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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我不同意!

  吱呀——


  手術室的門突然開了,出來一個戴著口罩,穿著白大褂的女醫生,她有些愧疚的道,“祁先生,對不起,許小姐和祁少夫人腹中的孩子都沒有保住,尤其是少夫人,可惜了,她懷的是雙胞胎。”


  祁宴君心頭一悸,掩住眸內的諸多情緒,聲線沒有一絲起伏。


  “我知道了。”


  ……


  藍悅睜開眼,掃了掃一片雪白的環境,隨著清醒而來的是如潮水般的記憶,她一把掀開了被子,光著腳跳下了床,和恰好推門而入的小護士撞了個滿懷,小護士嚇了一跳,忙不迭的道。


  “祁少夫人,你身子弱,更沾不得涼氣,快上床休息。”


  藍悅反手攥住她的手腕,緊緊的盯著她。


  “我的孩子……還好嗎?”


  她表情怯怯的,像是在害怕什麽,這份害怕中又夾雜著一絲懇求的希冀,竟讓小護士有一種想流淚的衝動,她垂下頭,呐呐的道。


  “祁少夫人,你還年輕,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


  心底殘存的最後一絲僥幸破滅,整個世界頓時一片灰暗。


  藍悅鬆開她的手,踉蹌的退後了兩三步,身體軟倒在地,雙手捂住臉,瘦弱的肩膀一聳一聳的,晶瑩的淚水打濕了她的手背,一點一滴的落在地上,片刻的功夫,一塵不染的地板上已經是水花團團。


  她沒有哭出聲音,這種無聲的流淚更讓人覺得揪心。


  連看慣了生死的小護士都有些不忍心,正要上前一步安慰,卻看見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祁少對她使了個眼色。


  小護士靜悄悄的離開了。


  祁宴君走到藍悅麵前,緩緩的蹲下身來,雙手握住她的肩,嗓音沙啞。


  “小悅兒。”


  “……”


  藍悅身體一僵,低頭抹了一把臉,隨即一把打開了他的手,自己站了起來,卻因為蹲的太久雙腿發麻,腳步一個趔趄,直直的朝地上倒去,但下一刻,腰間橫上一條手臂,她落入一個清冷的懷抱。


  察覺到她的沉默掙紮,祁宴君雙臂一收,把她整個人禁錮在懷裏,低啞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小悅兒,我們生一個屬於我們兩人的孩子好嗎?”


  “……”


  藍悅埋在他懷裏的臉帶上了一絲諷刺,她試著推了推他,沒能推開,幹脆不動了,就這麽僵直著身體任他抱著,不回應,不開口,不理會,麻木著一張臉,一副渾渾噩噩,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樣子。


  她的漠然讓祁宴君心底更加的沒底,她明明就在他懷裏,他卻有一種已經失去她了的空落感。


  抱的越緊,不安越重。


  他嗅著她發間的清香,從來沒有哪一次意識到他如此的在意這個女人,在意到她每一分每一秒的沉默都像是一把刀子,在他心間劃出一道道深刻的傷痕。


  “小悅兒,以後沒有許妙容,沒有任何人,那些過往,我們都放下,好不好?”


  “……”


  藍悅依舊沒有反應,甚至仿佛覺得他太吵了而閉上了眼。


  “藍悅!”


  祁宴君提高嗓音,緊箍著她的纖腰,臉埋在她的頸窩,低低的開口,“我們再也不鬧了,你好好待在我身邊,和以前一樣?好嗎?”


  不知道是不是藍悅的錯覺,她竟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卑微的乞求,沒有了一貫的強硬,收斂了所有的鋒芒,語氣低沉,像是在壓抑著什麽。


  “……”


  好嗎?


  當然不好。


  藍悅眸光恍惚了一瞬,有些想笑卻笑不出來。


  如果是在今天之前,哪怕她對祁宴君早已心灰意冷,說不定也會被他這一番話感動而重回他的懷抱,她愛了他十幾年,哪怕愛的再累再苦她也沒後悔過,但此時此刻,她是真的後悔了。


  “祁宴君。”


  她漠然的開口,嗓音像是機械的電子音,沒有一絲情感波動。


  “我們離婚。”


  一抹深沉的墨色在祁宴君的眼裏暈開,抱著她的力道加大,幾乎要把她整個人揉到他的身體裏,心下彌漫的痛楚讓他神色掠過一抹苦澀,眸光卻格外的決然。


  “我!不!同!意!”


  一字一頓,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似得。


  “……”


  藍悅再度陷入沉默,呆呆的望著雪白的牆壁,仿佛靈魂已經飛走,待在這裏的隻是一具軀殼而已,祁宴君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無力,挫敗等情緒自他眼底頻繁掠過,最終化為一抹堅定。


  他把懷裏的人兒抱起,輕輕的放在床上,又給她蓋好了被子。


  “你安心休息,等你身體好了,我來接你。”


  他低頭,在她額頭落下蜻蜓點水般的一吻,不難發現其中蘊含的溫柔。


  “……”


  藍悅像是一個木頭人,任由他擺弄,由始至終都沒有任何回應。


  祁宴君凝視著她蒼白冷漠的麵容,心底一窒,像以前那樣揉了揉她的頭發,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微笑,“小悅兒,等你出院了我帶你去京都珍饈閣吃滿漢全席。”


  “……”


  藍悅微微抿了抿唇角,沒吭聲。


  祁宴君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長腿一邁,出了病房,在門關上的那一刹那,他臉上的笑一點點的落了下來。


  “一堯。”


  “老大。”


  祁宴君捏了捏眉心,語氣流露出一絲疲倦,“你親自守在這裏。”


  黎一堯眸子動了動,“明白。”頓了頓,他又道,“許小姐剛才派人來找你,想讓老大去看看她。”


  祁宴君靠在牆上,嘴裏叼著一根煙,神情少見的有些寡淡。


  “她怎麽樣了?”


  “她在樓下的病房,情況應該比大嫂好一些。”黎一堯實事求是的回答,“對了,半個小時前老爺子打電話過來,他……的語氣不太好,說讓老大你盡快回老宅一趟。”


  顯然老爺子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嗯。”


  祁宴君應了一聲,扔了煙頭,黑色的皮鞋狠狠的碾了上去,陰鬱的眉眼掛著一點寒霜,淡淡的開口,“我去看看她。”


  他和許妙容之間,也該有個結果了。


  黎一堯目送他背影消失在轉交的樓梯口,不由看了一眼身後緊閉的房門,一向冷淡的眼神湧出一抹複雜之色。


  嗡嗡嗡——


  病房門,藍悅的手機持續震動了快半個小時,她好似沒有聽到一樣,依舊低著頭,右手摩挲著平坦的小腹,突然,她輕顫的指尖攥緊了藍白條紋的病號服,白皙的手背頓時浮出了青細的血管。


  一天之前,她還安逸的坐在公寓陽台上的搖椅上一邊曬太陽,一邊給肚子裏的寶寶講故事。


  可現在,她又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砰!

  藍悅右臂一揮,把床頭櫃上的花瓶掃落在地,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響,她雙腿曲起,腦袋深深埋下,下一秒,自喉嚨深處爆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哭。


  “啊啊啊——”


  她雙手抓著自己的頭發,一縷縷發絲被拽下,她卻渾然不覺,嘶啞的哭泣伴隨著哽咽一聲聲的響徹整個空間,一張沒有半點血色的小臉布滿了淚水,心髒像是被撕裂了一樣,劇痛傳遍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當疼痛超出身體的承受極限,突然,她頭一歪,整個人滾到了床下,暈了過去。


  屋外的黎一堯聽到動靜,立即推門而入。


  “大嫂!”


  見到她狼狽的躺在地上,黎一堯也顧不得其他,連忙把她抱在了床上,又按呼叫鈴把護士叫了進來。


  給她打了一針鎮靜劑後,藍悅即便昏迷也緊皺著的眉頭徐徐的舒展了下來,雙手卻依舊死抓著兩側的床單,蒼白的唇蠕動著,發出夢囈一般的低語。


  “孩子,孩子……祁宴君,我恨你……”


  黎一堯站在床邊,看著她閉著的眼滾下兩行清淚,有一瞬間,他的神情極為的複雜,預備掏手機的動作戛然而止。


  她現在應該不想見到老大。


  病房的門被輕輕帶上,室內重新恢複安靜。


  當藍悅醒過來,她發現自己被軟禁了。


  黎一堯領著兩個保鏢守在門口,哪怕在她上洗手間的時候也是跟著的,顯然是不想給她逃走的機會,她也不曾反駁什麽,站在窗前,靜靜的望著樓下已經開始蕭瑟的秋景,灰暗的眸子裏沒有一絲生氣。


  她宛若一尊雕塑,從半夜站到了天亮,從天亮又站到了天黑。


  小護士走了進來,小聲的道,“祁少夫人,該吃藥了。”


  “……”


  藍悅木然轉身,接過她手裏的藥,也不用溫水吞服,直接幹咽了下去。


  “祁少夫人——”


  小護士看著她沒有一絲情緒的臉,張了張嘴,想勸什麽,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在醫院工作久了,她見過五花八門的病人,但沒有一個病人像她這麽聽話的,聽話的都讓人覺得擔心了,她像是一具傀儡,別人讓她幹什麽,她就幹什麽,一雙漂亮的眼睛再也沒有亮過。


  她這個樣子很像……想要尋短見的狀態。


  小護士心裏咯噔了一下,匆匆端著托盤離開了。


  藍悅轉過身來,繼續望著夜幕出神。


  吱呀——


  門突然被推開了一條細縫,一道修長的人影靜靜的立在門口,一雙深邃的眼眸牢牢的鎖定了站在窗前的倩影,握著門把的手指無意識的收緊,他看著她麻木的側臉,隔的老遠,都能感受到她骨子裏泄露出的死寂氣息。


  一陣風吹來,吹亂了她的發,病號服的衣擺飄揚,越發顯得她身形消瘦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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