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最是情深為毒
我嚇得立刻伸手扶住陳靖深,還沒來得及張口詢問他是否還好,那邊忽然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劇烈聲響,十幾把椅子都拔地而起摔在很多角落,有的禁不住那股力道布滿裂痕,韓豎急紅了眼,他掄著拳頭朝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秦霽砸了下去,砰地一聲,我能聽到骨頭炸裂的脆響,我嚇得捂住耳朵,陳靖深忍著痛直起身體,朝那邊衝過去,他自己本身就受了傷,根本無法控製住早已發飆失控的韓豎,他很快就擺脫了陳靖深,抬起一腳將剛撐住椅子躬身的秦霽又踹到在地。
有路過的大夫和護士見到這樣殘暴的場景都嚇得逃竄和躲避,沒有人敢過去阻攔,都怕被誤傷,秦霽在一陣劇烈咳嗽後吐出一大口血,豔紅刺目,周圍立刻響起女人慌張的尖叫聲,他在這樣詭異嘈雜的氣氛中非常安靜,一動不動跪趴在地上,白色襯衣全部落滿灰塵。
韓豎咬著牙,雙手在身側握成拳頭,他眼底翻滾著灼烈的猩紅,像一隻被激怒了的困獸,做著和全世界一起覆滅的最後決鬥。
“這就是你橫刀奪愛給我的結果嗎?我捧在掌心八年的珍寶,我連對她大聲說話都舍不得,就是讓你這麽糟蹋的嗎。在我知道她對你的心思後我沒有任何猶豫退了出來,我沒有偉大到成全我心愛女人和我好兄弟還笑著祝福的地步,我他媽走還不行嗎?我眼不見為淨,你說我四海為家說我居無定所,我有將我心裏的痛拋給你過嗎?可你怎麽做的,秦霽你他媽王八蛋!她不是你身邊那些女人,你愛護不了她就還給我!”
韓豎瘋了一樣又要衝過去,陳靖深已經從傷痛中徹底緩過來,他在韓豎揚起拳頭的瞬間,用自己手掌搪住了他的進攻,韓豎的力氣很大,他的拳頭擊在陳靖深的掌心發出了巨大聲響,我見過陳靖深製服歹徒的激鬥過程,他從來都是非常穩,腳下可以一動不動,隻上半身進行閃躲和進攻,便將對方在短時間內擒獲,自己毫發無損,可韓豎擊下的那一拳,將陳靖深穩如泰山的高大身軀震得向後退了兩步。
韓豎的烈火已經燃燒得分不清方向與敵我,他對陳靖深咬牙切齒說,“你最好讓開,我未必打不過你。”
陳靖深一動不動擋在秦霽身前,他眉目一片凜然,“動手解決不了問題。曲笙在三樓病房,孩子沒有保住,你打死他也救不了曲笙的心死。秦霽沒有資格進去探望她,你有,浪費時間在無謂的較量上,不如拯救曲笙。”
“可我不打他解不了心頭恨!”
“不要將自己擇得幹幹淨淨,任何人都不會在一件複雜的事情內毫無紕漏。秦霽有錯就你沒有嗎,你分明知道秦霽是怎樣的人,他拈花惹草以此為樂不是一年兩年,你和他一起長大,他玩弄打發女人的手段你看得最清楚。你為什麽把不諳世事的曲笙交到他手上,他是直接傷害了曲笙的儈子手,你難道不是助紂為虐嗎。這幾年你過得同樣花天酒地醉生夢死,不管曲笙是否有想過回頭和放棄,你有給她一條沒有後顧之憂的退路嗎。”
陳靖深的話很平靜,可我作為旁觀者聽上去都覺得異常心酸,他總是能夠一針見血抓住所有人的軟肋,在烈日斑駁下曬得每個人都淚流滿麵生不如死。
韓豎動了動唇角,他的臉色在霎那間變得平靜而僵硬,所有的情緒都湮沒。
他最後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秦霽,然後轉身奔向了病房的方向。
秦霽在韓豎離開後忽然伏地笑了出來,他臉上有青紫的傷痕,唇角的血漬已經幹涸,陳靖深將他扶起來,為他撣了撣襯衣上的塵土,他沒有再說什麽,秦霽已經很狼狽,無聲的控訴往往比直接怒罵要更讓人痛苦,發泄不出來的壓抑可以將一個人逼上精神爆發的絕路。
就像陳靖深給下級刑警開會時說過,鏟除一個厲害敵人最好的手段不是將他斬草除根讓他徹底毀滅,而是把他轉化為自己所用,多一個智囊,少一份罪孽。當所有能和你抗衡的人都成為了你的同僚,你才是真正披荊斬棘人心所向。
我和曲笙僅僅兩麵之緣並不算很熟悉,我也是女人,我非常清楚在自己最狼狽時刻我最不願讓女人看到我的憔悴和悲慘,這是一種好勝心和略帶固執的自尊,就像男人永遠不願意把自己最潦倒失態的一麵讓自己競爭對手或情敵看到。
所以我沒有跟著陳靖深一起到病房探望曲笙,而是對他說我先回賓館,秦霽大約很想挽留我,他以男人角度認為曲笙需要我的安撫,但他沒有敢開口,隻是目送我進入電梯,他現在處在一個特別尷尬又無助的困境,他不管說什麽都會召來千夫所指。
我離開醫院,正看到秦霽的司機帶著三四名打扮很富貴臉色異常焦急的中年男女和我擦肩而過,秦霽的司機心裏裝著事,沒有留意到我的存在,直接帶著他們步伐匆匆進了醫院大樓,那幾名中年男女應該是接到消息趕來的秦霽父母,我看著他們身影被電梯門吞沒,然後掏出手機給陳靖深發了一條信息,讓他利用這幾分鍾時間和秦霽做一下準備。
我等待屏幕顯示信息發送過去,將手機塞回包內,在這找零錢的時候,我麵前停下一輛車,車上久久悄無聲息,我隻看著地麵的車胎就有了預感,我沒有抬起頭去驗證我預感的準確度,而是立刻朝著車頭的反方向快步行走,那輛車上沒有任何人走下來,也沒有聲音喊住我,我像是被倭寇追趕一樣慌不擇路的悶頭往前衝,直到走出很遠腳掌微痛,我站在街邊的樹旁捂著胸口長長鬆了口氣,我平複了心情後正要攔一輛出租回賓館,轉身時候看到那輛車竟一直不聲不響跟在我身後,保持著不近不遠但足夠看清我不會跟丟的適中距離。
駕駛位的司機我不認識,他正握著方向盤眼睛不眨看著我,他朝我頷首,我裝作視而不見,定定望著後車廂蒼茫漆黑的一片。
我和這輛車陷入了漫長的對峙中,車裏的人不急,我更不急,佛城氣候格外溫潤,風不燥,也不潮濕,我站在這樣的美景下麵色祥和,但我不否認我的心內是烈火焚燒。
祝臣舟的咄咄逼人讓我第一次感覺到了怕。
陳靖深下一步要做什麽,我偶爾還能猜到,但祝臣舟要做的事,我從來沒賭對過半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