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你認為我不如他
陳靖深的話讓我整個人都是一怔,我以為自己聽錯了,我剛要再確認一遍,他忽然看著我呆愣的模樣笑出聲來,“我隻是逗逗你,怎麽嚇成這樣。”
我所有到嘴邊的話都被生生哽住。
我有很大的失落,大約極少有女人不渴望在自己這段婚姻內有一個愛情結晶,這不單純代表一個孩子,更代表婚姻是否牢固、兩個家庭的牽連紐帶,以及夫妻關係的穩定和諧。孩子的重要性幾乎能夠和經濟持平。
但我同時也有點慶幸,如果像祝臣舟說的那樣,陳靖深的歲月不會就此溫潤美好,他要麵臨更可怕的坎坷與風波,那麽孩子將成為我們兩個人共同的軟肋和弱點,沒有更好過有。
韓豎看了一眼窗外,此時又淅淅瀝瀝下著雨夾雪,他眯著眼說,“還有一個星期過年了。”
秦霽撇撇嘴,“過年又怎樣,反正在哪裏都是待著。世界之大連個容身之處都沒有。”
韓豎偏頭看了看他,“你爺爺把你當寶貝,就這麽一根獨苗,還能讓你無家可歸,你的卡都是沒上限的刷,正因為如此才造就了你無法無天。莫非你爺爺耄耋之年,忽然茅塞頓開?”
“哎我聽你說話真他媽不入耳,你閉嘴行嗎?”
韓豎本來也懶得和他爭執,當初他失去曲笙對於秦霽已經有了很大裂痕,現在所有舊傷和著新疤一起複發,這段兄弟手足早已回不去。
他們一瞬間失語,空氣內流轉著我們四個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陳靖深用湯匙舀了一塊水晶豆腐,他沒有送入口中品嚐,而是放在麵前的盤子內,用叉子將它搗得粉碎,“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韓豎,你用你舅舅那方的勢力幫我調查一下,看看巨文有沒有黑底,我在市局內不是沒有探聽過,但祝臣舟把一切都掩得極其嚴實,我懷疑他動用很多關係在專門防備我,如果換了別人,也許會容易些。”
秦霽聽後一愣,他顯然沒想到陳靖深在剛逃出這一浩劫後會立刻產生這麽大的野心,他非常反對說,“你開什麽玩笑,你以為巨文和祝臣舟是輕而易舉就能顛覆的嗎?你也不看看,在你之前多少龐大集團不自量力去磕他,自後果怎麽樣?不是破產就是被收購,到現在連點影子都看不到。祝臣舟要是好欺負的主,他也熬不到今天。”
“曾經是沒想過。也不打算稱王稱霸,畢竟在一座城市中,過分出風頭不是好事,何況我身份還很特殊。但如今不可同日而語。”
秦霽滿臉不耐敲打著桌沿,“別拽文,我高中就沒好好聽過課,博大精深的成語別在我麵前用。你都親口承認了,祝臣舟這樣對你情有可原,為自己心愛女人報仇沒什麽過分的,倘若是嫂子發生這樣的事,你可能就此罷休嗎。”
陳靖深垂眸看著杯中濃茶,他臉上有非常疏冷的深意,“承認和付出代價是兩碼事,就像當失去摯愛的親人,我們不肯相信他死亡的事實,不去麵對不去接受,但又怎樣,最終還是要裝殮下葬。我可以接受任何方式去贖罪和償還,但唯獨不要觸碰我的根本,我不能接受任何人針對我局長的身份肆意妄為,這十幾年我在這個崗位付出了多少心血,幾次險些喪命,就因為這件我無心之失,變得一敗塗地。你以為上麵沒有人懷疑嗎,做公安刑偵係統的人非常敏感多疑,這是職業本性,嗅到一點氣味都不會放過,何況這樣龐大的證據,就算中途撤掉,我在局裏就好過了嗎,流言蜚語依然不會少,副部又怎樣,已經有黑色塗抹在白色上,還怎麽遮蓋住。”
始終不發一言的韓豎為他蓄滿了熱茶,他拍了拍陳靖深肩膀說,“這一次就當贖罪了,祝臣舟什麽人,他不親眼看到從你身上割下的肉,就會永遠惦記著這口腥。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們這一次能鬆口氣,就算他日卷土重來,最起碼有個緩衝期,我們不至於束手無策,你在官場在商場的地位沒有任何減弱,反而還在增強,一個人怎麽能指望所有目光和語言都是誇讚與善意呢,你連生死都不怕,閑言碎語又算什麽。”
陳靖深將杯中茶朝一側地麵潑去,他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擲,對秦霽說,“倒點酒,光喝茶有什麽意思。”
秦霽給他倒著酒,他對韓豎說,“我在認下這份罪的同時,也要給自己一個辯白。這個地位這個身份,很多潛規則上的事,主動被動都無可避免,誰也不是獨立在社會之外的存在,為官之道我已經過分各色,現在一清二白的有多稀少你們都清楚,如果一點場麵上的做派都沒有,那我也坐不穩這把交椅。呂慈出現在那樣場合上,她不是傻子,她清楚這意味什麽,我陳靖深不是跑到街上抓住一個良家婦女要做出了不該做的混賬事,如果她親口對我講出來她不情願,我會放她走,當時逼上梁山,所有人都在起哄,我喝得頭昏腦脹,我不是神,我也會有失控的時刻。我坦誠下這樁罪,我沒有對任何人講它存在的另一麵,誰讓事件中我是強者,呂慈是弱者,我沒有資格推脫,十年了,祝臣舟可以用任何方式對我,但這一次,這一次。”
他冷笑一聲,將杯中剛斟滿的酒全部飲下,一滴不剩。秦霽和韓豎原本專注聽著,見他忽然止住了口這樣凶猛的飲酒,全部愣住,韓豎在反應過來後本能的去奪他酒杯,可陳靖深早有預料,他身手有多好海城沒有人不知道,尤其和他對峙交手過的犯人,都對他下手精準凶狠刻骨銘心。韓豎根本連酒杯都沒有碰到便滑了過去,陳靖深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他眼睛猩紅,秦霽非常無奈對我說,“嫂子,這麽喝不行,靖深早年應酬胃潰瘍,你得勸勸,他這次堵了口氣發泄不出來,可你說的話他應該會聽。”
我看著陳靖深,他已經喝了不知第多少杯,最後覺得這樣喝不盡興,幹脆將酒瓶拿起來,直接往嘴裏灌,我起身握住他手腕,將他腦袋固定在我懷中,秦霽見到這個機會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酒瓶甩在身後遠遠的,陳靖深唇角全部是酒漬,他眼睛看著某一個虛空的點,大口大口喘息著。
我拍打他脊背等他心情平複下來,我說,“不要再爭了,你現在做了副部,比做局長時候還要更忙碌,美索那邊事務很重,你專心都忙不過來,何必分心去對付那麽棘手的人,祝臣舟城府有多深我們都清楚,既然輸了一次,就不要再去觸碰沒有把握的事。你也說這件事歸根究底是你的錯,他方式再偏激,反正也都過去了,以後各過各的,不可避免的商業交鋒之外,我們不要再和他鬥了好不好。”
陳靖深原本還算舒展的眉頭忽然深深一蹙,他朝我看過來,那從未有過的暴戾目光嚇得我瞬間失了聲。
“哦?你認為我輸給了祝臣舟,從心裏覺得他比我更強大。是這樣嗎。”
我放在他脊背襯衣上的手死死不受控製得狠狠一顫,他察覺到後,目光向身後一斜,笑意更加耐人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