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10)淚霜花
往年初冬時分的風還存有一絲暖意,如今卻冷的刺骨。這越都城已不記得多年不曾下雪了,連老天爺都為朝家不公嘛?
“你走吧,我說過不必再尋我,既然已經定下生死一戰,又何必糾纏。”
雪花一片一片落在朝歌烏發之上,她袖中的手早已經被自己攥的發紅,她的心被什麽東西緊緊的束縛著,就怕一泄氣又回到了深淵裏。
夜弦眼光黯淡,癡癡的看著她單薄的背影不知如何是好,“真的…到了恩斷義絕的地步,一點餘地也不留嘛?”
涓涓細流劃過朝歌的臉頰,嘴角顫抖的上揚,笑的勉強,“餘地?你殺我全家七十二口人的時候,你可曾留過餘地?!你可曾想過那是我的父母!我的家人!更是……”
她背對著夜弦撕心裂肺的痛哭,她始終不曾轉身,她真的怕極了,怕自己再次淪陷…
夜弦沒有太多的情緒,始終淡淡的就像那凍結的湖麵,平靜之下卻不知道如何波濤洶湧。
他將手中的劍直插在朝歌身後,聲音顫抖著說道,“寒淵我物歸原主,頭七之日午時,柳岸湖畔不見不散!”
他轉身離去,滴滴淚水卻在雪地上留下一個個小窩。轉身瞬間淚水洗刷了他的麵龐,自古忠義兩難全,他還是敗了。
“你要我的命,給你便是,還望放過你自己我犯的錯由我終結…欠你的,來生加倍奉還。”
他走出一段距離,他的腳步戛然而止,沉默片刻後高聲道,“屠你滿門是錯,但我不後悔殺你父親,他要為勾結外敵付出代價,皇上為他在世人麵前保留清譽亦是恩賜。”
朝歌癡癡的站在湖邊,一身單薄的素衣讓人看著就冷,偏偏讓她渾身顫抖的不是刺骨的風,是那愛與恨的糾葛。
三日前的夜裏,一隊武力高強的黑衣人潛入了朝府,開始了慘無人道的虐殺。
尖叫聲一直不絕於耳,有些人甚至來不及反應,在睡夢中便失去了生息,樸素典雅的府邸充滿鮮血的刺鼻味,如今的朝府就像一個狩獵場,獵物們驚慌失措的逃跑,獵人總是出其不意的給予致命一擊。
外出歸來的朝歌被父親攔在門外,門縫裏引入眼簾的是一具又一具屍體,傳入耳中的是一聲又一聲親人們恐懼的呐喊聲。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朝夫人奮起反抗卻被黑衣人一腳踢到在地,口吐鮮血。懷中的孩子也被剁了過去,鮮血染紅她慘白的臉,那個孩子被一劍穿心!
朝夫人傻了眼,淚水噴湧而出,“把孩子還給我!”她發瘋似的撲打殺人者,她好像失去了痛覺一般任憑刀劍在自己身上劃過。
一個黑衣人看不下去,出手攔住了那些刀劍,他看著朝夫人時眼中滿是不忍。
可朝夫人已經瘋了
,她依舊不依不饒的胡亂抓打著,男子一個不慎被朝夫人扯下了麵紗,看著那俊美熟悉的麵容,朝夫人的淚水更加洶湧,“為什麽…為什麽…你讓朝歌…噗——”#愛奇文學iqiwxm…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朝夫人的話還沒說話,一把利劍從背後穿透了她的胸膛,一男子陰沉的說道,“將軍別忘了我等今日的職責。”
男子不曾說話,握著劍的手卻微微顫抖。他轉過身看著院子裏的一切顯得很淡定,可是門裏門外的朝歌和朝丞相不淡定了。
“夜弦!你…你這樣怎麽對得起朝歌!”朝丞相死死的守著大門,為的就是想護住朝歌的性命,讓他沒想到都是,執行刺殺任務的居然是夜弦。
“那你怎麽對得起天朝百姓!怎麽對得起皇上對你的器重!”麵對朝丞相的質問他顯得很冷靜,但眼中還是刪閃過一絲愧疚,那是對朝歌的愧疚。
但在大是大非之前他還是分的清楚的,朝丞相叛國,若不鏟除將來死的就是數以萬計的老百姓。“這是皇上留給你的最後的體麵。”
朝歌在門外正被一男子緊緊束縛著,看著那院子裏渾身是血的夜弦,她的心徹底崩潰了!
她掙紮著想要進去一問究竟,卻門裏門外都被阻攔著。見她失控,男子實在沒辦法直接點了穴。她睜大雙眼一動不動的跪在門前,門縫裏不時有血液飛濺到她的臉上。
門縫裏渾身傷痕的父親還在奮力一搏,繈褓中的弟弟和母親也都難逃厄運。
“咻!”的一聲,一支利箭從夜弦的手中飛出穿透了朝丞相的胸膛,將其牢牢釘在了門上。血液飛濺到在朝歌的臉上,她癱坐在門前不知所措。
朝丞相抬頭看著夜弦,蒼白的嘴唇一張一合的嘀咕道,“朝歌…快走…離開越都…”話音剛落,朝丞相重重的低下了頭。
門外的朝歌淚如雨下,清晨一家人還高高興興的吃早飯,轉過身就物是人非,陰陽相隔。
“小姐!跟在下走吧!你可不能辜負了丞相大人的犧牲啊!”他解開朝歌的穴道,苦口婆心地勸說她離開,朝歌緩緩起身瞬間暈了過去。
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朝府已經在熊熊烈火中化作灰燼。
“朝歌…朝歌…朝歌…”在夢裏,一個又一個熟悉的聲音不停地呼喊著朝歌的名字,聲音那樣恐懼,那個傷悲。
此時的朝歌滿頭大汗,尖叫著從夢中驚醒。抹了抹滿臉淚痕,她的心隱隱作痛。
“小姐又做噩夢了。”朝野走進房間,放下剛剛泡好的茶水,麵露憂色,“小姐真的要赴約嘛?”他知道朝歌想要複仇,但是夜弦是天朝戰神,她怎麽可能贏得了“除非她一開始就沒打算贏。
朝歌盯著窗口的寒淵劍,目光呆滯,“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隻要小姐一聲
令下,朝野願意為小姐赴湯蹈火!”朝野單膝跪在她的床邊,眼神真摯。
朝歌卻隻是輕笑,眼中滿是蔑視,“你是想讓我再立塊新碑。”
她起身來到窗邊,臉色蒼白沒有血氣,簡直如同死人一般。她伸手接住飄落的雪花,轉身冷笑道,“何必做這種自殺式的行為,在他麵前,你就如同這雪花,到手裏就化了。”
兩人之間的空氣瞬間凝固,靜的有一些滲人,“小姐,這是打算辜負丞相大人的犧牲嘛?”
朝歌的嘴角不自然的顫抖著,似笑非笑,“朝歌早就死了,你麵前的的不過一具軀殼罷了。”
他眼神黯冷,被氣的渾身顫抖,“即使他殺了你全家,你還是放不下他!還是放不下對他的喜愛嘛?!他是你的仇人!你們已經回不去了!”
朝歌被戳中了心事,胸口起起伏伏,眼眶憋得微紅,“我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他殺了我全家我也很清楚,用不著你來提醒我!”
他噗呲一笑,走到她身後斬金截鐵的怒吼道,“你有!你不僅不想殺他!還想借他的手赴死!”
“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朝歌的眼中布滿血絲,她知道夜弦殺了她全家,可是她又何嚐不知道自己心裏有多喜歡他。
那日若不是夜弦提前將她約了出去,她怎麽會逃過一劫?她捂著臉譏笑著,她在湖邊等了夜弦幾個時辰,誰能想到最終等來的是一場殺戮。
見她發狂,朝野衝上前給了她一巴掌,“你清醒一點!你們已經回不去了!難道你能夠忘卻滅族之恨嫁給他嗎?你不能,如若如此你有何必苦苦折磨自己……”
朝歌被這一巴掌打懵了,她閉著眼睛哽咽道,“我知道該怎麽做.……”話音剛落她就拔腿跑了出去。
前夜下了場大雪,越都城白茫茫一片,顯得寧靜祥和。
皇宮裏,夜弦已經在太和殿門口跪了一天了,雪在他身上落了一層又一層,任憑皇上身邊的掌事太監如何勸誡他就是不願意起來。
看著他這倔強的模樣,安如海無可奈的搖搖頭,苦口婆心勸了怎麽久,一點用也沒有,“將軍,你這是何苦呢?為了一個該死之人,何必得罪皇上呢?”
對於安如海的勸誡,夜弦就是左耳進右耳出,毫不在意,“該死的是朝言,殺害朝家上下本就是一個錯誤,朝歌命不該絕!”
“將軍.……”安如海長籲一歎,也是無計可施了。
一個小太監慌慌忙忙的跑了出來,“安公公,皇上叫你扶夜將軍進去。”
安如海欣喜極了,但凡皇上願意見夜弦,凡事就還有轉機,他伸手將他扶起,“將軍,快些起來!”
夜弦的心裏就沒那麽輕鬆了,俗話說得好——聖意難測,“臣,見過皇上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天朝皇放下書籍,走到他跟前,“不惜得罪朕也要放她一條生路,那個朝歌對你而言就那麽重要嗎?”天朝皇一臉滄桑,唉聲歎氣的樣子宛如一個恨鐵不成鋼的老父親。
“陛下,朝言已經伏誅了.……”夜弦哽咽著,臉上寫滿了哀求。
天朝皇看著他,周身環繞著一股厲色,眼中卻是無奈,“他犯得可是滅九族之罪!”
“如今整個越都城都知道朝家的事情,若此時朝歌出了意外,百姓們會如何揣測?”夜弦有理有據的闡述自己的想法,抬頭間見天朝皇眉頭微皺,心中苦澀,“還請陛下放過朝歌!”
“夜弦啊夜弦,你這是何苦呢?天下女子千萬,你怎麽就吊一棵樹上了!”天朝皇見他為情所困,心中頗感無奈,“罷了罷了,看在你的份上朕就饒她一命,下去吧。”
夜弦破涕為笑,“謝吾皇聖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