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深藏不漏
時一晨的背影可把這對祖孫嚇壞了。
可憐的小環嚇的麵色蒼白,右手還緊抓著冰糖葫蘆,口裏已是大聲哭了出來。
“鬼大哥,你們別吃我,我人小肉少不好吃,要吃你就吃我爺爺吧。”
周一仙差一點摔倒在地,大怒道:“死丫頭,老夫真是白養你這麽大了,平日裏看不出來,一到生死關頭,就要出賣你爺爺不成?”
小環帶著哭腔道:“爺爺,你別怪我,你死之後,起碼還有我隔三岔五的送一串冰糖葫蘆給你……”
周一仙怒道:“胡說,老夫生平最討厭的就是甜甜膩膩的東西,要送也送些叫花雞、清蒸寐魚什麽的!”
小環點頭道:“爺爺,我記住了,你就放心去吧。”
周一仙這才鬆了口氣,道:“這還差不多,那我走的也安心些……等等,等等!”
他忽然驚醒,須眉倒豎:“死丫頭,我放什麽心,去哪裏去啊?沒良心的,我……”
聽著周一仙接下來嘰裏呱啦連綿不斷喋喋不休的說了一大堆痛斥小環的話,而且看他不到明天還說不完的樣子。
這時,一道聲音忽然插了進來:“嗓子幹不幹,渴不渴,來口酒喝不?”
“好啊,正好有些渴……”
周一仙麵色一僵,顫顫巍巍的打量著不知何時已站在身前的人影,以及那個遞過來的精致酒壺。
借著暗淡的夜色,近距離下,他依稀看清時一晨的麵貌,愣了一下,立刻換了個心平氣和的表情,給人一種世外高人的模樣,說道:
“咦?竟是你啊!嗬嗬,老夫與孫女乃是知道此處有鬼魅橫行,特來除妖,為民除害的,沒想到這麽巧碰到了你這個小夥子。”
小環在旁邊為之啞然,探出小腦袋瓜認真盯著爺爺,卻見周一仙處之泰然,神色如常,心中大是歎服。
時一晨定定瞅著周一仙的麵龐,卻見對方十分自然的迎著他的目光,神色風輕雲淡,大有初見之時的仙風道骨,不禁暗自佩服其臉皮。
三人行,必有我師,學到了學到了!
時一晨自歎弗如,暗暗向其看齊,笑道:“老神仙,看來你我今日緣分未盡哩!”
“確是如此,小兄弟,是你的永遠都是你的,想錯過都難,看來你果真是大福運、大造化之人。”
“是啊,前輩言之有理。”
小環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滿是迷茫之色:大人的世界好複雜啊,明明每一句都聽得懂,為什麽連在一起就聽不明白了捏?
簡單的商業互吹後,時一晨讓過身子,周一仙帶著小環走進屋來。
隻見漆黑的小屋中,橫七豎八的擺放著幾具棺材,但棺材蓋子都已經散落在一旁。
說不出的歲月淒涼,仿佛就在這個小小的屋子之中,幽幽散發出來。
時一晨袖袍輕揮,屋子內的蠟燭霎時燃了起來,慘白幽冷的燭光,為屋內平添幾分幽寒慘淡。
周一仙嘴角抽搐了兩下,對這些燭光略有嫌棄。
小環更是被嚇的死死抓住爺爺的衣擺,亦步亦趨的跟在對方身旁。
時一晨無奈一笑,抬步走出小屋,將義莊門口的另一半木板門劈成柴火。
小小的火堆照亮小屋,為淒涼陰森的小屋平添了淡淡的溫馨暖意。
小環屁顛顛的湊在火堆旁,吃著所剩不多的冰糖葫蘆,大眼睛偶爾眨呀眨的望著時一晨的麵頰,心裏逐漸也不覺得害怕了。
周一仙緩緩走到原本上香供奉靈位的祭祀桌子之前,看著那桌上東倒西歪的十幾個靈牌,慢慢伸出手去,將那些靈牌拿起,慢慢抹去上麵厚厚的灰塵。
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然後又去找下一個。
就這樣,當他清理第七個靈牌的時候,看到那個牌位上寫著“愛子周行雲之靈位”的字跡,停下了動作。
小環除了看溫暖的大哥哥,也時不時的瞅著周一仙的動作。
她見周一仙默默望著這個靈牌凝視良久,起身走了上來,看了看他手中的靈牌,眼眶也有些濕潤,低聲道:“爺爺,把爹的靈牌放好吧!”
周一仙長歎一口氣,麵色有些淒涼,點了點頭,小心的把靈牌放在供桌之上,然後後退一步,難得真心認真了一次,道:
“臭小子,我和你閨女又回來看你了,這些年來托你的福,我和小環雖然浪跡天涯,但一切都好。
今天回來給你好好清理一下,下一次又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了。”
小環在一旁恭敬的彎腰拜了三拜,周一仙和藹的揉了揉小丫頭的小腦袋瓜,歎息一聲,帶著她回到火堆旁坐下。
周一仙挨著時一晨坐下,拿起時一晨此前遞過來的酒壺。
或是氣氛烘到這兒了,亦或是很久沒聞過此等好酒,他舉起酒壺,一大口入腹,臉色霎時間變得通紅,嘴裏高聲讚道:“好酒!”
“爺爺,我也要喝。”
“死丫頭,小孩子家家的喝什麽酒,吃你的冰糖葫蘆去。”
小環可憐巴巴的舉著手中的竹簽子,說道:“可是,可是冰糖葫蘆木有了呀!”
時一晨適時送上些許甜點小吃,小環小心的看了眼爺爺,見其點頭後,雙眼頓時笑成了月牙。
而後伸出小手接過點心,脆聲聲道:“謝謝大哥哥!”
周一仙微微點頭,嘴角掛著一絲微笑。
他在江湖中摸爬滾打數年,人老成精,早已看出時一晨看破他的偽裝,更沒有惡意,遂不再裝腔作勢,直接開門見山的同時一晨攤牌,道:
“小友不是普通人,我們祖孫倆老的老,小的小,渾身上下窮得叮當響,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不知你跟著我們所為何事?”
時一晨溫和笑道:“在下直覺向來敏銳,總覺得前輩同樣不是普通人,
左右閑來無事,且心中好奇,故湊過來見識見識,順便滿足下好奇心。”
“就這麽簡單?”
時一晨先是點了點頭,遂又緩緩搖頭。
周一仙舉起手中酒壺,又飲下了一大口,發出滿足的感歎聲:“好酒啊。”
他略帶這幾分笑意,對時一晨道:“借花獻佛,這等佳釀,你要不要來一口?”
時一晨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酒壺,自顧自的喝了一口,笑嗬嗬的望著周一仙。
周一仙好似絲毫不在意一般,嘿嘿笑了一聲,又自顧自仰喝了一口。
這一口下去之後,他搖了搖酒壺,發覺壺中美酒所剩不多,十分自然的將酒壺收入仙人指路的布褂裏,說道:“年輕人,你很有眼光嘛!”
說這句話時,周一仙的目光神情之中,已與往日截然不同的模樣。
這不是先前為騙錢財、裝模作樣的偽裝,而是真真正正的神秘。
在時一晨眼中,對方那種儒雅、那種從容,似乎連火堆散發出的柔和溫暖的光華,也悄悄聚斂道周一仙這一邊,仿佛比他更加高深莫測。
說到這裏,見周一仙沒有深說的想法,時一晨亦不再深入挖掘,輕聲笑道:
“其實在下跟上前輩,是想短暫的與前輩搭個夥,為了一個故去之人的承諾,做一件不太方便做的事情,順便和前輩親近親近。”
“哦?那你可得把合歡鈴、噬血珠之類的寶貝收起來,
嗯,你的名氣太大、仇人太對,連你這張臉都得收起來。
老夫帶著小環行走江湖,可不想自惹麻煩。”
合歡鈴、噬血珠!
果然,這兩件魔教至寶沒能瞞過眼前這個眼光毒辣的老頭子。
在他毫不遮掩的情況下,周一仙已是看穿了他的身份。
時一晨麵上肌肉變幻,一道若有若無的精神異力順著靈力流轉。
刹那間,不論是他的氣質還是外貌,皆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臉是東成西就中洪七的臉,平平無奇中帶著一絲小帥。
氣質也帶著些許洪七的氣質,憨厚老實中帶著些許的倔強。
周一仙定定的看著他,臉上忽然流露出一種莫名之色,似笑非笑的伸手拍了拍時一晨的肩膀。
這一刻,時一晨心神略有動蕩,以他如今的實力,在誅仙世界絕對是頂尖的一撮。
但在他下意識就要側身讓過周一仙的手掌時,令人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那個向來裝神弄鬼、稀鬆平常的周一仙,那看似漂浮的手掌,以時一晨的修行道行,竟沒有躲過去,就這麽被周一仙輕輕拍了下。
“小夥子,很上道嘛!”
靠,這老小子,絕壁是在警告!
而後,周一仙若無其事的將目光轉向時一晨手中的酒壺,露出一副貪便宜的猥瑣模樣。
時一晨不想和一個老人家間接接吻,心中亦有意試探。
抬手一招,壺中之酒化作一道水線,緩緩朝周一仙飛去。
周一仙袖袍輕揮,有意無意的擋住小環的視線,空中的酒水一滴不漏,全部被他吸入口中。
深藏不露,哦,不對,這是深藏不漏啊!
袖袍揮過,火堆的火苗都沒有多餘的顫動,周圍一切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
兩人間的簡單試探,皆展現出十分不凡的控製力!
周一仙美滋滋的打了個酒嗝,笑眯眯的朝時一晨眨了眨眼。
此人果然沒有表現的那麽簡單!
不過也對,原著中他能看穿鬼厲身具四卷天書,更如拍中自己一般輕鬆拍中鬼厲肩膀,又怎會是個簡單的老騙子!
看來他剛才和小環在義莊門口說的話,應該也是祖孫倆的日常互懟,算是盡享天倫、樂在其中。
原著中周一仙看欣賞張小凡的人品性格,亦看透了張小凡的本性,故而露了一手,也僅露了這一手。
除此之外,不論遇到何等危險,他都有所保留。
哪怕在每次陷入囫圇之時,他都預料到沒有生命危險,且有貴人相救,所以一直沒有全力反抗。
因此,有一點讓時一晨有些想不通,自己與其僅有兩麵之緣,為何對方如此輕易的流露出自身的不凡?
除了警告之外,其中還有什麽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