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一劫更比一劫難
城樓消失的迅速,就像是漸漸褪色的畫卷,歸結於漫漫黃沙之中。
人在極度危險的時候,總是能夠爆發出一種巨大的潛能。喬曉琪牙齒緊咬著嘴唇,唇瓣都被咬出鮮血來,她也不覺得痛。
城門,就在眼前了!!
喬曉琪的腳步踉蹌,心裏不敢鬆懈半分。抬起腳步,眼見就要邁過那城門,卻感覺到身後一股強大的阻力。
喬曉琪皺眉,回過頭望去,對上顧銘之那張平靜的臉龐:“曉琪,鬆開。”
她一怔,目光往他的身下望去,瞳孔瞬間放大——顧銘之的右腿已經在漸漸消失……
不!這不會的!
“不!”她搖了搖頭,雙手緊緊的拉著他:“顧銘之,跟我一起走。”
“已經晚了。”顧銘之鬆開她的手,他的身子一點點的消失,仿佛要跟這座城一起消失。
“不,不要!”喬曉琪不能接受眼前的場景,淚水瞬間盈滿了眼眶。
身後就是出路,可她從未打算要一個人離開這裏。
她不敢想象,困在這座城裏是怎麽一副場景。但一想到顧銘之一個人孤零零的呆在這裏……當初在七寶鎮駱駝山的古墓裏麵,如果不是他冒著生命危險回來拉她一把,也許她喬曉琪早就成了一具屍體。
眼角劃過一滴淚,喬曉琪清秀的臉龐上露出一抹淺淺的笑意。
她扣緊了顧銘之的手,卻不再去拉。
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意圖,顧銘之黝黑的眼眸有瞬間失神,隨即迸發出震驚:“你不能這樣做。”
喬曉琪沒有回答,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他,目光堅定。
四目相接,耳畔是席卷而來的風沙哭嚎聲。那粗糲的沙子劈裏啪啦的打在臉上,一陣陣的刺痛。
可兩人像是僵住了一般,眼中除了彼此,再無其他。
漫天黃沙,鋪天蓋地之勢不可擋。不過是瞬間的事情,這座古老的城市消失在風煙之中,沒有留下半點痕跡。天空之中,殘月徹底消失,廣闊的天空上,是那刺目的陽光。
楚狂站在風口上,不過是一個眨眼,眼前便在沒有那高樓,取而代之的,是這一眼望不到頭的土墩丘陵……他緊握著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鬆。
一抬手,抹去那滿臉黃沙,還有那眼睛裏的淚光。
他們兩個,沒有出來。
王主任緩步走了過來,一張方臉上寫滿沉重。他抬手拍了拍楚狂的肩膀:“小兄弟,你……也歇歇吧。”
楚狂轉過身,一隻手揉著眼睛,開口是輕快的語氣:“啊呀我去,這裏風沙的確很大啊,我眼睛被沙子眯了,都睜不開。是該洗洗去……嗯,是該洗洗去……”
看著他那搖搖晃晃離去的背影,王主任深深地的歎了口氣,悠長的目光望著那方空地,心裏沉重的無法言說。
在這片土地上,到底要埋葬多少靈魂。
如果不是身上的傷口為證,昨天晚上經曆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夢,一場詭譎怪異的夢。
楚狂收拾著背包,帳篷外麵是一陣嘈雜說話聲。
他側過身子望去,隻見是阿古麗她們,都已經醒了過來,正交談著。
正如王主任說的那樣,將那些泥俑給抗出來的時候,幾乎是一跨出城門,泥俑就成了人形。
一切都是幻覺而已……可是,如果真的是幻覺,那顧銘之和喬曉琪為什麽沒有出現?楚狂摸著背包,從裏麵拿出了一道淺黃色的平安符。
手指輕輕地在那平安符上摩挲著,臨出發之前,他往喬曉琪和顧銘之的背包裏也都塞了一個。
楚狂勾唇,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來……說好同生共死的,現在他一個人活下來,還真的是諷刺啊。
“楚狂,你收拾好了沒有,我們得趕緊回程了。”門口傳來隊友的呼喊聲。
“嗯,這就來了。”楚狂將平安符往包中一塞,站起身來,背包往肩上一搭,就朝外走去。
——輪台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山回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
大太陽在天上照著,炙烤著這千裏黃沙,空氣幹燥,時不時有暖風刮過。
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喬曉琪的意識一點點的回籠,由渾濁一片到慢慢清晰。眼皮太沉重,像是用膠水粘在了一起,她想要睜開,可已經沒有半點力氣。
頭頂上那灼熱的光芒,照的她更加的難受。
這是在哪裏?她還活著麽?顧銘之……顧銘之!
失去意識前的場景在腦海中閃過——那密集的沙塵暴將她和顧銘之席卷,一道強烈的光芒像是要刺穿她的眼膜一般,她瞬間便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手指顫動了一下,喬曉琪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光芒一點點的進入視野之中。
她掙紮著起身,整個人幾乎被埋在了黃沙之中,稍微一動,沙子就嘩啦啦的落下來。全身各處都痛的咬牙,喉嚨管裏也幹澀到難以哽咽。嘴巴裏麵,舌頭裏麵,也都是黃沙。
強忍著身上的疼痛,她坐起身來,大腦一陣眩暈,緩了一分鍾,才稍微好一點。
再次睜眼,看著四周茫茫的黃沙,還有那大大的太陽……這一切,都清晰無比的告訴她,她還活著!
臉部僵硬的不能做出更多的表情,喬曉琪覺得自己此時此刻就像是具幹屍一樣,全身都僵硬不堪。她環顧四周,目光焦灼的尋找著。
當看到距離她五米的顧銘之時,全身仿佛充滿了力量。
顧銘之也在!這太好了!
喬曉琪眸中滿是劫後重生的欣喜,她本來想要站起身來,但是腿腳根本就使不上力氣,完全站不起來。沒有辦法,她隻好慢慢的拖著沉重的身子爬過去。
好不容易爬到顧銘之身邊,看著他那蒼白的臉龐,喬曉琪心底一陣刺痛。
她坐起身來,仔細的將顧銘之臉上的風沙給擦去。將他的腦袋扶在自己的腿上,喬曉琪開口,低啞的聲音像是破舊的鑼鼓,難聽程度把她自己都嚇了一跳:“顧銘之,你醒醒——醒一醒——”
可不管她怎麽呼喚,顧銘之始終閉著眼眸。
喬曉琪探到他的鼻息微弱,心底越發緊張起來。目光落到不遠處的背包上,眼前一亮,她記得背包裏麵有水和食物的!想到這裏,她又艱難的朝那邊爬去,將背包拉過來。
這背包是顧銘之的,她的背包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
打開那黑色的背包,裏麵有兩瓶水和一些巧克力能量棒。
拿著那水的時候,喬曉琪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她的嘴巴已經幹燥到了極限。此時此刻,她多麽希望能夠喝一口水……可是……現在他們所有的,隻有這兩瓶水了。
強行壓住心中的渴望,喬曉琪打開一瓶水,小心翼翼的放到顧銘之的唇邊。
那清涼的水在唇邊,昏迷之中的顧銘之本能的張開了嘴,喝著那水。
見他能夠主動喝水,喬曉琪心裏稍微放鬆了一些,輕聲說:“慢點喝,別著急……”
不一會兒,一瓶水就見底了。
顧銘之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沒有開始那麽蒼白。
喬曉琪拿著那個空瓶子,舉得高高的,張大了幹澀的嘴巴,目光聚集在那瓶壁內殘留的幾滴水……那水一滴滴的落在口中,她撇了撇嘴,異常珍惜。
直到瓶子徹底空了,她才將手放下。
心底泛起無邊的苦澀來,現在她是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了水的珍貴……
她將背包裏的東西都倒了出來,想要找到一些能夠派的上用場的東西。看著那傾倒一地的物品,喬曉琪一一的整理著。指南針,還有一些藥品……
目光落在一個黑色皮質本子上,喬曉琪本來是想裝進包中的,可拿起來的時候,卻從本子裏麵漏出了一張照片。
喬曉琪拿起那照片,看了一眼,整個人卻怔住了。
這是一張十分老舊的照片,但卻保存的很完整,塑封著。照片的背景是一條寬闊的河,一棵高大茂盛的梧桐樹下,站著兩個小孩子手拉著手。
小女孩的個子很小,眼神怯怯的,一半的身子躲在男孩的後麵。
而那男孩比女孩高出一個頭來,穿著不合身的白色襯衫,眼睛平靜,臉上帶著不符合他年齡的成熟和冷靜。他緊緊地握著那女孩的手,就像將她給護在身後。
照片背後用黑色水筆留下一行潦草的字跡,卻被水漬汙染過,所以喬曉琪不能辯認出來。
她捏著這張照片,手微微的顫抖著。
這照片上的小女孩,正是她自己!
而那個男孩,那青澀的臉龐還沒完全長開,但是那雙沉靜的眸子足有說明一切,這是顧銘之小時候。
喬曉琪有些發懵,腦袋裏麵嗡嗡嗡的叫著,思緒亂糟糟的。
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這張照片她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她盯著那照片,努力的回想著,塵封已久的記憶,正一點點的喚起。
腦袋一陣疼痛,仿佛又回到那年——父親喬文德被白色的布蒙著,從冷冰冰的醫院裏推出來。戴著大口罩的醫生對母親魏婉婷說:“我們已經盡力了,請節哀順變,準備後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