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4 你總會去倫敦的
邢老站在醫院的VIP病房裏,看著躺在病床的上的人,灰白色的眉擰著,手指上包裹著枯槁的褶皺的皮膚,手裏的拐杖不受控製的晃動著。
黎燁自三歲就來到了邢家,從小接受邢家的教育,他雖然是養子,可自小的吃穿用度,甚至接受的訓練都跟邢家死去的長子一模一樣,邢老早就把他當成自己半個兒子了,黎燁出車禍,還是在邢家長子死去不久,MARS集團連斬左膀右臂,對邢老來說,是致命的打擊。
安舒窈扶著林清,站在病床前。
林清臉色發白,沒落淚的臉上卻有種說不出的悲怵,眼眶連著眼白都是發紅的。
封疆站在最外層,低沉的臉上看不出情緒,隻是抬眼看著這一幕,這裏的悲傷本就不屬於他。
封疆又看了兩眼,轉身離開。
此刻,江寒霜正站在走廊裏等著男人。
是她不想見邢老,在他們進病房的時候,她等在了外麵。
封疆走過去,拉住她的手:“走吧,我們回家。”
江寒霜也說不上什麽情緒,除了對這件事情感到意外和悲傷之外,隱約還應該有什麽情緒在翻湧著,可她描述不出那種感覺,不安,忐忑,擔憂。
“站住!”
他們人還沒走兩步,就聽到身後蒼老低啞的聲音響起。
江寒霜剛走兩步的腳頓住,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
封疆捏緊女人的手掌,隻扭頭:“還有什麽事?”
住院的手續他都已經讓人辦好了,這是處於地主之誼,可封疆認為,他跟他似乎沒有什麽可說的了。
邢老拄著拐杖,身後依舊跟著兩個白人保鏢,他緩慢的步子走過來,蒼老的臉上是冷凝而沉鬱的。
邢老走到兩個人跟前,隻看了封疆一眼:“我想跟你們談談,找個地方吧。”
封疆站著沒動,抿唇不語,江寒霜則直直的盯著眼前的老人,靜默的無聲的僵持開始……
大約持續了十秒鍾的時間,封疆動了唇角。
…………
蓉城中心醫院附近的一間咖啡館裏。
包廂裏的房間設置簡約大氣。
裏麵陳設著淺灰色的沙發,江寒霜坐在封疆身側,手依舊被男人牽著。
封疆看著坐在對麵的邢老,先一步開了口:“在倫敦,你困我的時候,就應該已經知道,我們之間已經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封疆在倫敦,他試圖要困住他,封疆知道那是拖延時間,可如果他不會來,江寒霜恐怕會被他拖垮。
邢老竟是淡淡的笑了一聲,緩緩的語調仿佛是他特有的:“我不需要我們之間的關係有什麽回旋的餘地,我隻要你現在立刻去倫敦,接手黎燁的工作”。
男人臉上如著了一層白霜,涼薄得厲害:“我早就說過,我不會去的。”
“你哥哥已經死了,黎燁又昏迷不醒,你不去接手誰去接手?”邢老杵著手裏的實木拐杖在地板上狠狠的戳了一下,花白的頭發從梳理整齊的頭頂上散落幾縷,帶著憤怒。
江寒霜被這突然的憤怒驚得肩膀一震,然後就感到手掌被男人握得更緊了。
“黎燁出車禍這件事情,我深表遺憾,可這並不代表你沒有可選擇的繼承人,我就要接手MARS集團……這兩者之間,我覺得並沒有因果關係。”封疆語調淡漠等極點。
任何人從他臉上都捕捉不到半點情緒,或者說,他此刻也沒有往外站露出半點的情緒。
邢老蒼老的手掌握緊手裏的拐杖,渾濁的眸子裏透著的是狠厲和堅決:“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命令,你身上流著邢家的血,你不去也得去,這件事情你沒得選。”
封疆緩緩的垂下眼瞼,在沉默了兩三秒鍾後,又中心掀起眼瞼,目光對上老人渾濁卻閃著火焰的眸,開口:“抱歉,我不接受。”
邢老的目光,終於在三個人碰麵到現在,第一次落在了江寒霜的身上,“你不就是喜歡她,你去繼承MARS集團,找個門當戶對的人結婚,至於她,你要是喜歡,想養著一輩子我也不會幹預!”
江寒霜知道自己的手被男人握著,所以她才把自己聽到這句話之後的反應刻製到最低,隻是瞳孔驟然縮起。
封疆還是扭頭去看她,看了好一會兒,就好像在權衡這之間的利益一般,讓江寒霜沒由來的忐忑了起來。
她終於明白,剛才站在病房外的時候,她心裏那股不明的心緒是什麽,原來是恐懼,恐懼這男人真的會離開。
“不可能。”三個字擲地有聲的在諾大的包廂裏響起,讓江寒霜不由自主的扭頭去看封疆。
“她既然是我愛的女人,我連給我愛的女人名分都做不到,這樣的愛未免太可笑了,我要她永永遠遠都隻能站在陽光下,做我名正言順的女人,而不是一輩子躲在見不得光的陰暗裏。”
江寒霜聽這段的時候,幾乎是呆呆的看著男人一張一合的菲薄的唇,心頭湧動起一股灼熱的岩漿一般,連著眼角的神經,讓她不由得泛酸。
邢老渾濁卻銳利的眼盯著封疆,那黑色的瞳眸裏如渲染了一層墨色,掀起颶風般,讓人莫名的戰栗和膽寒。
他就這麽盯著封疆許久,突然又笑了起來,跟剛才輕蔑的低笑不同,這笑裏似乎還帶了一絲自嘲:“你在怪我拋棄了你跟你母親?”
“沒有。”封疆開口,麵色平靜而淡然:“那是你們的事情,要怪也是我母親怪你,跟我沒有關係。”
“當初,我不能跟你母親在一起,甚至在二十多年後才知道你母親已經過世了,就是因為我手上沒有絕對的權利,所以,我不能夠左右事情的結局……今天的你,也同當初的我一樣,左右不了結局。”
邢老看著眼前同當年的他一樣執拗的年輕男人,蒼老的聲音裏透著如命運判決般的古遠:“你總會去倫敦的。”
…………
邢老走了,剩在這偌大包廂裏的人隻剩下江寒霜和封疆。
她的手還被封疆緊緊握著,此刻,她手心裏已經出來一層薄薄的細汗,“MARS集團現在……確實情況不太好……”
封疆聽了這一句,抬起女人的下巴,讓她看著他:“所以呢?”
江寒霜卻答非所問:“你會娶我嗎?”
男人幽深的黑眸裏因為這一句又縮了一圈,嗓音變得更沉:“這就害怕了?”
她抬手碰著男人的臉頰,勉強扯了唇角笑:“對啊,你要是拋棄我去要榮華富貴,那我豈不成了秦香蓮,那還是不結婚的好,我還有個退路,二婚不好找。”
封疆氣息渾濁著變重,捏著她的下巴的手指摩擦著她細白的臉頰:“你試試?當了我的女人,還想著二婚?江寒霜你是不是活膩歪了!”
江寒霜眼角泛酸,不過隻是空了眼眶,她一直都知道哭是最懦弱的方式。
她捧在男人臉頰上的雙手繼續往裏,換上男人的脖子,把整張臉都埋進了男人的胸口:“你要是拋棄了我,我轉身就去找別的男人,一點都不猶豫,一點都不心疼!”
“你敢,你一輩子都是我的!”男人手圈上她的腰,抱得越來越緊。
之前是因為黎燁還在MARS集團,封疆要進MARS就需要找個門當戶對的女人穩固地位,可現在,連黎燁都不在了,他想回MARS集團,就必須找一個與之集團力量想當的家族來聯姻,一旦他去了倫敦,就必定跟江寒霜分開。
封疆想了想,手臂一緊,把懷裏的女人撈到自己腿上,順手用手指把她垂落在臉頰上的頭發撥到耳後去:“答應我,不管遇到什麽,一定要第一個告訴我,包括接到他的電話。”
“嗯?”江寒霜沒太明白。
“他不會善罷甘休的,如果你在我不在的時候接到上次那種威脅電話,包括其他形式的威脅或交易,不準瞞著我。”封疆低低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