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不要進去嗎?
醫護人員匆匆在眼前走過,還穿著病號服的於小然也趕了過來,抓著我的手臂問方雋到底怎麽樣了。
我目光呆滯的看著他的臉,不管怎麽努力都做不出絲毫反應。
“你怎麽了?是不是受傷了?!怎麽這麽多血!”
“你倒是說話啊!你到底怎麽了!”
於小然滿臉通紅的吼著,我甩開他的手,靠著牆滑坐在地上,看著手術室的方向,一言不發。
剛才我抱著他的時候,感覺他的溫度正在一點一點的流失。
每過一秒,我就感覺他離我又遠了一些。
他的父親趕來了,我看到他抓住醫生的手臂急急的問方雋的情況,摔了東西打了人,然後朝著我衝了過來。
“你這個女人,我說過多少次了,讓你離我兒子遠一點!你就是一個禍害,為什麽進去的不是你!”他把我地上扯起來,“你到底要把他害到什麽程度你才肯罷休!你就這麽希望他死嗎!”
“害死他一次還不夠是不是!今天如果我兒子有什麽三長兩短,我第一個就讓你給他去陪葬!”
好啊。
剛好,如果他今天出不來,估計我也不會想活了。
“你冷靜一點,這並不關她的事。”於小然說。
“不關她的事?!要不是這個女人,我兒子現在還在英國好好的,怎麽會非要跑到這個鬼地方來!”他吼道。
他被人拉開,我再次癱坐在了地上,連哭都哭不出。
手術室裏時不時有人進出,就連護士的身上都沾染了紅色的血跡。
我低頭看著自己滿是血跡的掌心,心裏抽痛到麻木。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覺有人在嚐試著把我從地上拉起來,我抬頭看了一眼,是曲揚來了。
“姐,先起來。”他說。
我沒動,他就直接俯身把我從地上橫抱起來放在一旁的長椅上。
西城在一旁和於小然他們在說些什麽,我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現在我的世界裏,唯一的一點光亮就是手術室外麵那個刺眼的紅燈。
曲揚在擦我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摩挲著我冰涼的掌心,“姐,姐你振作一點,他不會有事的。”
他說,“一定不會有事的,拜托你給我點反應好嗎?害怕就哭出來,求你別這樣……”
是啊。為什麽躺在裏麵的不是我。
為什麽一定要是他?
手術室的燈滅了,長達幾個小時的手術結束。
我神經一閃,一瞬間,整個走廊裏安靜的了無聲息。
接著醫生從手術室裏走了出來,他說,病人暫時無法脫離生命危險,需要持續觀察。
脫離生命危險……
我胸口一鬆,呼吸到了第一口順暢的空氣。
脫離生命危險。
我靠在牆壁上,後知後覺的渾身發軟,再也抑製不住失聲痛哭。
還好,還好他還在。
曲揚把我緊緊抱在懷裏,我緊緊抓住他的手臂,直到把他的手臂上都抓出了一道道青紫的痕跡。
“沒事了,沒事了。”他說。
“小揚,帶我去看他……現在就帶我去……”我顫抖著說。
“他現在在重症監護室,家屬沒辦法進去的。”他說。
“我,我不進去,我就在外麵看看他就好…”
“好。”他把我扶起來,帶我去到了方雋所在的病房。
“你還來幹什麽,還不快給我滾!”他的父親遠遠地見我過去,徑直迎了過來。
“我……我隻想看看他。”我說。
“不需要,從今天開始,你再也別指望靠近他一步!”他吼道。
“求求你,就讓我看看他好不好…”我祈求著說。
我隻想看他一眼,我一定要看到他……
“快把這個女人弄走,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他對曲揚說。
“我不走,我……”
“先送她回去吧。”西城走過來說,“這邊我會叫人守著,他醒了我會告訴你。”
“我不走,小揚,你別帶我走,我想留在這…”我輕聲商量到。
曲揚拍了拍我的背,“姐,我們先回去。”
“等晚一點他們走了,我再帶你過來。”他在我耳邊低聲說。
“真的嗎?”
他點點頭,“不騙你。”
回家之後,曲揚找了幹淨的衣服給我,然後在我手裏塞了一個熱水袋。
“他說的對…”我說。
“什麽?!”
“他說的沒錯,我就是一個禍害。”我說。
“你胡說什麽呢。”曲揚蹲在我身邊,“這次的事情是一個意外,你不要胡思亂想好不好?”
“是我把他害成這個樣子的,兩次都是我……”
要不是為了保護我的話,他又怎麽會傷的這麽狼狽。
“要是他真的出了什麽事的話,我……”我該怎麽活下去。
“他不會有事的,已經聯係了最好的專家,他很快就會醒過來的,你別擔心。”曲揚輕聲安慰。
我當然聽得出這是安慰。
我徘徊在崩潰的邊緣,一直熬到了淩晨兩點多,曲揚才帶我去了醫院。
走廊裏留了幾個西城的人,大概是因為西城交代過,所以也沒人攔我。
我站在重症監護室的門口,透過門上的玻璃,看到了裏麵的方雋,還有正伏在他床邊,握著他的手的Vivian。
我的心猛然一緊。
我也好想能夠進去陪他,可是我……
曲揚安慰的攬了攬我的肩膀,我搖了搖頭說我沒事。
方雋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可分明幾個小時之前,他還在看著我的眼睛,說我愛你。
而我現在卻隻能站在門口,看著別人幫他擦著手臂,幫他蓋好被子,握著他的手守在他旁邊,除此之外什麽都做不了。
我甚至有點不知道,等他醒過來之後我要怎麽麵對他。
“你…不要進去嗎?”曲揚輕聲問。
“我……”
我喉嚨梗了一下,“算了吧,我就在這裏看著他就好。”
“可是——”
“沒關係。”我動了動嘴唇,“真的沒關係。”
隻是裏麵的Vivian似乎還是聽到了門口的動靜。她拖著滿是疲態的臉回頭的時候,我猝不及防沒來得及閃躲。
她眸色閃了閃,最終還是輕輕的放下了方雋的手,起身朝我走過來。
我退後了兩步,讓出門口的路。
“你…怎麽來了?”她關上門低聲問我。
“我隻是想來看看他。”我說。
“我們聊聊吧。”她叫來護士守在病房裏,自己則帶我去到了醫院旁邊還在營業的咖啡廳。
她說,想跟我聊聊那些我不知道的事。
曲揚也被她留在了醫院裏,我坐在咖啡廳裏靠窗的位置,店員強撐道淩晨,倚在櫃台打著哈欠,我們頭頂的燈光暗的發黃,咖啡的濃香弄得我意識微醺,緊縮了幾個小時的靈魂這才稍微得以緩解。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他才會受這麽重的傷。”我說。
大概是最後的修養阻止了她對我的破口指責,她喝了一口咖啡,咽下了她已經浮到嘴邊的怨憤。
“你知道嗎,本來雋是不用經曆這些的。”她說,“本來他是可以安然度過一生,像一個普通人一樣結婚,生子,可是卻因為你……他非要重新回到這個地方。”
“因為我?”我視線閃了閃,她現在每提起關於他的一個字,我的心就要痛上一分。
“事到如今再瞞著你也沒有意義,相必你也早就已經知道了,方雋就是陸東城。”
雖然我早就知道,可是真正從別人的口中聽聽到肯定的答案的時候,我還是心裏一沉。
“那——”
我還沒來的及問些什麽就被她打斷,“你什麽都不用問,聽我說就好。”
我沉沉點頭,心跳卻慌張的不知所以。
“雋並不是方伯伯救的,他之所以會以現在這個身份繼續生活,也隻是一個巧合而已。”
她說,“方伯伯的親生兒子出了車禍死亡,悲痛至極的時候,受人所托救了他,為了讓他擺脫過去的種種沉重,方伯伯才決定讓他以方雋的名義活下去。”
“為了讓他擺脫過去嗎……”我兀自重複著她的話。
他曾經說過,成為家族的接班人是他無法擺脫的命運。
在同年齡的孩子還在媽媽的懷抱裏撒嬌的時候,他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媽媽長什麽樣子。
在別人在忙著享受同年年美好時光的時候,他卻已經要滿身鮮血在一群爾虞我詐的成年人裏麵學會打打殺殺。
管家說過,他甚至已經忘記了該怎麽去愛一個人。
“可是,真的能夠擺脫嗎。”我喃喃自語。
多少次我曾經想過,如果他能像普通人一樣生活,即便不富有,即便沒有權勢,即便隻是萬千為生活而奔波忙碌的人中間的一個,那他會不會要比現在過得開心呢。
“如果他沒有回來的話,他完全能有一個嶄新的生活。沒人會想要追殺他,他也不會像這樣一動不動的躺在醫院裏。”
Vivian一字一頓,“隻是,這大概就是命運吧。我們誰都沒辦法改變的…”
“什麽?”我怔了怔,“為什麽這麽說?”
“他醒來之後,整天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一句話都沒說過,直到有一天他在雜誌上看到了A市的照片。”
她頓了頓,像是陷入了很久以前的回憶,“他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好久好久,從下午一直看到天黑,然後他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他指著雜誌上那個模糊的照片說,他要去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