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回門
老爺子目睹這一幕，暗舒口氣。悅華和大太太對視一眼。
李紹文有種說不出的快慰，今天這場江城新貴周慕青的婚禮，攪局的可是自己，還是在眾目睽睽麵前，就算他是張長官的紅人又如何？
車剛剛要開動，李紹武帶著靜如過來，關切地問道：“大嫂，你哪裏不舒服？”
“我倒是不記得嵐妹妹你有舊疾呢。”靜如話裏有話，“我也是奇了怪了，青弟娶妻你怎麽會心裏不舒服呢？”
之嵐被靜如點中心事，冷臉道：“我就是心裏不舒服，你滿意了吧。”
“阿如，不要亂說。”李紹武打斷靜如，“大嫂身子弱，是該回家去好好休息休息。”
“紹武，我們先走了。”李紹文伸出胳膊攬住了之嵐，吩咐司機開車。
靜如看著他們夫妻親密的樣子，湧上一股無名之氣，頓時臉色不好。
之嵐一走，雖然慕青婚禮繼續，祁玫總覺得他倒像個木頭人一般。
張長官把今天的戲盡收眼底，走到慕青麵前道賀，拍了拍他的肩：“慕青弟，李紹文這麽一鬧，我也看得出來他有意攪擾你的婚禮，隻要你一句話，我可以為你出這口氣。”
祁玫剛要開口答應，慕青直接對張長官說道：“張兄不必了，他也是為了我妹妹，隻要我妹妹好，我沒什麽。”
到底是兄妹情深，祁玫這一刻極其羨慕之嵐，如果慕青如此對自己就好了。
“李紹文是你妹夫，我也是看在你妹妹麵子上沒對他怎麽樣。”張長官爽朗笑道。
慕青覺著這話中有話，細細想來似乎存了什麽涵義，隻是一時沒有領悟，便沒有接茬多言。
“恭喜賢弟你了。”張長官笑道，“我還有些軍務，飯就不吃了。祝你和弟妹白頭偕老。”
周家人把張長官送上車，他的衛兵荷槍實彈，已經有人提前把車子檢查了一遍，經曆過一次生死，張長官在安全方麵謹慎又加謹慎。
送走了張長官，賓客們也都輕鬆自在不少，喝酒跳舞都隨意起來，看著賓朋滿座，周老爺不由感歎：到底是換了一片天，如今周家也有了李家當年的光景。
敬完茶、拜罷了天地、送入洞房，挑了蓋頭，喝交杯酒之後所有人都出去了。
“終於結束了，今天真是累。”祁玫伸了個懶腰。
沒想到慕青道：“你自己快休息吧。”
“你什麽意思？”祁玫神經一緊，他不打算和
自己圓房？
“我回自己房間換衣服，你不用等我了。”慕青留下這句話，不待祁玫回應，就疾步開門出去了。留下祁玫咬著嘴唇，望著搖搖的紅燭，中堂懸掛的喜字，她祁玫從來不服輸，從來沒有得不到的東西。但今天她可以忍，沒有做任何動作，由著他出了新房的門。
鳳凰一直敏銳地觀察著新房的動向，自打二少爺即將結婚，鳳凰想著就要眼睜睜看著他娶祁大小姐，心頭陣陣抽痛，午夜夢回擁被獨坐，隻有她自己才懂得相思暗戀的滋味。
二少爺出了新房沒有回去的消息，很快就在周家傳開。鳳凰心裏卻頗快慰。
“你知道二少爺成親那天在哪裏睡的嗎？”廚房裏的廚娘們交頭接耳。
“哪裏？”另一人問道。
鳳凰耳朵豎了起來。
“你說奇不奇，二少爺從沒醉成這樣，連自己的房間都鬧不清楚，新婚之夜沒跟少奶奶同房已經夠怪了，他居然跑到三小姐的房間裏睡了一夜。”
鳳凰聽了震撼不已，隻有她知曉來龍去脈，二少爺從頭到尾都沒忘懷過三小姐，她反倒有幾分期待二少奶奶的態度。
轉眼到了祁玫回門的日子，周家備下了禮物，慕青陪她回了祁家。
新婚夜後，祁玫聽到了下人們的議論，她直接了當問慕青道：“你是不是後悔娶了我？”
慕青沒有想到她問得這麽直接，沒有正麵回答，隻在晚間搬回新房裏睡。但是依然在房間裏搭鋪，各睡各的，弄得祁玫好不失落，她隻道慕青心內惱祁家人算計他，想他出出氣也是該當的，慕青搬回房睡，便隱忍不言。
兩個女婿裏，祁老爺最看重慕青，因著祁瑛是私奔而走，他恨得隻做沒有這個女兒。
慕青一來，祁家都以貴客之禮對待，幾天前又是灑掃又是布置的，隆重異常。
祁玫覺得很有麵子，碧春亦然。吃過了午飯，慕青陪著祁老爺談天，碧春拉著祁玫在房裏說體己話。
“周慕青待你可好？你說實話，上次他來家裏吃飯，我可覺得他對你不冷不熱的，娘還很為你捏把汗。”
“我可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娘不用為我操心。”祁玫笑道。
“傻孩子，娘哪能不牽掛你呢，我隻有你一個女兒，唯願你好好的，無病無災不傷不痛。娘知道周家，別看人少卻也是宅門府第，宅子裏哪能沒有醃臢事，你可要謹言慎行，千萬別憑一腔熱血瞎闖瞎撞，不要牽連進去白白犧牲。”
碧春道。
“娘你聽到了什麽，怎麽這麽說？”
碧春淡淡笑道：“這哪裏還要打聽，娘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還多。畢竟周慕青不是周夫人的親生子，總有些齟齬的。你打小是個機靈丫頭，娘說的你應該都懂。”
祁玫知道娘提點她明哲保身，便點了點頭。
“家裏還好嗎？三娘她精神還是不好麽？”
碧春搖搖頭：“唉，你二妹跑了以後，她就纏綿病榻了，怎麽勸也無用，也不見人，隻有醫生每禮拜來幾次。她也是同我一般隻有一女，我看著她就害怕你出事，倘若你有個什麽，我該怎麽活下去.……”
“四娘呢？”
“老樣子，她常年的病居然好的差不多了。不過說到她，我想起一件事來。”
“什麽事？”這話激起祁玫的好奇心，“娘，你說說。”
“你爹最近常去梨園閣聽戲。有一天他回來說，上次花錦芳的新戲上演，他在池座裏仿佛看到了大姑爺周悅華。”
“這沒什麽啊。”
“蹊蹺就蹊蹺在他帶在身旁的一個女人，你爹說那個女人絕不是你三妹。”
“我看平日裏慕青他大哥和三妹夫妻倆和和睦睦，別是爹看錯了。”
“我也這麽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爹也隻碰到過一次，至今沒敢跟你四娘說。”
“嗯，娘你不要說，就當沒發生過就好。”
“是啊，哎呀我們娘倆說著話，都忘了你爹他們在廳屋裏，別讓他們等急了，我們出去吧。娘給你今天說的話，你千萬記住。”碧春囑咐道。
“我心裏有數。”祁玫應道。
她們母女手挽手走出來，呆了一會慕青夫婦告辭不提。
回程的車上，祁玫有些倦倚著椅背休息。
慕青俯望著祁玫的睡容，看著她光潔的額頭、小巧的鼻子，卷翹的睫毛，他又一次沒來由地想起之嵐。
還記得他們一同坐車到李宅赴宴那天，他握了握之嵐的手，忘不了那種黏黏的潮。
他轉過頭去望著窗外，突然看到了街邊遠遠走著的身影。
“停車。”慕青對司機吩咐著。
“怎麽停了？”祁玫揉著惺忪的睡眼問道。
“我看到嵐兒了。”慕青甩下一句話，立即開門飛身下車。
路邊上之嵐和煙翠走著，她今天出來逛逛街散散心，她現在在李家算是病人，
李紹文特意交代家裏下人，說大少奶奶想去哪裏都可以。
之嵐嫁進李家，就感覺自己的活力被李家這個老宅子一點點吸掉，就仿佛那些沉悶的擺設裝飾一樣，死氣沉沉的。隻有她是病人時才可以享受自由自在的時光，真是諷刺嗬！
之嵐和煙翠正歪著頭說著話，兩個人打算走到前麵路口去坐電車。之嵐被突然在眼前出現的人吃了一嚇。
“二少爺，你怎麽在這裏？”煙翠先開口道。
“我……今天是祁玫回門的日子。”慕青一雙眼睛隻望著之嵐，嘴裏答應著。
之嵐沒想到在這裏碰見他，沉默了，聽他說是陪著祁玫回門，她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嵐兒，你身子好了嗎？我總覺得你病得蹊蹺，我那天婚禮也不能追出去好好問問你，你在李家還好麽？他對你怎麽樣？告訴我，我想知道。”慕青想起自己的婚禮上，李紹文說她有舊疾的事。
直覺告訴他，之嵐一定過得不好，結婚前她哪裏是身子有舊疾的人？
之嵐剛要答話。
“之嵐妹妹，好巧，你來逛街嗎？”祁玫亦下了車，走過來自然地挽起慕青的胳膊。
慕青渾身不自在，幾次想借故擺脫她的拖挽，被祁玫多次硬生生地按住了。
“是啊二嫂。”之嵐直視著祁玫，突然啟唇笑道，“沒想到當年在梨園閣聽戲時，你這個傲視一切的大小姐最後會是我的二嫂。”
祁玫聽到之嵐的話，愣了一下神。
“你病著，我送你回去。”慕青走去體貼地拉開車門。
“不不不，不用了，我還要逛逛，哥哥嫂子你們回家要緊。”之嵐拒絕道。
“不行，今天說什麽我也要送你回去，就是司機多開一點路而已。聽話，嵐兒！”慕青一把抓起她的手，堅定不容她拒絕。
“是啊，之嵐妹妹，你盡管安安心心坐著。”祁玫笑著附和道。
盛情難卻，之嵐帶著煙翠上了車，慕青坐了前排，幾位女士坐在後排。
一路上幾人無話，之嵐有時不經意的掠過慕青側臉輪廓，他還是那個熟悉的他，卻疏遠得不知道該說什麽，自己和他都有家室，好像什麽都不可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