第一百零七章 小寒（五）
已經很晚了，沒有了白天強勢的光照，這樣的黑夜顯得格外的冷，月光星光都冷，灑在地上，寒的直逼人心。
站在陽台上，任憑風穿過皮肉刺進骨血，煙不知道已經抽了多少根，隻是散亂一地的煙蒂也道不出他此刻淩亂的心情。蘇曄看著眼前的風景，也許一切都該結束了嗎？這個一推就醒的夢境。
突然身上多了件衣服，蘇曄苦笑，“陸庭，我想一個人靜靜。”身後的人沒有做聲，蘇曄也沒有聽見離開的動靜，作罷抬起右手，“陸庭，你知道嗎？其實我很羨慕你和安寧，因為你們有著同樣的環境，可是我不同，你的嫂子於我而言像沙像風，我握不緊抓不住。”
緩緩的吐出青煙，他的聲音因著煙的緣故夾帶嘶啞，“她是太陽，屬於白天，可惜我不是白天，我是黯淡無光的夜，你說，已經有了星辰，可我為什麽，為什麽卻偏偏惦念著不能奢求的幻影，惦念那個光芒四射的晨曦。我是不是該放過她了？可是我鬆不開手，我放不開手！”
“我不願意，我還有太多的事情沒完成，我沒有給她披上嫁衣，沒有和她白首與共，我想給她我的一輩子，可我卻不知道她要不要。她應該不會要吧，我的愛太狠太毒，會讓她兩難、掙紮、痛苦，我這樣的人去不了天堂，可我又怎麽忍心帶著她，一起下地獄？”
唐杺看著蘇曄的背影，那個撐起整個蘇家的男人，他的背影原來那麽脆弱，“好。”蘇曄猛地轉身，看著身後這個小小的人，驚訝不已，怎麽不是陸庭？“寶寶，你願意見我了？”看著蘇曄紅著的眼眶，她才知道，那份嘶啞原來不全是因為煙的緣故，唐杺突然不知道要說什麽，口張了又合，最後隻流下斷線的眼淚。
蘇曄顫抖著抬手抹去她的淚滴，“寶寶，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為什麽我是這樣的我，這樣的不堪，我不知道我為什麽以這樣的身份出現在了你的麵前，我也希望我能是你喜歡的樣子，可惜我不是，過去不是，現在不是，未來也不會是。”
唐杺沒說話，隻是拿過蘇曄手裏的煙，學著他的模樣吸了一口，也許是因為沒掌握要領，嗆的不行，蘇曄緊張的拿開煙扔在地上，輕撫她的後背，“寶寶，抽煙不好的，傻瓜。”“那你抽了多少煙呢？對身體不好，你也知道的不是嗎？”“我抽煙我錯了，寶寶你不能抽的，好不好？”
唐杺乖巧的點頭，“我也隻是想告訴你，沒有誰和誰不是同一個世界的，因為我們都是活人。”看著蘇曄不解的模樣，唐杺吸了吸鼻子甜甜一笑，“醫生告訴我的，她說，從醫生的角度，兩個世界的人，隻有活人和死人。”
“你俯下身子好嗎？”蘇曄愣愣的照做，唐杺墊腳湊在他的耳邊，“醫生還說，每個人的眼睛裏都有故事，可是那麽多人，我卻隻想聽的你故事，蘇曄，這些話我隻說一遍。如果伊麗莎白可以複活，如果他們還有機會相遇，她一定依然愛德古拉伯爵，愛他全部的模樣，因為她知道，他所有的模樣都是愛她的樣子。”
她說的很慢，一字一句說的清晰，像極了她的性子，清清冷冷卻又藏著濃烈的感情。離開他的耳畔，盯著他的眸子，“蘇曄，你聽懂了嗎？”蘇曄看著唐杺，不敢確定的開口，“你的意思是，是不怪我嗎？”“不是。”看著唐杺搖頭，否認的幹脆，蘇曄的眸光暗了下來。見狀，唐杺伸手捧著他的臉頰，“我的意思是，蘇曄，我愛你。”說完唐杺便吻上了他滑過臉頰的眼淚，這一刻，他的血液就仿佛突然凝固了般。
“蘇曄，你可以在全世界人麵前笑，但是隻能在我一個人麵前哭，隻能在我一個人麵前脆弱，悲傷，不堪一擊，我不會是你的利劍，但我可以成為你可靠的後盾。如果一定要下地獄，我陪你！人生苦短，我突然想為你有一次奮不顧身。”
蘇曄聽的有些傻了，“你是真的嗎？”唐杺淺笑，“我一股腦的說了這麽多，就得來你這一句。我之前對你是有多殘忍？才讓你這麽不敢相信的。”說完牽起蘇曄的手覆上自己心髒的位置，“這顆心髒憑借著這樣的溫度在前幾分鍾說我愛你。”
蘇曄一把將唐杺擁入懷裏，“寶寶，寶寶。”他沒說別的，隻是不斷的喊著她。“這條路不是我自願的。”“我知道。”“我以為我無路可退，現在才發現，你是我唯一的退路。”回抱著蘇曄，“謝謝你，讓我成為你唯一的退路。”
蘇曄突然將唐杺抱起，“你的傷！”“不要緊。”“這怎麽能不要緊呢？”“你現在還是少走路的好。”說道這裏，蘇曄心裏一沉，他該怎麽告訴她，為什麽他給她帶去的，全是刻骨銘心的傷痛？見蘇曄的表情又凝了起來，唐杺也想到了什麽，兩人一時無話。
靠的蘇曄近了些，貼著他的心髒，“整個你都是我的，所以不要受傷了，好不好？”蘇曄滿足的笑開，親吻她的頭頂，“好！”“再也不要說那些傷不疼因為你習慣了，可疼了，我疼啊！”“好！”
將唐杺抱回房間，“好好休息！”離開的時候，蘇曄的衣角被人拉住，蘇曄轉身，撫了撫唐杺的頭，“怎麽了？寶寶。”唐杺握緊他的衣角，“很多事情也許我們一開始就有些迷糊。”聽著唐杺慢慢的說著，蘇曄心裏一震。
“我們像別人一樣吧，我們從明天開始談戀愛，好不好？”蘇曄的心髒又突然活了過來，“好。”唐杺淺淺一笑，“我們像別的情侶一樣，慢慢的了解，慢慢的確認。如果了解了，確認了，你還願意繼續愛我的話，你就把你的一輩子交給我吧！”“寶寶。”“可以嗎？”“好。”
鬆開了蘇曄的衣角，唐杺垂下頭許久才說出一句話，“蘇曄，也許我和你想象的不一樣呢！也許我也不是太陽。”如果那樣的話，你還會愛我嗎？“每個人都是魔鬼，我也不例外的。”蘇曄沒說話，親吻了她的額頭，“寶寶，不準胡思亂想，知道嗎？”
蘇曄這晚沒離開房間，因為唐杺和他說話的時候，說著說著就倒在了他的肩膀上。半夜三更的時候，蘇曄突然被一陣聲音吵醒，連忙將燈調亮了些，“寶寶，怎麽了？寶寶，寶寶不怕，不怕，我在這呢，蘇曄在呢！”
唐杺似乎被夢境給困住了般，蘇曄怎麽叫都叫不醒，隻好將她抱進自己的懷裏輕輕的哄著，噩夢終於將唐杺驚醒。“蘇曄，蘇曄！”“怎麽了？怎麽了？我在這呢！在這裏，不怕了，是不是做噩夢了？”唐杺看著蘇曄，看了好一會兒，最後撲進了他的懷裏，“做什麽噩夢了？”唐杺沒說話，隻是搖頭。
她把眼睛睜得大大的，蘇曄問什麽都隻是搖頭，緩了一緩才慢慢的說出口，“沒關係，隻是一個夢，沒關係的，不用擔心。”“好，那你接著睡。”“我不困了。”不困嗎？蘇曄低下頭看著懷裏的唐杺，她這樣一點都不像不困的樣子，眼底閃過一絲心疼，他真的是嚇著她了，那些他習以為常了的東西，她卻是第一次經曆。
“好，那我們聊聊天，好不好？”“蘇曄。”“嗯？”“我餓了。”蘇曄淺笑，“那我們去吃點東西，我給你煮點吃的好不好？”“好。我要自己下去，你別抱我了。”“好。”唐杺穿著拖鞋，“蘇曄，琴客已經安全的回國去了，對吧！”“是的，沒什麽大礙，你放心。”唐杺點頭，蘇曄知道她內疚，“琴客的狀態聽說還不錯，而且我讓人通知了墨卿，希望她不會因為這件事情有太大的困擾。”“你聯係了墨卿？”“是啊，怎麽了？”“這回琴客麻煩了。”“怎麽說？”唐杺俏皮，“不告訴你。”“好好好，不告訴我，不告訴我。”
“廚房裏隻能煮麵條了。”“好的。”看著蘇曄忙碌的樣子，唐杺出了神，蘇曄一回頭就看見唐杺望著自己的模樣，一下子隻覺得生活妙不可言，相視一笑，蘇曄轉回了身，他是不是該找一個心理醫生開導開導她，她不願意和他說，也許是不想讓他多想或是讓他擔心，可是她總不能一直不睡覺吧，或許有些事情說出來就好了，隻是她會不會願意呢？
“慢點吃，小心燙。”看著吃的有些急的唐杺，蘇曄真擔心她不小心噎著，“我真的好餓。”蘇曄失笑，又心疼又無奈，“你啊，下次可不準這樣了，我會尊重你的決定的，你暫時想一個人靜一靜，我不會打擾你的，傻瓜！”唐杺停了動作，看著蘇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傻瓜，你道什麽歉。”猶豫了片刻，“寶寶，我隻是提議，如果你不願意也沒關係的，好不好？”“嗯。”“我帶你去看看心理醫生好嗎？”“好。”蘇曄看著唐杺答應的如此爽快，“生氣嗎？”唐杺又吃了一口，“不生氣，我知道你為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