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天使是什麽東西？”這個詞對黎明來說是一個全新的概念，弄的他有些懵。
安小莫想了想，說：“其實我也不太明白天使是什麽，但是，曾經有一個天使姐姐來過我們營地，她長的超級漂亮，而且超級厲害，一下子就打死了好幾隻極能獸呢！對了，她還會飛呢！”
“天使是個女孩嗎？”
“不不不，不是啦，是那個女孩是個天使，她說，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其他的天使，還有比她更厲害的的天使呢！”
“她真的很厲害嗎？”
“當然很厲害！”安小莫言之鑿鑿地說，“本來我們營地在半個月前就差點兒失守的，是她把我們救下來的。”
“是嗎，那挺厲害的。那個天使，是人類嗎？你為什麽要稱呼她為姐姐？”黎明又問。
“不是，”安小莫搖搖頭說，“她不是人類，隻是長的很像人而已，她自己說過的。但是她會說人話，而且很有智慧。”
“她從哪裏來？”
“她說她從天使之城來，那是一座建在山頂上的城市。天使之城裏住的都是厲害的天使，沒有任何極能獸敢進入那裏，那裏很安全。”
城市，黎明接觸過這個概念。據她死去的母親所說，那是世界毀滅前人類聚集居住的地方，那裏有很多高大的建築物，有的甚至能建的比雲還高呢！
“那天使的目的是什麽？既然她不是人類，那麽又為什麽要救你們呢？”黎明又繼續追問道，他對這個所謂的天使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天使姐姐說，她們天使的使命就是拯救人類，她說，她們天使為人類建造了一座浮空城，人類可以在那裏得到保護。”
“浮空城又是什麽東西？”
“浮空城……“看到出來，小女孩正在極力地想組織詞匯，“她說，那是一座飛在天上的城市，人類可以在那裏得到保護，不會再受到極能獸的威脅，不用再擔心被極能獸吃掉。”
“那，那個天使現在在哪裏？”
“她走了，她說自己還有些事要處理，還說讓我們先提前上路，不然會遇到危險，她會在路上等著我們。可是，等我們收拾好行李後，極能獸就發動了猛烈的進攻，數量非常多，我們堅持了一段時間後就被打敗了。”
黎明皺著眉頭想了想，說：“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嗎？聽起來太可思議了，不像是真的。”
盡管安小莫的故事很有趣，但他其實並不怎麽相信這個故事。
畢竟在片土地上活這麽長時間，他見過會自己動的東西就三種：人類和極能獸，和一種會扭動吃人的藤條。
“我說的都是真的！天使姐姐是真的存在的！我親眼看見過！”
“可是，就算你說的是真的，你們營地裏的人為什麽會這麽輕易地相信一個來路不明的生物呢？”
“因為她救了我們，還幫我們治好了身上的傷。”
“就因為這些？她救你們也可能是別有用心吧？比如她可能會吃人，看到你們馬上要被極能獸吃掉，就順手救了你們，實際上是為了留著你們以後吃啊。”黎明分析道。
雖然在八歲以後，黎明就沒怎麽和人類接觸過，但是也見慣了各個遺民營地之間為了生存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甚至自相殘殺，明白人類這種生物為了活下去那是什麽都幹得出來。
所以天使這種類人生物也未必就是什麽好東西，還是保持警惕的好。
安小莫卻固執地搖搖頭，說：“不，那個天使姐姐不像是騙我們，她是真的想幫我們。”
“小莫，人心隔肚皮啊。”黎明認為這是她母親教給他的，最正確的一句話。
“可是，我們還是必須要去浮空城啊，因為營地裏的大人們說，如果我們繼續留在這裏，遲早全部死光的，如果去天空的話說不定還能活下來的。”
黎明還想說些什麽，但發現自己竟無法反駁，他不得不承認，安小莫是對的，繼續留在這裏隻能是個死。
就算是強如他自己，也能很明顯地感受到，活下去越來越不容易了。
如果硬撐下去的話，他應該也就能再活三年，這還是樂觀估計。
“黎明哥哥，我們一起去那個浮空城好嗎？你這麽強，一定可以的。雖然……雖然我可能隻是個累贅……但是，我會努力不拖你後腿的！”
安小莫的語氣，誠懇中帶著一些慌亂，眼神中也帶著些哀求，似乎生怕黎明會丟掉她。
但黎明完全沒聽進去，而是陷入了沉思。
他已經動心了，如果有個地方能讓他安心活下去，不用在每天這樣擔驚受怕，他一定會去的。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去，因為自己的病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再次發作，更不知道自己發病的時候會把那個浮空城毀成什麽樣子。
他更不能帶著安小莫去，還是因為自己的病，他隨時都有可能會失控殺了這個小女孩。現在讓她和自己呆在一起就已經很危險了，怎麽可能帶她去旅行，去那麽遠的地方？
“不，我不能帶你去。”他搖了搖頭說。
安小莫愣住了，半晌，才帶著哭腔問：“難道……難道你想把我丟在這裏嗎？嫌棄我會拖你後腿嗎？”
黎明有些慌了，極力地組織著語言想說些什麽：“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我……”
安小莫埋頭哭了起來。
見到她哭，黎明更慌了，忙解釋說：“不，你誤會了，我不是想把你留在這裏，我是想明天把你送到最後那個遺民營地去……”
安小莫紅著眼眶看著他，問：“你是想帶大家一起走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黎明搖搖頭，說，“明天我把你送到他們那裏之後，你就跟著他們去浮空城吧，我就不去了。”
“為什麽？你留在這裏遲早會死的啊！”安小莫眉頭緊皺，困惑不已，“為什麽不跟我們走？難道你還不相信我說的話嗎？”
黎明無奈地苦笑了一下，反問道：“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麽會被自己的營地趕出來嗎？”
“因為你很危險？”
“對，”他摸著安小莫的頭說，“因為我很危險。我得了一種病，有時會失控變成外麵遊蕩那種怪物，會給大家帶來危險的。”
“我知道，但是為什麽會這樣？”
黎明歎了一口，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但就是這樣，所以我真的沒辦法和你們一塊去。”
安小莫脫口而出：“可是，就算是這樣，隻要大家聚在一起的話，就一定會有辦法的吧？”
“不會有辦法的，八年前我第一次發病失控時就毀掉了小半個營地，沒什麽能攔住失控的我的。”
“但是，浮空城的人說不定會有什麽辦法呢？那個天使姐姐很厲害的，她或許有什麽辦法呢。”
黎明沉默了一會兒，長歎了一口氣，聲音顯得無比蒼老，將這十八年來的辛酸和痛苦全都歎了出來。
“可能吧，可能會有什麽辦法吧，但是我們路上怎麽辦？我對你們來說始終是個危險。失控後我的記憶隻有零碎的片段，但是，他們都說我見到活物就咬，就殺，根本控製不住。所以，你們還是自己去吧，我不想連累你們。”
“可是……”
“好了，不要再說了，”黎明擺擺手說，“就這麽定了，明天一早我就送你去最後的遺民營地，你和他們一起去浮空城吧，不用管我，我很厲害的，還沒那麽容易死掉。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吃些東西就睡覺吧，明天要早起，你和我在一起的時間越短越好。”
說完，他就轉身去忙活了。
安小莫見沒什麽商量的餘地了，也就隻好低下了頭。
“好吧，我知道了。”
***
極能獸的肉本來就不好吃，但黎明覺得手裏現在拿的這塊吃起來格外不是滋味兒。換了一塊，依舊是如此，也不知道是這隻極能獸的問題還是自己的問題。
兩人都在默默地吃著東西，沒有再多說話，一直到最後，除了必要的交談外，兩人沒再多說一句話。
晚上，兩人躺在他砍來並曬幹的藤條上。當初為了砍這些會把人卷起來吃掉的藤條可是花了他不少功夫的。
黎明翻來覆去睡不著覺，這當然不是因為極能獸在外麵鬼哭狼嚎地亂叫，他早就習慣了。
而是因為他真的很想去那個什麽浮空城，在那裏過上安定的生活。但是他的良心告訴他不能去，他不想再害任何人去死了。
而等安小莫他們走後，這裏就隻剩自己一個人了，他就不會再傷害到任何人了。
雖然他被排斥在人群之外，但是他也經常去遺民營地偷看，看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不隻有勾心鬥角和自相殘殺，還有互助、付出、友情、愛情。
他還是很向往那樣的生活的，他不想孤零零的一個，人類就是那麽一種害怕孤獨的生物。
“看來，等安小莫走後，我真的要自我了斷了。”黑暗中，他歎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忽然，黎明感覺自己有些不對勁，似乎有什麽東西想從自己身體裏鑽出來，而且渾身發燙，還有一種被螞蟻爬滿全身的感覺。
他猛地坐了起來，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他要失控變成極能獸了。
要是放在平時，他隻需要把自己關在這個山洞裏，不讓變身後的自己看見活物，然後慢慢熬過去就是了，但是現在不一樣，他的身邊躺著安小莫！
察覺到異樣的安小莫也坐了起來，揉著惺忪的睡眼問：“怎麽了？黎明哥哥。”
“唔！”他感到腹部一陣痙攣，險些吐了出來，額頭也開始冒汗。
“怎麽了？黎明哥哥！”看到他痛苦的樣子，安小莫的表情也由疑惑轉為了擔心，“你看起來有些不舒服啊，怎麽了？”
黎明掙紮著爬起來，往洞口跑去，說：“我要失控變身了。”
“啊？”聞言，小女孩的臉上明顯有了懼色，但還是咽了口口水，問：“有什麽我能幫上忙的嗎？”
“待在那裏！哪裏都不要去！你幫不了我！”黎明歇斯底裏地吼道，把安小莫嚇了一個哆嗦。
他轉身抓住堵門的大石頭，用力將它挪開一道縫隙，鑽了出去，然後透過縫隙對山洞裏的安小莫命令道：“你在這裏就在這裏躲著！，哪裏也不許去，等我回來！這山洞有後門，你仔細找找，如果我回不來的話，你就走！”
然後不等安小莫回答，又將大石頭堵了回去，壓製著身體裏的那頭怪獸，開始盡自己全力逃離這個山洞。
他不希望自己給安小莫帶來任何危險。
黎明踉踉蹌蹌地奔跑在廢土之上，周圍一片漆黑，幾乎是完全無光的狀態。
天空中的萬裏煙雲連太陽的光芒都能掩蓋，何況這小小的的月光？
廢土上到處都輸極能獸的怪叫聲，它們並不需要睡眠，甚至夜裏反而會更精神一些。
現在，整片廢土上，漫山遍野的都閃爍著它們那血紅色的眼睛，回響著它們那詭異的嚎叫，並且在快速向他逼近、合圍過來。
這些極能獸都有著極佳的夜視能力，但黎明的眼睛也不比他們差。
“吼吼吼吼！”
他抽出鋼刀，一連斬殺了數隻撲向他的極能獸，終於在身體幾乎接近極限時逃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
他在這裏扯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匍匐在地上，不再忍耐，等待著身體不可阻止的變化。
他的體溫開始飆升，燙的血液幾乎要沸騰起來。他能很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骨頭開始像在木頭裏打洞的蠕蟲一般在肌肉之間遊離、轉動、變形，布滿全身每一個神經末梢都在向大腦傳達同一個信號：疼！鑽心的疼！
劇烈地疼痛幾乎要讓他失去意識，讓他感覺頭痛欲裂，天旋地轉，兩隻耳朵裏像鑽進了兩隻大黃蜂那樣嗡嗡作響。
有好像有一種力量將他的靈魂從他的身體裏強行扯了出來，攪得支離破碎後又丟進了另一個世界，一個混亂而又瘋狂的世界。
接著，他開始感受不到這個世界，甚至開始感受不到自己的身體了。
漸漸地，他失去了意識，甚至連身體的疼痛都開始感受不到了。
在他的意識最後的彌留之際，他感到自己的身體開始膨脹變形，身上開始長出毛發。
最後，他聽到了一聲可怕嘶吼。
一個可怕的怪物誕生在了無邊的黑暗中。
***
一個好奇的極能獸，一步一步地靠近了這個奇怪的，膨脹的生物，仔細觀察了一下，然後張開大嘴，想咬一口看看能不能吃。
“吼吼吼吼！”
伴隨一聲怒吼和呼嘯的風聲，黎明揮爪拍飛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極能獸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