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6 如果天亮之前來得及
這一晚我沒有精心打扮,而是穿著最簡單的棉質居家服坐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等他回來,祝臣舟在傍晚七點多由孟奇光開車送他回到別墅,孟奇光沒有進來,我透過落地窗看到他等祝臣舟下車後便駛離小區,我將電視關上,祝臣舟推門進入時發現隻有我一個人安安靜靜坐在燈光微醺的客廳,他換好鞋朝我走過來,沒有立刻坐下,而是站在我麵前彎腰抱住我,我們這樣的姿勢很不舒服,我需要盡可能把頭部高高仰起,他則必須躬下身體,但他不肯放開我,似乎非常享受這樣的別扭與沉默,他抱了我很久,我聽著他悠長粗重的呼吸在我耳畔緩慢流轉,就像在低低傾訴什麽。
他將下巴擱置在我肩窩內,鼻尖緊緊貼住皮膚,隻一會兒我便覺得潮濕溫熱,我想推開他,又實在不舍這難得的擁抱,我們已經太久沒有這樣溫情的時刻。
我不知道過去多久,他主動放開對我身體,他一邊無比疲憊捏著眉心,一邊在我旁邊坐下,他身上的西裝一絲不苟筆挺整潔,可襯衣與領帶卻像是扯過無數次,歪歪扭扭掛在身上,我伸手為他解下後丟在沙發扶手上,我問他要不要喝茶,他搖了搖頭,“不需要,你陪我坐一會。”
他握住我的手,他粗礫的指尖在我掌心輕輕劃動著,他側臉輪廓忽然非常惆悵,我看到他眼底深深的疲憊,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許久沒有吻過他,我記憶裏和他有關所有美好的事,都停留在祝謹出生之前,可人生在繼續,不會永遠定格在最美好的時候,酸甜苦辣悲歡離合都要挨個去嚐。
我握住他手,將臉龐湊過去,在他唇角烙印下,他身體微微一僵,有些始料未及我的動作,在我離開他唇角的同時,他偏過頭目光有一絲訝異注視我,我們眼神交匯片刻,他忽然捧住我臉頰深深吻下來,這一吻漫長而悱惻,他沒有欲.望,我同樣淡如止水,它存在溫度,可並不火熱到令人對這個夜晚過分膨脹的追求和期待。
他親吻了我許久,在他放開我時,我有些睜不開眼睛,整個世界天旋地轉,是困倦而懶惰的。
他用手輕輕插入我發間梳理我散亂的長發,我迷茫之中看著他眼睛,“你和鄭妲曼的事,是不是真的。”
我知道此時不能破壞氣氛,溫柔拴住男人的第一步是懂得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尤其是選擇性很多的男人,他自己就會覺得沒必要在不舒服的女人身上浪費過多時間,至於孩子,那是你自願生的,他沒逼你,何況生了他還要養,他比你的委屈更大,可我控製不住,我明白如果這樣溫情的機會都不把握住,之後再想提及,難上加難,他不會有耐心對我坦誠這些。
祝臣舟唇貼在我手背上,他堅硬濃密的胡茬令我皮膚上泛起一片紅,我覺得又癢又痛,我想要抽回可又被他抓得太緊,他垂著眼眸沉靜得像一個嬰兒,加上燈光太昏暗,從我的角度看,他和祝謹格外相似,眉眼鼻唇,臉龐輪廓,還有那一絲撒嬌般的孩子氣,我心口再次巨痛,我用力將手從他掌心抽出來,捂住心髒最疼的位置,我盯著他不死心,非要他回答我,他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外界傳得什麽。”
“傳你們桃色婚外戀,她罔顧自己有夫之婦的身份,和你糾纏到一起,你忘記了自己喪子之痛,在兒子剛剛夭折一個多月便背叛家庭,我成了一個從沒有正式上位就又一次難免下堂的棄婦,你不安於家室,有一顆無法安撫的浪子之心。”
祝臣舟說,“你是否相信。”
我反問他,“這是不是真的。”
他將身體坐直,沒有像剛才那樣貼靠我非常近,他直視麵前的茶幾說,“真真假假就看人怎樣說,怎樣感知。這世上本來也沒有任何一件事是絕對的,都有一個參照和對比,從而得到一份結果。”他說完微微笑了一下,“我以為你會選擇無視那些傳言,我也以為你兩次主動在這段感情裏妥協,是信任我不舍的緣故,如果你隻是要當麵要一個結果,我可以告訴你,有一半真,一半假。”
我心瞬間揪起來,“也就是說,你們真的住在一起過,真的糾纏不清。”
“我做每一件事都有我的道理。”
“可你想過你的道理傷害到別人嗎?”我捂住胸口笑出來,“這世上的女人最不能容忍是什麽。”
“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毫無後顧之憂,即便我要許諾你什麽,我總要自己活下去,才能給你。”
“可我等得到那一天嗎?我們這樣僵持懷疑下去,那一天還能到來嗎?”
我說完這句話後,我和他全部愣住,我們眼裏翻滾起驚濤和駭浪。
都曾想過以後,他不說,我不講。
我的設想裏有他,他的設想裏是否有我,隻有他清楚。
但我們忽略掉對方是否可以接受這份構想。
我們都活得太自我,在這條自我滿足的路上走得無法回頭。
窗外下了雨,樹葉很溫柔。
沒有月光,沒有星辰,隻有水霧和遙遠的樓宇。
如果天亮之前來得及。
即使你遙遠,更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