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赤誠者常被辜負
然後問題來了。
浮乙在墳墓之中守著他的主人圓寂,卻沒有想到主人在彌留之際喊他喝水。
這本是個令他想不明白的要求,可是他想著主人都要死了,這也算是他最後一個遺願了,幫他完成也沒有什麽不好的,便講主人遞過來的水接過一口喝下。
他喝過水之後,主人便圓寂了。
也正是此刻,浮乙覺得自己一直穩定壓製住的飛升契機不知為何忽然躁動起來,竟要他立即坐地飛升。
這可是主人的墳墓,他怎可在此飛升!
於是浮乙苦苦壓抑著飛升的衝動,緩緩地往外走去,卻沒想到變故突起。
其實浮乙的能力並不算是頂尖,他走的是修為飛升的道路,所以在實戰能力上稍有欠缺。
所以在他明明已經感到背後有詭異的風襲來的時候,他絲毫沒有料到是有人要對他出手,更何況他背後是他信賴的主人。
一具遺體能做什麽呢?
他已經死了,動彈不得。
更何況浮乙對他的主人是如此信賴,他們已經相互扶持互相鼓勵了多少年,難不成主人還會害他?
除非他沒有死。
所以當浮乙意識到有東西想要害他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浮乙怎麽也沒有想到,原本盤腿合眼著的主人遺體竟活了過來。
有東西“噗”地一聲打進了他的後心,這個時候他再低頭去看,血已經流了出來。
他回頭看主人的時候,那人卻已經低著頭不看他了。
浮乙並不是傻子,他已經知道了,他無比信賴的主人,竟然想要殺他?
為了什麽呢?
他不能理解,也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麽要殺了他?
為什麽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要殺他,難不成他不知道隻需要他一句話他便可為他赴湯蹈火去死嗎?
飛升的誘惑有這樣大,大到他連圓寂之前都要殺了自己的靈獸為他陪葬,隻是為了不讓他一個人飛升嗎?
浮乙不敢相信。
但是事實遠遠比他想的還要殘酷。
他的主人從原本躺著的玉台上緩緩地走了下來,而浮乙卻覺得渾身哪裏也動彈不了。
他的主人又終於走到了他的麵前。
“你想問我為什麽對嗎?”
就像平常千百次一樣,他看像浮乙的眼神總是縱容而溫和的,今時今日也是一樣,隻是這份溫和縱容之中又摻雜了一絲不可違抗與冰冷。
“為什麽就是,你是仆,而我才是主。當年我救了你的命,這條命就是我的。
今時今日我要你死,你也隻能聽我的。
何況我是如此憐惜你,並不舍得你死。”
憐惜……?
主人的手已經穿過了他的胸膛,按在了剛剛被打緊他,血肉之中他在他心髒前一步的石頭上。
那顆就是落星石。
浮乙怎麽會不知道這顆石頭的用處呢?
當年主人用這顆石頭在其他的妖獸身上做實驗的時候,他就已經了解了落星石的作用。
但他卻怎麽也沒有想到,這顆石頭最終會落在他的胸膛裏。
落星石會逐漸蠶食他的力量,卻能保證他永生不死。
但這種不死是痛苦的,靈魂早已經不完整,散落在五行六界之中。
這等於他的肉身永遠不會腐爛,可他卻再也無法轉世。
為什麽?
主人這樣大乘期的修士身上有多少神通,浮乙是不清楚的。
他的主人性格向來如此,即使與他也做不到心意相通,而他也從不會主動去窺探主人的秘密。
但也正因為如此,浮乙對主人的打算一無所知。
他知道,假如他的主人想要對他動手,他是沒有反抗的餘地的。
可他心裏仍然覺得很不是滋味。
往日他與並肩作戰時與他出生入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生命如何,他隻想著他是他的靈獸,要為他赴湯蹈火,要好好保護他。
可被他護在身後的人,今日卻要殺他。
為什麽?
真的就那麽簡簡單單是一句,我想要你的命嗎?
浮乙覺得並不是。
他想了想剛剛主人一定要他喝下去的那一杯水。
剛剛他沒有仔細想,如今回過味來了,這才反應過來水中摻雜了不少加劇靈氣波動的藥粉,他就明白了。
自己飛升契機波動,正是因為這一杯水推動了靈氣暴動,原本他有自我控製壓抑飛升,可靈氣一波動溢出,就再也壓不住了。
但他的飛升卻硬生生地被那顆石頭給壓住了。
也正是這石頭到了他胸膛裏的時候,他才真正發現它的力量多麽霸道。
浮乙也算上是大乘期的經營靈獸,怎麽會被一顆石頭壓製到根本控製不了自己隻能任人宰割的地步?
他的人身漸漸控製不住了,巨大的真龍肉身已經開始出現——當目光撇到他主人手上拿著的那一把小小的刀時,浮乙的心已經徹底涼了。
他明白了一切。
或許他的主人確實壽元將盡,可卻不是今天。
他建造好了一個巨大的墳墓,也不是為了埋葬他。
他就是想把浮乙騙過來罷了,可是浮乙悲哀地想道,要他過來一人不過是他的主人一句話罷了,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嵌在心頭的石頭已經開始吸收他渾身的靈氣,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鎖鏈鎖死,他的主人就如同後院賞花一般,優雅地將他的龍鱗一片片地割下。
是啊,他怎麽忘了,他是真龍,龍鱗能幫助修士提高修為,他的主人布此局不過逼他露出真身,再奪取他的龍鱗,增加自己的修為。
落星石能保證他長久不死,所以在主人飛升之前,他決不會因浮乙死亡而同樣死去;
在他飛升之後,浮乙也因為靈魂破碎不入輪回,就永世不能輪回後再找他尋仇。
原來如此。
原來主人不過是為了剝了他的龍鱗去積攢修為飛升,而自己不過是被用作一個毫無後患之憂的工具,等他飛升之後,就與他再無聯係。
妙。
浮乙說完的時候,他隻說了一個字,即為“妙”。
而時映雪聽完之後更是不知該說什麽。
是該說這天下有人為了飛升什麽都可以拋棄,還是該說人心險惡赤誠者常被辜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