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交鋒
寒冬臘月的天氣，淩晨五點，老宅的一切都在沉睡中。
迷糊中，蘇小懶能感覺到身邊的床墊輕輕彈起，而後，一個略顯冰冷的吻印在她的額頭。
她很想睜開眼，卻發現眼皮像粘了膠水一般，任她怎麽掙紮也無濟於事。
她能聽到沐蕭然清淺的腳步聲，緩緩走到衣櫃前，動作很輕地開關櫃門，然後打開房門，輕聲關上。
外麵的天已經大亮了，他們的房間裏卻是一如黑夜般的深沉。
蘇小懶伸伸懶腰，手不自覺地放到一邊的床上。果然，那位子已經冷了，沒有一點溫度。
她起身打開窗簾，第一抹陽光刺的她不禁伸手擋了擋才適應住這光亮。
床邊的電子時鍾顯示著時間，十點二十五分。
他的飛機已經起飛了吧？她昨天就看到了機票，就在他外衣的口袋裏。
半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眼看就快過年了，稍微出個意外，怕是又不能一起過年了吧。
為什麽是又？
他們結婚以來不是每年都一起過年嗎？為什麽她的腦袋裏出現了‘又’呢？
這段時間，她的腦子時不時會亂糟糟的，她也不明白為什麽，也不敢和沐蕭然說，因為他總是當她有一點點不舒服，就會大驚小怪，大動幹戈，搞得一眾人仰馬翻。
以前的男神不是這樣的呀，她從沒覺得他會慌，每次他都是準備充分，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自從她醒來了，就一直覺得有什麽事情瞞著她，成雅也總是欲言又止，祁東更是沒和她說幾句話，倒是男神，變得比以前更溫柔，更膩歪了。
到底是什麽事情呢？瞞著她，難道是不好的事情？
她的腦袋又開始隱隱發痛，時不時閃現著一輛白色跑車朝著她飛馳而來的畫麵，然後……然後呢？沐蕭然為什麽在後麵追她？為什麽她要跑？
她隻覺得腦袋痛的快要裂開，使勁兒抓著自己的腦袋，頭發，蜷縮成一團，好一會兒才慢慢恢複正常。
她起身理了理衣服，開門輕手輕腳地下了樓。
沐蕭然的飛機準時起飛了，飛機上他仍麵色嚴肅，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鍵盤上敲著，一邊還坐著祁東。
這次祁東和他一起離開，整個慕詩可謂是群龍無首，但是無妨，因為他們等的就是這個時機吧？
總裁出差半個月，總裁助理卻沒閑著。
楊碩忙著處理快要溢出郵箱的郵件，同時還得時不時滿足總裁室裏那個女人的要求，對，無理的要求。
什麽咖啡溫度太高，溫度太低，要白開水，要點心.……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來上班的還是來坐咖啡廳的！
就這樣一臉苦悶地端茶倒水了一上午，總裁室裏的女人終於發話了。
什麽！訂午餐？
若不是對於總裁忠心不二的他答應了總裁對總裁室裏的女人予取予求，他早就掀桌子走人了！
別黎看著監控裏那張臭臉，心情沒來由的好，修長好看的手指拿起手機就給沐蕭然一條信息：“這助理不錯，事成之後安排給我。”
沐蕭然久久沒有回複，想來，一定是參加那邊酒會去了吧？
別黎坐鎮總裁辦公室是沐蕭然和祁東的決定，放眼望去，除去卓歐那個讓人是敵是友分不清的董事，別黎再合適不過了。
沐蕭然給她開通了所有權限，她正翻著沐蕭然的郵件，注意力被發件人為卓歐的那封吸引。
不得不說，卓歐的確是個強有力的對手。
卓家一家經商，大哥是餐飲行業巨頭，二哥主攻娛樂，到了老三卓歐，他啥也不幹，拿著老卓董分配給他的資金，這裏投一點那裏投一點，掙得也不算少。
卓歐在慕詩的股份很大一部分是他爸分給他的，若不是老卓董吩咐了不允許退股，隻怕他早就拿著錢去了四海。
他和四海的周巍，可謂是情同手足，穿一條褲子長大的。
在B市的豪門圈子裏，無人不知道他們倆的境遇。
一樣的從小學便被扔到了國外，無人問津，打架鬥毆一直長到了大學畢業都沒踏上國土一次。
他們第一次回國，還是因為一個從未被人提及過的林家小少爺回國發展事業。
當時林氏快要垮台，慕詩眼看著就要收購了林氏，林氏的小少爺，其實，是個私生子，若不是沒有辦法的情況下，林老也不會同樣讓他掌管林氏的運營。
果然，林氏的小少爺一回來，立刻大改了公司內部的結果，本來轉眼就要被吞並的林氏，硬是撐到了起死回生，這裏麵，卓氏卓歐和四海的周巍當然是出了不少力氣的。
隻是最後不知道什麽原因，林氏突然就宣布被收購，然後，林氏的小少爺失蹤，林家宣布與小少爺關係決裂.……
別黎第一次知道卓歐，就是他剛回國的時候。
那時候，慕詩剛好開董事會，她作為部門經理旁聽，卓歐坐在角落抽煙，一副慵懶的不可一世的樣子。
慕詩除了總裁辦，其他樓層都有吸煙區，而會議室，是禁煙區，牆上還貼著禁煙標語，這個男人似乎根本不放在眼裏。
她氣不過，一把奪過了他手中的煙，在腳下碾了碾，客氣地笑著說：“不好意思，這裏是禁煙區域。”
當時，卓歐臉上的神色很複雜，愣了一下後，他就笑了。
那是別黎第一次見他笑，隻是輕輕的一笑，卻讓人如沐春風，還是在寒冬臘月。
她扭頭沒再看他，準備找位子坐下，卻發現，身邊的座位已經坐滿，隻剩下卓歐身邊的那張凳子還空著，她想也沒想，便坐了下去。
卓歐可能經常抽煙，盡管已經滅了他的煙，他的周身還是散發著陣陣的煙草味，說不出的好聞。
別黎聞得心一陣亂跳，不知所措，隻覺得身邊的男人依舊那副慵懶的姿態，似乎在打量她，她不自覺坐的更規矩了。
饒是如此，沐蕭然在台上說的話仍舊一句沒有進到耳內。
從那以後，隻要卓歐出現的場合，她都會提前做好預防，而她做的預防，無非就是衝著沐蕭然耍無奈不參加，再不然就是央求著蘇小懶幫忙吹枕邊風。
而那之後，她果真沒再見過卓歐，一次也沒有。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對卓歐的郵件這麽好奇，鼠標輕點，郵件便展開來。
主題清晰，內容分門別類列了滿滿一頁。也不知道他那樣慵懶的一個人，是怎麽規矩地寫完這封郵件的。
這封郵件的主人公，既不是沐蕭然，也不是卓歐，甚至和慕詩無關。
是周崗。
她隻覺得這個名字熟悉，但又記不起到底在哪兒聽過，單從郵件裏看，根本未曾提到他身份的分毫，隻知道，是個男的，而且賄賂了四海的許多董事。
而卓歐，也是被賄賂的董事之一。
這麽想來，這個周崗，和四海集團有關無疑。
隻是，四海唯一和慕詩競爭的服裝設計產業已經被吞並收購了，為什麽還去調查四海呢？
難不成.……
想到這，她幹脆又發了條信息給沐蕭然：周崗是誰？你們為什麽查他？
這次沐蕭然倒回的很快，卻是根本讓人無語的三個字：你不管。
什麽叫她不管？她也懶得管，隻是好奇罷了！
她氣呼呼的關掉郵件，重新看了看慕詩的內網消息，用內線叫來了楊碩。
你不讓我管，我還偏要知道。
楊碩帶著一臉惆悵從總裁辦公室出來，規規矩矩地將自己手上的工作停下，然後開始收集之前給總裁發的周崗的一切信息。
時間有點久，內容更是繁多。
從蘇小懶在四海總部的時候起，周崗便一直在視線範圍內，哪怕他被發配到了四海底下的分公司的情況，他們也一清二楚。
隻是……別經理要這個幹嘛呢？他要不要和總裁匯報一下呢？
正拿著手機準備打電話，總裁室的門打開了，別黎走到他麵前一瞥他桌上的資料。
見他手上還拿著電話，便問了聲：“準備好了？”
不知怎麽的，在她的灼灼目光下，他竟然不爭氣的臉紅心跳，然後點了點頭。
於是……報告還沒打成，資料已經被帶走。
他現在也不用報告了，報告上去無非兩種結果，一種讓她看，現在她已經拿走了；一種不讓她看，現在她也拿走了，那他報告了，反倒成了自己的失職。
別黎看著周崗的資料，忍不住握拳頂著唇思考。
這麽早就開始調查這個人，而現在還沒有扳倒他，反倒是讓他過得風生水起，還成了四海的董事長，蕭然哥這是怎麽想的呢？
難不成.……蕭然哥和他有牽扯？
卓歐不是一向置身事外嗎？怎麽也扯到裏麵來了呢？
她深刻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
正當她靠著老板椅柔軟的椅背，仰天長嘯時。總裁辦公室的門上傳來了兩聲敲門聲，她立刻正襟危坐，對著門清脆的一聲：“請進。”
說曹操曹操到，不，說想曹操曹操到，不，誰想他了！
卓歐麵上帶著探究的目光看她，扭頭又看看總裁辦公室門上的標牌，偏頭問道：“換人了？”
這是他們第二次見麵。
別黎雖然淡定了些，但在卓歐的目光下，心還是不爭氣地在狂跳。
她自己都說不清是因為幾年前踩熄了他的煙還是因為他深邃的目光。
她輕咳兩聲掩去了慌亂，帶著程序化的笑容，問道：“卓董，有事嗎？”
卓歐輕笑了下，仍問：“總裁換人了？”
“沒有。我現在是代理總裁，請問你有什麽事？”別黎一口氣說完，剛平複下去的心跳又快了幾分。
隻聽卓歐問：“你現在可以全權代表總裁嗎？”
“當然。”
“調用資金呢？”
“額……”
“不能？”
“我得請示一下。”
於是，辦公室又恢複了平靜，安靜地能聽到針落地的聲音，當然，還有別黎手機的按鍵聲。
沐蕭然電話接的很快，“什麽事？”
別黎被他冷淡的聲音刺激地愣了愣，隨即將手中的電話遞向卓歐。
忽然又意識到不妥，至少得先和沐蕭然說一下是誰找，有什麽事情吧？
還沒來得及收回，卓歐已經接過了手機，他微涼的手指劃過她的手，激得她有些不知所措。
卓歐低沉的嗓音在落地窗前響起的時候，她才回過神來。
她知道自己怎麽了。
她被他強大的氣場壓住了！一如，她的氣場能壓製住門外的小助理似得。
她別黎什麽時候這麽沒用了？
想當年，上刀山下火海，不，上房揭瓦下水摸魚，她哪一樣認過輸？
不過一分鍾，卓歐便將已經掛斷的電話遞給她，似笑非笑地看她，說：“沐蕭然說讓你給我撥款，兩百萬，我今天就要。”
別黎從他的表情沒法判斷，但剛才他說電話的聲音那麽小，她也沒聽清楚，便有些質疑，正要提出來。
卓歐又開了口：“看短信，沐蕭然給你發了指示，你不相信，可以看。”
別黎一下轉到短信欄，置頂的有一條唯獨，還沒點開便能看見，‘撥款兩百萬給卓歐，用途寫其他，讓小楊幫你。’
見別黎皺眉看完了短信，還沒動作，卓歐也不說話，靜靜地站立在辦公桌前，整個辦公室，一片靜謐。
實木門上傳來輕輕的兩聲，楊碩端著咖啡進來，見兩人都沒說話，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像雕塑。
他小心翼翼地將咖啡放到了辦公桌上，說了句，“請慢用。”
房間裏的氣壓低的嚇人，除去總裁在辦公室衝祁副總發火那次，這是他第一次遇到同樣低沉的氣壓，他滿腦海隻想著快點逃出。
“等一等。”是別黎。
楊碩隻覺得脊背一涼，硬著頭皮轉身看著總裁椅上的女人，“別經理，有事兒？”
“沒事兒喊你幹嘛”，別黎白了他一眼，恢複了正常的語氣，“去把你們總裁的支票拿來，開一張兩百萬的給我蓋章，用途寫其他，收款人卓歐。”
“啊？”
“啊什麽啊？不信啊？來來來，我把你們總裁短信給你看！”
楊碩隻覺得別黎今天脾氣大的嚇人，好像始作俑者是這位……卓董？
……
卓歐滿意地拿著兩百萬的支票走出了總裁室的門，關門的瞬間就吹起了口哨，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看的楊碩都想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