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 離開他
我拿著電話又思考了片刻,在想是怎樣見這個麵比較好,我去他們目前居住的公寓拜訪,還是直接約閔丞蘿在外麵見,我想了一下,覺得後者更加尊重,前者似乎有些冒昧。
我對前台說,“這樣吧,你直接約一下閔股東,她在閔氏目前應該配備秘書,即使她不直接插手工作,最起碼也是掛名職位,約她出來和我見一麵,地點隨她定。”
前台接到我指令後,迅速說了一聲明白,我掛斷電話等了大約十幾分鍾,前台又打了進來,我迫不及待接通後,那邊說了一個令我意想不到的答案,“閔丞蘿並非股東,也沒有掛牌職位,她股份為零。”
我一愣,“怎麽可能,她有百分之七,閔氏股權大會,閔寶淶私人律師親自宣布,絕無差錯,你是不是找錯了人,我約閔丞蘿,不是閔丞紋。”
前台說,“的確是閔丞蘿,二小姐,她不是股東。”
我整個人都怔住了,這是什麽情況,百分之七股份不翼而飛?並且還悄無聲息無人察覺,是出了鬼嗎?
我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可能,我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說,“祝臣舟目前在閔氏持股多少?”
前台對我說稍等,她在掛機等待中不知道詢問了誰,很快便給我答複說,“祝總持股百分之二十。”
我腦袋轟一下便炸了,百分之二十。
他自己本身所有,市場收購的散股,再加上閔丞蘿的百分之七。
百分之二十,當初閔寶淶在位時,也隻有不到百分之二十五,閔氏現在已經完完全全在他掌控之中,甚至包括內部德高望重的程磊,也根本無法和他抗衡,相差了將近一半。
說白了,目前股東大會幾乎為一個形式,一個空殼,早被祝臣舟架空,他大權在握,他提出的莫敢不從,他不許的沒有商量餘地,股東和高層的所謂投票和商議,根本就是擺設是空談。
祝臣舟是非要將閔氏一族逼得毫無退路才罷休,關鍵閔丞蘿沒長腦子嗎?她分明清楚她姐姐沒有持一股,她連最後的保命根基都給了出去,難道愛情真的讓人失去理智,荼毒人的尊嚴和傲骨嗎?
我長久沉默無聲,前台在電話裏等不到我吩咐和回答,她試探喊了一聲沈總,我這才回過神來,我對她說,“將閔丞蘿給我約出來,難度大嗎?”
前台說,“不大,以美索總裁身份去約,對方不會有任何人敢回絕。但是不知道您和她私人關係是否好,因為畢竟她不屬於閔氏內部人員,公事的由頭恐怕不好開口。”
我嗯了一聲,“以私人關係吧,我們算不上好,但有過一麵之緣,以我和她父親關係,她不會拒絕。”
我讓前台著手去辦,掛斷電話後便立刻換了女士西服去趕赴一家會館的應酬,對方是德國的合作渠道,在陳靖深還活著執掌美索時便有非常好的來往和互動,算是很忠誠的合作夥伴,他也非常買我麵子,上個禮拜合約到期後派公關部職員打聽到現任總裁是陳靖深妻子,二話不說便答應續約,他的友好讓我受寵若驚,為表達感激與誠意,我特意自降零點五個百分點進行讓利。
因為這一筆續約意味著對方對我的肯定和尊重,後者是我自己私人情感,前者關係我能否在美索內部揚眉吐氣,以成績讓所有對我不滿的人啞口無言。
不過這位惡德國富商也的確太能喝了,我懷著身孕不敢飲酒,便用飲料代替,可飲料我都喝撐了,他臉上卻連一絲酒後紅潤都不見,仍舊談笑風生,一口並不流利的中國話將我侃得一愣一愣,我好不容易才將他從酒桌上陪好,起身時腿都是麻的,我讓一名助理攙扶我到走廊上透透氣,濃烈的酒味使我腹部隱約有一絲絞痛,若不是我一早才喝下私人醫生煮的安胎藥,這一晚折騰足夠我死八次了。我安排蔡安帶著對方老板及兩名部下到二樓洗浴按摩放鬆休閑,留下了五十萬元作為今晚娛樂項目經費,我特意囑咐要最好的嫩模,明日一早讓客房服務生安排正宗德國口味最好的西餐親自送到房間內,千萬照顧妥帖。
蔡安帶著那些人乘坐電梯往二樓去,我則走出會館大門,助理將車開到門口為我打開車門,我鑽進去坐好後,前台便給我打來電話,她告訴我已經聯係上閔丞蘿並且對方欣然答允,就在今晚十點見,海島咖啡廳。
我其實早已非常疲憊,在酒桌上時候我便感覺很不適,可為了應酬和達到對方滿意,我隻能扛下來,我本想結束掉後立刻回公寓休息,目前看來是不可能了,閔丞蘿傍上祝臣舟,不管他到底出於何種目的選擇她,最起碼如膠似漆階段,是會日日夜夜在一起,她能抽出時間實屬不易,我猜測她一定以為我有什麽好處要給她,或者一些關於閔氏及閔寶淶的重要事情,如果她能準確揣摩出我的目的,她一定不會赴約。
我對前台說知道了,我將手機關掉非常無力癱在後椅座上,助理從後視鏡內見到我這副鬆鬆垮垮的樣子,他說,“不如您將這份應酬推掉,明日再約不遲,也不是公事方麵很重要,非今晚不可。”
我捏了捏自己太陽穴,語氣非常疲憊而無力說,“我說讓她約定時間地點,她既然約了我,我這方就不可以出現問題,這是基本的禮節,即使我算她後母,但畢竟我們是一個年級。”
助理很擔憂看著我蒼白臉色,“可您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腹中孩子著想,他還需要休息,已經很晚了,如果您再去赴約,回公寓最早也差不多要淩晨一點多。”
我對他擺了擺手,便頭抵住窗玻璃,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助理見我心意已決,他也不好再幹預阻攔什麽,即使為我好,也要看我領不領情,他緩慢將車開動,駛上一旁的高速公路,這條路要直達汾水區,比直接走街道快很多,隻是夜晚燈光暗,行駛比較危險,不是為了趕時間,輕易沒有司機走。
到達海島咖啡廳時,我以為閔丞蘿並沒有到,可我下車後在門口發現了祝臣舟平時經常使用的黑色轎車,正安慰停在那裏,可能是我過分敏感,或者是那輛車太奢華,它非常醒目停靠在台階下,我看到後整個人都是一驚,脊背在一瞬間便涼了一個徹徹底底。
我立刻想到是否他也跟來了,那麽他的目的是什麽,會否引發一場戰役,然而我硬著頭皮推門進去後,發現隻有閔丞蘿一個人坐在靠近櫥窗位置,正手托腮看向窗外夜景,她臉色有細微的惆悵,似乎心事重重。
閔丞蘿身旁和對麵並沒有任何有與人同行的跡象,也找不到絲毫男士痕跡。
我朝她走過去,她聽到腳步聲才窗外收回視線,看到是我她正要起身,我眼疾手快伸出手臂按住她肩膀,我說,“沒那麽多禮節。”
她笑了笑,因我這番話才沒有起身,返回去重新做好,隻是姿態沒有剛才那麽輕鬆隨意,有些拘謹對我說,“沈阿姨,這麽晚才赴您的約,希望您不要怪我不懂事。”
我微微有些訝異,她前不久在醫院看到我還稱呼我沈小姐,今天忽然喊沈阿姨,倒讓我有些不知所措,她見我臉色不對,便立刻解釋說,“我仔細想了想您和我父親的關係,不管是否明媒正娶,終歸有了事實,您腹中還懷著我的親弟弟,我從小就非常喜歡做姐姐,可惜我下麵沒有所出,於是我對待爸爸這邊親朋好友家比我年幼的弟弟妹妹,都很喜歡與寵愛,如今我童年的夢圓了,如果我還稱呼您沈小姐,有些輩分顛倒於理不合。”
她說完後微笑有些試探看我的反應,“您不會怪我上一次見麵時的失禮吧?”
我被她搞得有點發懵,不過外界風評閔丞蘿要比閔丞紋單純幼稚許多,她沒什麽心計,頂多一點小聰明,很容易受人蠱惑,任人唯親,比如對待祝臣舟,隻要他提出股份問題,閔丞蘿應該就有所察覺和懷疑,沒想到不但沒有,反而直接給了出去,不可否認白籌的話非常正確,心比天高命比紙薄,閔寶淶一生也算風光無限,可生了兩個這樣不爭氣的女兒,愛上同一個滿腹奸詐的男人,也算是該閔家沒落。
我笑了笑說,“你喜歡怎麽樣叫,就隨你高興,我無所謂。”
閔丞蘿麵前有一杯柳橙汁,她問我喝什麽,我實在喝不下去了,我捂著胃口對她搖頭,她大約誤會了我的意思,她叫來服務生對那人說,“上一杯溫熱牛奶,裏麵什麽都不要加,孕婦喝。”
服務生點頭離開,很快便端上來超大一杯,還搭配了一份慕斯,我看到後險些吐出來,家裏喝的罐裝或者袋裝牛奶的確比不得外麵店中奶飲品的營養成分,畢竟價格也高出去好幾倍,但味道我並不習慣,好像過分膻腥,坐在這裏麵前所有空氣都是一股牛毛味。
可我不喝又好像會讓閔丞蘿誤解我對她是否存在什麽戒備與意見,我隻好象征性喝了一口,非常勉強而艱難的咽下去。
閔丞蘿對於我腹中孩子非常感興趣,她眼睛始終不離開上麵,圍繞的話題也是他。
我起先還有些耐心回答周旋,可後來我發現不太對勁,她沒有詢問我約她出來做什麽,而是過分關注我自己的事,也許她產生了懷疑,其實外界多多少少對這個孩子的身世都存在疑問,閔寶淶在他發妻離世後,幾十年都不曾傳出續弦和私生子傳聞,縱然他身體老當益壯,可以年逾古稀還使女人懷孕,但他那麽久都沒有這個想法,很明顯一把年紀隻能將痕跡抹殺得幹幹淨淨,怎會又萌芽複燃,這是大家最懷疑之處,這個孩子及我這個女人,幾乎是閔寶淶晚節不保的關鍵,他冒著天下之大不韙,也要一力護我,又為一邊倒的眾說紛紜注入了一股信任的力量。我清楚有多少人虎視眈眈這個孩子,恨不得等他出生撈到一些證據,所以隨著月份越來越大,我內心的焦躁不安也愈發唐突清晰。
為了避免不必要麻煩和言多必失,我和閔丞蘿迅速將話題從孩子身上引開,她也沒有再糾纏不放,大約渴了,她端起麵前橙汁幾口喝了大半,她問我是否有重要的事,我說有,你可以猜一下。
她蹙眉想了想,“關係我父親還是閔氏。”
我搖頭,“都不是。”
她說那我不知道。
我說,“你是否想過你姐姐呢,在你心裏,她這個人重要嗎。”
她愣了兩秒便大笑出來,“當然重要,我們同父同母,她是我親姐姐。”
我意味深長看著她笑,她可能也覺得自己連問都不問有點說不過去,分明沒有絲毫把閔丞紋這個姐姐揣在心上,她略帶一絲尷尬用手撫了撫自己散亂的長發,“她在母親陪嫁的宅子裏生活,應該非常寧靜祥和,不願被人去打擾,我提出去看看她,可她不讓。”
我說,“你姐姐是一個喜歡安靜不被打擾的人嗎?”
閔丞蘿有些不解看著我,我笑了笑,“現在生活對她而言,是一種無奈的選擇,退而求其次的道理你懂嗎?現實生活中很多人都會不得已麵臨這樣的抉擇,你無法求得自己最心愛的人或者物,但又不可能孤獨終老,我們便會讓自己放下一點姿態,為了擺脫寂寞現狀,擇一名我們同樣可以接受,但並非十分滿意的伴侶。閔丞紋目前的生活狀態就是她的第二選擇,或者殘忍說,是她根本不願要但不得不接受的安排。她喜歡張揚炫耀,非常目中無人,不是說她本性品質不好,而是她的性格,驕傲倔強,這是她恃寵而驕自恃美貌的緣故,不過她也確實擁有這個資本。至於她現在為什麽忽然變了樣子,你應該清楚。”
閔丞蘿已經察覺到我今天約她的目的,她臉上天真迷茫的表情漸漸斂去,她非常鄭重其事對我說,“您有話直說,我可以接受。”
她的坦然倒讓我有點覺得自己這些前奏鋪陳得很多餘,我笑了笑,“那既然你這樣爽快,我也不拐彎抹角。”我將麵前的牛奶杯子朝桌角一推,我對她說,“不管你內心如何看待我,是否貪慕虛榮,不夠矜持,連你父親那樣年紀的男人都願意陪伴,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也許追求簡單自由,也許被現實所迫隻圖溫飽,也許不知滿足喜歡更奢華的物質,這些抉擇和喜好無關本性,隻是一個人的心態和思維,我沒有覺得我很丟人,相反,說一句可能大部分人都接受不了的話,豪門裏男人,無論年輕年老,都沒有那麽輕易博得他們喜愛與欣賞,這一點我非常敬佩我自己,我想大多女人也是如此,罵歸罵,羨慕和嫉妒成分摻雜更多,你說呢。”
閔丞蘿非常平和微笑點頭,“是,沈阿姨,對於你和我一樣年紀,卻能夠執掌公司,讓我父親和陳部長兩個事業有成的男人為你所傾倒,的確是你過人本事,沒有好壞之分,隻有成敗。”
我說,“既然你喊我一聲沈阿姨,是否代表你願意聽我的話。”
閔丞蘿垂眸看著自己麵前杯子內隻剩下薄薄一層底的果汁,“我承認您是我長輩,但具體聽不聽,我也需要思考。”
“離開他。”
她話音未落,我便打斷她,斬釘截鐵吐出這三個字,閔丞蘿還沒說完,直接將剩下的話哽在喉嚨,她無比驚訝盯著我眼睛,似乎不可置信自己聽到了什麽,我再次重複說,“離開祝臣舟,一切還來得及。”
我怕她不能理解我的好心,認為我別有圖謀,我對她說,“我是陳靖深的妻子,也深受你父親疼愛和恩情,我沒有任何理由去坑害你與閔丞紋,我去看過她,她過得並不好,祝臣舟是她丈夫,是你姐夫,你們之間隔著太多大逆不道,你沒有像我這樣早早接觸人情冷暖,你非常單純,很容易被人利用,你分辨不清楚誰是真心誰是假意,與其在這樣局麵中讓自己失利,倒不如保全你的東西,至少抽身時你還可以昂首挺胸,而不是一無所有。女人在這個世界一無所有,那太可怕了,你隻能去出賣身體或者尊嚴,否則你無法存活。”
閔丞蘿想也不想便很確定說,“我相信他不會騙我,更不會利用我,他對我姐姐並非真心喜歡,是我姐姐一定要嫁給他,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出現了裂紋,並不能怪罪任何一方,所以我不認為自己有錯,更不覺得我姐姐會恨我,相反,她自己不肯放開,是因為缺少了一個死心的理由,現在我和臣舟在一起,她知道後,一邊是愛情,一邊是親情,她會選擇我,那麽她會放手,這樣一來,她自己尋求了解脫,我和臣舟也可以長相廝守,這不是很好嗎。”
我忽然覺得非常好笑,長相廝守,這四個字祝臣舟的人生詞典裏連有都沒有,我在想,閔丞蘿和他提及這些時,他會不會在心底笑得人仰馬翻。祝臣舟迷惑女人的本領又何止閔家兩姊妹領教過,大約許多女人都領教過,其中至深的當屬我,我的理智讓我隻淪陷了一陣,在陳靖深死去、美索被奪走的仇恨麵前,我硬生生將自己拔了出來,除了這個孩子與彼此利益,我和他之間,再不涉及感情,所以麵對這些將愛情看得至高無上純粹美好的女人,我覺得極其可笑,到底是什麽樣的食物才把她們腦子荼毒成這副鬼模樣。連人倫親情都可以罔顧。
我說,“你父親留給你的百分之七股份,是不是在祝臣舟手中。”
閔丞蘿點頭,“是,但並非他主動索要,而不小心失語提及,無意識的。我了解到他在閔氏雖然掌控大權,可底下人和他股份相差不多,極有可能將他扯下,我便主動將我這部分轉贈他。不過他也沒有虧待我,他給了我一棟房子,還有一輛車。”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也隻有愚蠢到極致的女人才會相信祝臣舟這麽精明的男人竟可能失語。
我一邊笑一邊無奈說,“你知道百分之七股份相當於多少錢嗎?我們來估計下,一棟房子,按照海城市中心最高價位來計算,大約七萬一平米,他給你的就算四百平別墅,不過兩千八百萬,裝修家具都算上,二百萬,一輛車三百萬,不過三千三百萬,百分之七股份的十分之一而已。你難道還不明白嗎?一個狼子野心已婚的男人在忽然間向你示好,並且你們還是這樣的身份,如果這還是純粹的,我覺得這世上便不存在黑暗一說了。”
閔丞蘿對我將她和祝臣舟的感情規劃在一筆充滿銅臭的金錢內非常不滿,她語氣不是很好說,“我的感情無法用錢財衡量,我是真心想幫助他。”
我說,“不錯,你是真心想幫助他,他也是真心想利用你。你們天作之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