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為我撐住天的丈夫
中秋節次日,陳靖深帶著三十七名刑警和二十名精幹特警出差到台城邊境進行一個特大惡性犯罪團夥的抓捕行動。
台城是非常貧瘠落後的一個城市,四麵環山,中間一條常年奔騰不息的江麵,那邊經濟極其落後,貧困得令人無法想像,幾乎所有沿邊城市內的乞討人員都是台城出去的,青壯年還有活路,可老弱病殘隻能靠行乞。
台城在中國版圖上屬於大西北附近的城市,排擠在三線之外,充其量能算作一個城市,但至於幾線,連規劃都沒有。雖然城府出台無數措施對當地進行希望工程方麵的補救,可由於曆史遺留問題造成的長時間落後,經濟基礎太過薄弱,效果很不顯著,再加上中間程序的層層剝削壓榨,能夠分到基層的部分,隻是這一張餅最難啃的邊緣,很硬很咯牙,刮下來的油水微乎其微,搪塞得了一時片刻,無法為整座城市帶來福音。
台城這邊民風雖然淳樸,可在環境的閉塞下,居民大腦簡單、性格暴力衝動,地理位置又很險峻,漸漸成為了不少罪犯棲息逃離警方追捕的最佳藏身地點。
陳靖深接到上級電話時,我就坐在他旁邊,偎在他懷裏看電視,是很枯燥乏味的新聞節目,可他每天晚餐後都必看,我不喜歡這些,但為了迎合他,我強迫自己去接受,久而久之也成了我生活中必需的一項調劑,習慣是一個非常強大而可怕的東西,它會在無形之中滲透到你的骨血內,鐫刻在你頭腦裏,讓你無法拋棄掉。
給陳靖深打電話的正是崔部長,他在那邊語氣很焦急說,“小陳,台城的案子非常棘手,已經有不少婦女受到迫害,甚至許多都沒有成年。那邊的警局治理落後,人手也不夠,警力資源比我們這邊大都市的配備都遜色不少,對方請求我們的支援,而上級對此非常重視,你做局長也有幾年了,上麵一直在私下討論要不要再為你升職,畢竟你的成績大家有目共睹,這一次案子由你來調度負責,我們成功解決後,你就準備一份比較詳細的生平報告,我會為你往上麵遞交。”
陳靖深在崔部長敘述的過程中非常認真專注的聆聽,他說,“我在這邊局裏對前線進行指揮,領導方麵誰帶隊前往?”
崔部長語氣明顯弱下去了幾分,“台城那邊環境很差,地勢險峻,而且這一次根據那邊警方的勘察,這個團夥組織就隱匿在大山上,幾乎兩邊都是懸崖峭壁,易守難攻。台城當地沒有能和我們裏應外合的精幹警力。小陳你也是官場上混了很多年,你應該清楚,這樣情勢下,哪一個為官的願意闖這龍潭虎穴?上麵可以強行指示,但下屬有情緒,有借口,我們也很為難。你在局裏的口碑沒有一點負麵,你作為總負責人,幹警們不會有其他抱怨情緒。”
陳靖深聽完臉色驟然一沉,“崔部,幹警的性命就不是命了嗎。正因為案子非常棘手,危險性極大,我們才要以身作則,調動大家破案積極性,既然沒有人願意跟過去,您批報上級,由我帶隊到台城。”
我嚇得手上一抖,將原本還打開的電視關住了,屏幕黑下來的霎那,客廳內安靜得令人窒息,陳靖深看了我一眼,崔部那邊顯然也是一驚,“小陳,你不要意氣用事,我知道你很清廉,能夠做到這一點已經非常難得,不管你怎麽樣優秀,作為一個生活在社會上的人,都不可能做到將自己的口碑打磨得十足完美,量力而行是一種智慧。如果…”
“我已經決定了。我不為任何口碑和名譽,隻為兌現我的承諾。我當初還在做副局時,刑警大會上我清楚說過,大案要案麵前,我陳靖深絕不退縮,和一線幹警共存亡,這一點隻要我還在崗位一天,我都不會食言。”
我死死握住陳靖深的手,他臉上是凜然的決絕,並不容我勸誡,便掛斷了崔部長的電話。
我看著他手機暗下去的屏幕,身體就在這一霎那間變得冰涼。
我不知道陳靖深的固執從何而來,他為什麽非要明知危險還一頭紮進去,能夠逃避的事何必迎頭而上,現在的官員哪一個不是在艱難險峻的情勢下躲到最後麵,衝鋒陷陣的永遠都是基層下屬,你麵麵俱到未必能博得美名,相反不懷好意的人還會在背後詆毀你是邀功逞強。
我忍了又忍,但我無法讓自己坦然接受陳靖深在事業和我的對比中抉擇了前者卻忽視了我。
我握住他的手,我發現自己掌心全部都是汗,“上麵沒有讓你去,你為什麽要去?你以為龍潭虎穴是那麽好闖的嗎?你有幾條命能夠讓你在那樣恐怖的環境下安然無恙?不管台城怎麽貧瘠落後,那也是一座獨立生存延續的城市,能夠讓一座城市的警方都束手無策的團夥,他們很聰明,他們一眼就能看出你和其他警察身份不同,他們一旦被逼得走投無路,首先目標就是你你知不知道!”
陳靖深蹙眉甩開我的手,“沈箏,我是一名局長,這是我的職責和使命,你並不是第一天知道,我的工作充滿了危險。你不要不懂事。”
“我就是不懂事!你是局長,你是警察,我不管你外麵是什麽身份,我隻知道你馬上成為我丈夫,我需要一個能保障自己安全為我撐住天的男人,而不是一個美名滿天下卻時刻要在死亡線上徘徊讓我寢食難安的英雄!”
我第一次在他麵前這樣歇斯底裏,我喊完後和陳靖深同時怔住,他一言不發抿著唇,靜靜望著我,我沉默了片刻,用兩隻手蒙住我的臉,我在掌心內輕輕啜泣著,到最後我根本無法控製,便失聲痛哭出來,“你不為我想,為露露想,我滿身泥汙,我不配你記掛,但她是你女兒,你真的出了事,她怎麽辦?我不是不理解你的工作,但你已經快四十歲了,你不再是年輕充滿戰鬥血性的年輕男人,你別拚了,算我求求你。”
我非常無助的大哭著,陳靖深始終沒有說一個字,我哭了一會兒,他忽然伸出手將我肩膀攬住,輕輕扣在了懷中,他的胸膛在我枕著的地方一起一伏,“傻話,誰說你滿身泥汙不配我記掛。沈箏,我不允許你這樣說自己。”
我仰起滿是水痕的臉看著他,“那你不去了,好不好。”
陳靖深眼內是毫不遮掩的愛憐,他用手指在我臉上有淚的地方輕輕抹著,語氣內透著無奈,“這是我無可推卸的責任。”
我滿是期待看他的目光徹底涼了下來,我無聲的抽噎著,滾燙的眼淚一滴滴淌下,他擦掉後還有新的,仿佛怎麽也停止不了。他最終將我狠狠抱住,壓在沙發上用力吻著我的唇,他的吻很亂,很急切,直到將我臉上和脖頸處的潮濕全部吻幹後,他才放緩了動作,在我臉上輕輕磨著。
“我答應你,我會為了你和露露,平安回來。”
我最終沒有留住他,第二天淩晨天還沒有亮陳靖深便離開了公寓,他對我說根據以往經驗,不超過一個星期他一定會回來,於是我在度日如年的煎熬中等到了第七天,他沒有任何消息,警局我進不去,他公司的助理和秘書都不了解他警務方麵的任何情況,我就像一隻坐在井底的青蛙,隻能守著這一小片天癡癡的等。
他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怎麽也打不通,早晨到黃昏,深夜到黎明,周而複始。
我知道他執行任務從來都不開機,隻用警務內部的對講機進行聯絡,可以往任何案子的性質都沒有這一次惡劣,所有出警同誌都是抱著犧牲的信念前往一線,他也不例外。
第九天時我哭著在早晨醒來,眼前全都是迷茫的霧氣,我瘋了一樣扒著窗戶朝遠方大喊他的名字,我第一次感覺到陳靖深對於沈箏而言,是怎樣的不可或缺。
兩年時光並不算很長,七百個日夜,他陪著我不過一半時間,我很清楚不管他怎樣沉默寡言,他是這世上唯一一個對我好的男人,他沒有騙過我沒有利用過我更沒有打罵過我,他讓我堂堂正正活在這座我少年時前都不敢想的大都市裏,他給了我一種安穩且不用懼怕風雨的生活,他讓我敢於書寫沈箏這兩個字,去麵對所有人的目光。
我最不敢想的就是,失去了陳靖深,我會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