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過大年
大年初一。
外婆穿著大紅色的短裝旗袍坐在上座，底下一眾小輩依次排開，上前磕頭拜年，蘇小懶排在最後，看著眼前的景象，想起多年前曾經也這麽給外婆的好姐妹拜過年，當時不僅得了個大紅包，還收到了一本她至今都非常喜歡的書，但是老人家早就不在了……她甩甩頭，心裏暗示自己不要在這麽喜慶的日子想這些不開心的事兒，努力彎起嘴角，恭恭敬敬到外婆麵前磕頭，拜年，拿紅包。
習俗裏，大年初一，萬象更新，預示著一年的彩頭，在這天不能出遠門，不能午睡，不能將垃圾倒掉。蘇小懶是個悶慣了的人，也無所謂，拿了本書陪在外婆身邊，老人家還在看昨晚上沒看完的後半段小品，哈哈笑個不停，周圍是舅舅舅媽，表哥表姐們照例在打麻將。小一點的表弟妹們在外婆的小院子裏玩彈珠，也是一陣嘻嘻哈哈。
一天轉眼就過去了，蘇小懶覺得這才是過年該有的氛圍，不是玩手機，不是玩電腦，就該陪在家人身邊，說說話，哪怕靜靜呆著也十分美好。一本書快看過去了一半，她舍不得看完，因為還想在這兒多待幾天，不想剩下的時間無所事事。
初二，舅舅舅媽帶著表弟表妹去了舅媽娘家拜年。上次準備乘坐的飛機失事了讓他們心有餘悸，這次直接開了輛車，從高速過去。蘇小懶的父母在中午的時候總算是到了外婆家，沒有人做飯，蘇爸爸到鎮上的酒樓訂了菜回來，再喊上外婆一輩的長輩和家裏的小輩一起，也吃了頓其樂融融的團圓飯。
蘇小懶對父母是心存怨言的，她不相信大過年的還會這麽忙忙碌碌，父母壓根就是在大城市呆慣了懶得回來。這不，吃完飯，蘇媽媽算是盡了盡孝道陪在外婆身邊聊天喝茶，蘇爸爸送走眾人就找了間房，打開電腦忙起來。蘇小懶照舊拿著書靠在外婆身邊，鼻息裏全是外婆熟悉的味道。她又想起了那個家裏布置的清新雅致的老婆婆，那時候，蘇小懶認為，老婆婆是除了外婆以外最好看的老人，盡管頭發花白卻一點點皺紋都沒有，也不知道那麽精神的一個人，為什麽會得癌症為什麽會離開她們。那時候她還沒被父母接回去，記得當時外婆哭成了淚人，她太小，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老是這麽傷感，該不是看書看傻了吧？放下書和外婆說出去走走。不知不覺走到了那個老奶奶的小洋樓門前，庭院大門上的鎖已經鏽跡斑斑，雜草叢生，房子的外觀也蒙上了一層灰，說不出的悲涼。蘇小懶眼前還能浮現小時候許多小夥伴搶著給老奶奶澆花，挖菜地，打掃清潔的情形，也不知，那些小夥伴們都在哪兒，過得怎麽樣？
路邊一個看起來和她差不多的女孩走過來，問：“你……是不是蘇小懶？”
蘇小懶努力在腦中搜尋著記憶，還是想不起麵前這人是誰，問：“我是，你是？”
女孩笑嘻嘻地說：“我是蒙枝，這麽多年你肯定不記得了吧？”
小懶尷尬地笑笑，帶著歉意道：“對不起，我還真不大記得了，嘿嘿……”
女孩繼續說：“我也是前幾天聽你表妹提起的，她說你回來了，沒想到這麽巧碰到了。”
蘇小懶：“恩，我回來沒兩天。”
蒙枝：“那你肯定不知道，我們要搞聚會了！”
蘇小懶：“聚會？”
蒙枝：“小六你總記得吧？就是那個像皮球一樣，老愛哭鼻子的家夥。”
蘇小懶：“恩，記得，小時老是因為哭鼻子搶我吃的，嗬嗬。”
蒙枝繼續道：“這小子是男大十八變，出去闖蕩了幾年，現在是個遊戲公司的老板了，帶著女朋友回來，也算是衣錦還鄉了。這不，趁著過年，他說要請小時候一起的玩伴們吃大餐，位子就訂在鎮上最好的那個酒樓，是叫，叫什麽.……神仙味軒。”
蘇小懶：“不錯啊。”
蒙枝：“恩，是的，你要不要一起來，我和他說一聲，他肯定很高興。”
蘇小懶正想拒絕，蒙枝的電話響了，蒙枝指指自己手上的電話，來電顯示就是“小六”。
蒙枝對著電話說：“小六，找我啥事兒？”
頓了頓她繼續說：“你肯定想不到我見到誰了……恩，我見到蘇小懶了，對，就是那個你老是搶吃的那位，好，我把電話給她。”
蒙枝電話遞給蘇小懶，小懶說：“你好，我是蘇小懶。”
電話那邊爽朗的笑聲，哪像小時候的愛哭鬼，小六說：“小懶，哈哈哈。”
蘇小懶被他的笑都要逗得笑起來，也不知道她的自我介紹有什麽好笑的地方。正準備說話又聽見小六說：“我們初四在神仙味軒訂了酒席，到時候你一起來好不好？”
蘇小懶正想找借口拒絕，那邊又說：“不接受拒絕！畢竟小時候我搶過來吃的東西不少，要不我現在也沒這麽胖，都是你的錯，你必須得吃這一頓！”
小懶無奈地笑笑，回道：“我肯定要吃呀！不吃白不吃，大老板請的飯菜檔次肯定不低，我怎麽著也要去見識見識。”
小六顯然心情很好，高興地說：“那就好，那就好，那先這樣，我再去找找好吃好喝的，到時候一起給你帶去，你這些年沒回來，肯定都忘記了我們的特產了。”
蘇小懶還沒來得及拒絕，電話已經掛斷，她笑著把手機還給蒙枝，和蒙枝告別。
走回家身上暖和了許多，還沒坐穩就聽見一陣笑聲傳來，頗有些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的感覺。麵前圓滾滾的大男孩，眉眼間透漏的都是秀氣，沒錯，這個人正是小六。他的手上提著好些東西，不得不感歎他辦事雷厲風行，竟在短短一個小時把能買的土特產全買了一份遞到了蘇小懶手上。
大過年的，講究進門是客，蘇小懶謝過他轉身就要去廚房倒茶，小六扯住了她的手臂，連連拒絕，說：“你呀，總是這麽客氣，我可沒把自己當外人，你走後的好些年，我還來蹭吃蹭喝呢！你也別忙，等會兒晚上帶著婆婆一起去我們家吃，我帶了大肘子回來，我媽和我女朋友正在準備呢！我要回去幫忙，記得啊，到時候帶著婆婆一起來。”說罷，轉身出了院子，剩蘇小懶在風中淩亂，整理好思緒才進到屋子裏。
外婆午睡起來，見客廳裏放著好些土特產，問：“這東西是你買的嗎？這麽早買，是準備要回去了嗎？”
蘇小懶連連擺手說道：“不是的不是的，是小六買的”，忽然意識到外婆可能不記得誰是小六，繼續說，“就是村東頭老李家那個愛哭鼻子搶我東西吃的那個小男孩，您還記得嗎？”
外婆點點頭：“能不記得嗎！當年你爸媽接你回城裏，他天天坐在我們院子口哭，我一問才知道，他是覺著你走了，再不能搶到吃的了。哈哈哈……”
蘇小懶腦門上一陣冷汗，說：“哦~怪不得他送這些東西來做補償的，可能是心存愧疚，嘻嘻。”
外婆笑嗬嗬，說：“後來，他天天來這兒問我，你什麽時候回來，那時候你舅舅舅媽帶著表弟妹都在外地，你一走，家裏什麽吃的喝的全沒人吃了，我就一天給他一些。這孩子知恩圖報，這幾年可能在外麵混得不錯，每年過年過節的都回來看看我們。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我家的小孩呢！”
蘇小懶聽外婆這麽說，心裏一陣愧疚，這小六都記得每年回來看看，自己卻已經好多年都沒回來了，真是不孝。
外婆可能是看出來蘇小懶的心思，安慰道：“我啊，一天老過一天了，隻想著多見見你們，你這次回來，多呆些日子，我給你做件衣裳。”
蘇小懶紅著眼睛點點頭說：“對了外婆，小六帶了女朋友回來，還帶了好吃的回來，剛才還叫我們過去吃飯呢。”
外婆笑著連連說好，蘇小懶也沒再想那些不開心的，陪著外婆坐了會兒，時不時泡杯茶，剝個橙子，削個蘋果。蘇小懶心想，過年的好處或許就在於此，吃喝不愁，想吃就吃，想睡就睡。
晚飯在小六家吃，他家裏的大人可能頭次見到蘇小懶，誇獎她長得漂亮，蘇媽媽也笑吟吟地說小六長得富態。蘇小懶樂得差點噗地一聲把嘴裏的飯菜噴出來，好在收的及時，隻有小六一臉不高興地瞪著她。小六的女朋友長得很漂亮，聽說桌上一大半的菜都是她做的，蘇小懶更是欽佩無比，一桌人推杯換盞，互相說著吉祥話，一頓飯也吃的樂嗬嗬的。
初四的聚會，來的人不少，大多數變化不大的，蘇小懶還能分辨出來，一桌人以前每年聚在一起，今年桌上多了蘇小懶和小六女朋友，更加熱鬧。小六舉起酒杯開了個場，蘇小懶麵前是一杯啤酒，還冒著泡，開場之後，她就沒動一口，隻是低頭吃菜，聽著他們講著彼此在外遇到的趣事，偶爾提及小時候的樂事，一陣感同身受的應和聲，就這樣一頓飯吃下來也是晚上十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