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你小點兒聲
“女伴真漂亮。”一個言談得體的大方誇獎,字句雖敷衍,語氣卻不乏真誠。
我笑著點頭回應,有點開心。
“別傻笑了。”人走了之後,東少在我耳邊打趣道。
“笑笑還不行了?”我不甚在意的聳聳肩膀,該笑笑我的。
話還沒說完,不遠處就看到了安少和挽著他手臂的阮玲。
我頓時便感覺這本來和我沒什麽關係的酒會變成了我和朋友聚會的公共場所。
不用刻意打招呼,她一個眼神飄過來我就知道她已經看到我了,隻是他們好像正在應酬,不方便脫身。
伴隨著麥克風試音的聲音,主持人上台了。
我這才知道這個酒會是一個訂婚宴,主角是本市一家知名企業的千金,至於男方,自然也是一家不小的公司。
“明明是訂婚宴嘛,你怎麽說是什麽商業酒會?”回想起他的語氣,我對那幾分敷衍的語氣有點意見。
東少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雲淡風輕的抿了一口香檳,雙眼狹長的眯起,“沒什麽區別。”
“這種典型的商業聯姻,在我眼裏和結婚根本不沾邊,”
因為吞咽的動作,他的喉結動了動,“說白了,肉體交易而已。”
我不安的往周圍看了一眼,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台上那個天花亂墜的主持人身上,沒人注意他說了什麽。
“喂,你小點兒聲。”我拉了拉他的手臂,在人家的定婚宴上說這種話,怎麽都不合適吧。
他仰頭把手裏的香檳一飲而盡,意得誌滿到近乎輕蔑。
商業聯姻嗎……我不自覺的看了他一眼,他話說的雖然不好聽,可卻是一副見怪不怪的語氣,非褒非貶,但有點厭惡。
那他呢,他也是這種商業聯姻嗎。
這句話我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沒讓它脫口而出,現在還不是問這種事的時候。
不過對於說話這個問題,確實是我多慮了。
他的分寸哪裏需要我來提醒,這個男人說話做事向來滴水不漏。
就算是一張白紙在這個圈子裏混久了也會變得圓滑世故,而這個天生就嗅覺靈敏的男人在這種場合更是遊刃有餘,分寸是個什麽東西,他不在乎。
“我得過去說幾句話。”
主持人一下台,東少看著台下的方向淡淡道。
“你要跟我一起還是在這等我?”他問,
“在這等你吧。”
他點頭,叮囑我別亂跑,別亂接別人給的東西。
我在附近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坐下休息一下腳踝,這雙高跟鞋穿起來有點不合腳。
隻一會的功夫,再抬頭就已經看不到東少了,我從一旁就近拿了一碟紫薯糯米,舀了一勺含進嘴裏,冰涼香甜。
“請問是曲小姐嗎?”
身後一聲恭敬禮貌的說話聲使我身體一怔。
“嗯,是我。”我點點頭,卻有點警惕,這個人我不認識。
對方雙手交叉放在身體前,說話的時候微微往前欠了欠身體,這個動作讓我想起了管家。
“您別緊張,是我家老爺吩咐我過來請您去坐坐。”
對方的聲音平淡有力,吐字清晰。
“請問你家老爺是……”我一頭霧水,看著眼前這個從未謀麵的中年男人。
“東少的父親。”對方答道。
“……誰?”我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對方則保持微笑,淡淡的重複了一遍。
“東少的父親。”
如果說剛才我還懷疑自己的耳朵,那麽現在我有點懷疑對麵這人的身份。
騙人的吧。
“不好意思,我在等人,不大方便。”我自覺拒絕的很有禮貌。
“不會耽誤您太長時間的,我家老爺已經在樓上等您了。”對方語氣有點強勢,卻依然維持著十分恭敬得體的表情,說話時也沒有逼近半步,始終保持著一個讓我不會感到壓迫的距離。
當然,即使他這麽說,我也不會去的。
“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方便。”我重複了一遍。
對方聽到這句話卻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信封遞到了我手上。
“這是什麽?”我低頭看了一眼用封蠟講究的燙過的信封,心裏一陣訝異。
“我家老爺說您看了這個,一定會過去的。”
我遲疑片刻,動手拆了信封。
“你們老爺在哪?”
我說,“帶我過去吧。”
“這邊請。”那人對我態度的轉變沒有表現出絲毫意外,好像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我朝著東少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便提起裙角跟著這個人從側麵的旋梯上了樓。
樓上有幾個休息室,都沒有門牌號。
這個管家裝扮的男人帶我來到了裏麵倒數第二間屋子,抬手有節奏的敲了幾聲門。
“進來。”
這兩個音節滄桑遒勁。
一進門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茶香,我不懂茶,分辨不出這茶的味道。
純黑色的皮質沙發上坐著一個穿著西裝的暮年男人,我不知道‘暮年’這個詞是否合適,因為他看起來並不像是他該有的年紀。
而就在他抬起頭的那一瞬間,我腦海突然倒帶到曾經在蘇雲錦別墅發生意外的那個晚上,臨走之前別墅門口站著的幾個人裏,他是其中一個。
沒錯,東少的父親。
“請坐吧。”他抬手指了指對麵的單人沙發,臉上沒有太多歲月的痕跡,但眼底卻透著一股唯有時光堆疊才能製造出來的滄桑。
“謝謝。”我依言坐到了他的對麵。
“請問您叫我來,有什麽事嗎?”我把剛才那個信封折疊好,原原本本的放還到他的麵前。
他一邊給我倒茶,一邊不經意間瞥了一眼我放在桌子上那個原本屬於他的信封。
“很抱歉,用這種方式請你過來。”他這麽說。
但我沒看出來一點抱歉的意思。
信封裏裝著的不是別的,隻是簡單的幾張紙,上麵寫著的是我父親和弟弟的全部資料,事無巨細。
顯然是威脅。
他把茶放到了我麵前,我道了謝,但沒有喝。隻是禮貌的重複了一遍我的問題。
東少想必快回來了,我並不想讓他知道我和他父親見過麵。
他淡淡的喝了一口茶,視線卻自始至終沒有在我身上停留超過三秒。
在他開口前我對他要說的話做出了無數種設想,
比如甩出一張空白的支票,讓我離開他兒子。
比如像這樣拿我父親和弟弟做威脅,讓我離開他兒子。
比如給我更有吸引力的好處,讓我離開他兒子。
但事實遠比我想象中簡單得多,他隻說了一句不能再簡短的話,“離開我兒子。”
沒有任何的前後綴,沒有威逼沒有利誘。
這句話直白的甚至讓我感到突兀。
我足足的反應了將近一分鍾,看著眼前的茶從熱到涼,
“為什麽,”我這個問題有點無力。
“你不配。”
平淡至極的一句話,帶著種族優越感的輕蔑。
我承認任何人之間的差距有時候比人和物種之間的差距還要大,比如我和眼前這個明明看著我,卻如同看著空氣一般的男人。
我的視線在他的五官上停留良久,不難從上麵看到東少的影子,端正俊逸,我找的男人確實有一個良好的家族基因。
“對不起,我不能這麽做。”我沒有直視他的眼睛,但也沒有躲避他的視線而讓自己顯得局促。
盡管我已經緊張到指尖顫抖。
我承認我有點兒怕。
對方聽了我的話像是聽了一個笑話,抬手拿起茶壺極盡端莊的把自己杯子裏的茶斟滿。
“你不用這麽著急回答我,我給你時間好好考慮。”他說話的時候,臉上帶著一絲長輩專屬的笑,慈祥和藹。
如果忽略我們的談話內容的話,我想我大概會喜歡這個笑容。
“很抱歉,我想……在這件事情上,我是不需要考慮的。”我定定的回答,語氣很輕,但異常堅定。
堅定到連我自己都感到意外,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對他執著到這個程度的呢。
“說吧,你想要什麽。”東少父親問我。
我心裏涼了幾分,終於還是等到了這句爛俗的台詞。
“我什麽都不缺。”隻缺這個男人。
他臉上的表情僵了一瞬,但這種城府堆疊出來的風度並不是輕易就能撼動的,他往沙發上靠了靠,雙手交疊放在腿上。
“那我換句話說吧,你不要什麽。”
他頓了頓,“或者說,你打算拿什麽來作為不離開我兒子的代價?”
我原本因為緊張而在掌心不停搓動的手指猛地一頓,他的話在我腦子裏盤旋了足有半分鍾,我張開一張巨大的網,可是始終沒有在腦海裏網出一個像樣的答案。
我不要什麽?
我什麽都不能不要……現在擁有的,我一樣都輸不起。
“我……”我心生恐懼,我想不顧一切的逃離這裏,可是門口站著的彪形大漢早已阻截了我的退路。
“我沒什麽可以作為,作為代價。”我頷首,沒有去直視他如獵鷹一般銳利的眼神。
他意料之中的眯了眯眼睛,手指指在太陽穴上輕點,“不好意思,我沒有理解你的意思。”
“你是說,你什麽都做不了,又想不付出任何代價的留在我兒子身邊?”
他有點諷刺的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