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樹欲止而風不靜 1
“是人骨子裏的叛逆促使著他去愛,是那種不服天意的行為讓他不停地挑戰,曆代絕世塵寰的女子都背負著罵名,如妲己、如妹喜、如褒姒,如西施、如楊貴妃,可是她們都受盡了帝王的寵愛,朕是九五之尊,朕是天下之主,為何朕要愛一個女子卻被眾人說阻擾,朕要待一個人好,卻要背負罵名,朕不服,她們越是攔著朕來找你,朕就越是想你,她們越是想要置你與死地,朕越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韙保全你的性命,沒有任何人能逆朕的意思,沒有任何人擋得住朕要寵你要愛你。”
他說得那麽的真切,我隻是靜靜地聽著,向來這是如此,順治帝並非因為專寵董鄂妃而受到當時皇後的嫉恨,而是皇後與皇太後百般阻擾他娶董鄂妃而讓他奮不顧身不惜背負奪弟妻的罵名將董鄂妃娶進紫禁城的。
“臣妾謝皇上不殺之恩。”不知為何說出此話之時卻已經淚流滿麵了,靠在他的懷中哭泣起來,想著他對我如此愛念還要感謝皇太後、皇後、眾妃嬪對我的仇恨了。
“朕嬴了,朕知道菀妃聰明絕頂,知道她有這種能力,她會想著這種法子替朕報住你的性命,平息後宮對你的怨恨,她做到了,可是朕也輸了,朕輸給了你,從前你在朕的眼中是一灘清澈見地的水,我隻需要撇你一眼就能看清楚你,可是現在你變了,變得朕也看不明白了,朕以為你會害怕的時候,你不怕了,朕以為你不怕的時候,你又怕了,朕當你會胡鬧的時候,你沒有鬧,朕有些不清楚了,那日你那雙攜帶著各種感□□彩的眼睛,朕迷惑了,朕當你會開口求朕,跪地求饒,會大吵大鬧,會哭,可是你沒有,你就那樣靜靜地走了,朕以為你不怕呢?可是蘇培盛說你險些在天牢自縊,朕慌了。”
“菀妃將你改姓,那是她在羞辱你,朕當你會接受不了,可惜你就是接受了,還在天牢裏認了一位身份低微的阿瑪?那日皇後為你準備的吉服與首飾都是尋常之物,你那麽高傲眼睛怎麽會看得上?皇太後讓你從暗筱門入宮,你那麽的目下無塵,可惜就是能在冷宮外靜靜地等到天黑,朕這麽久沒有來看你,你就這麽安靜地呆著,都大大出乎朕的意料,你隻是拿著一條絲巾送給了朕無以比擬的情義,朕看到了一個全新的你。”
“皇上……”
“蘭兒,她們沒有一個人能夠明白朕的心意,難道說,這人生就不準犯錯麽?為何就不能包容一點?難道皇上就不是人麽?難道皇上是神麽?”他拉扯著我的手,緊緊地握著,他內心已經因為處置廉親王等人的事情而感覺到內疚與錯了,可是他不敢去承認,因為承認了就會落得跟我一樣的下場,不會有人原諒與諒解的,這一刻我有著一絲絲的同情與憐憫,我的身後好歹還有他可以依靠,可是他的身後什麽都沒有,他必須獨自聳立著被數之不盡的人依靠著,他的肩上擔負著整個天下,肩負著國泰民安的使命,故此再多的委屈都隻能自己扛著,沒有人可以為他分享,更沒有人可以為他分擔,因為不會有人真正的理解他內心所想。
“皇上,臣妾曆經了這麽多事兒,早就把這些看淡了,有人打老拙,老拙先倒下,有人罵老拙,老拙嘻嘻笑,涎吐在我臉上,任他自幹了,我亦省力氣,他亦免煩惱。臣妾心中早就不在意那些權勢、富貴了,臣妾隻在意皇上,隻要皇上心中有臣妾,臣妾可以忍受一切。”我已經分不清自己是真情還是假意了,隻是順勢而下。
“蘭兒,走,朕要送你一份大禮。”熏香的煙霧嫋嫋騰升,他拉著我的手掀開內閣的黃金輕紗簾子朝外走去,蘇培盛擺上了一桌好酒好菜,卻在我們談話之時掛上了大紅錦球,布置得如同新房一般,看著一屋子的喜慶,我已經有些迷醉了,“今兒的月色雖不是圓月,卻極其的美的,白日也好,黑夜也罷,天在,地在,朕在,你在,今夜就夠了。”
“皇上……”不等我言語便感覺眼前一黑,一塊紋著鳳凰起舞的紅蓋頭便落在我的頭上,十餘年前,曾經我就這樣帶著紅蓋頭走進了他的生命,可惜那一次我自己把蓋頭揭開了。”
“朕想要與你拜拜天地……”他僅僅地握著我的手,指引著我跪地,朝天地叩拜,“你是朕在紫禁城的福嬪,是朕在承乾宮的寵妃,可是朕要告訴你,你是朕心中的妻。”
一叩首,夫妻恩愛,錦瑟和諧;二叩首,夫妻情長,攜手白頭,三叩首,夫妻相守,夫唱婦隨。
曾幾何時,我們也各自穿著新郎新娘的朝服而舉行成婚之禮,可惜那不過是納妾而已,是我朝他與皇後敬茶罷了,這一刻他陪著我一起下跪拜天地,他是皇上啊,是天下之主,是大清的國君,他說他在心視我為妻?讓我怎麽不感動?
沒有大肆操辦,沒有鼓瑟笙簫,沒有親朋好友的恭賀,沒有宮女太監來討賞,可是在我心中卻是那麽的隆重?他指引著我走進了內閣,床上鋪滿了花生、蓮子、桂圓、百合等寓意吉祥的物品。
“朕要親手替你揭開紅蓋頭……”他輕輕地挑起紅蓋頭,他如同多年前一樣,那麽的英俊偉岸,風度翩翩,溫柔和煦。
“皇上,臣妾惶恐……”淚流滿麵的我覺得這一切太過隆重了,這一刻感覺自己配不上他這一國之君,不配與他相伴,不配做他的妻子,我太壞了,我做了太多的錯事了,即便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得到他的恩寵,可是他害他為了菀妃的孩子而傷心不已,我讓他為了淳嬪的死而難過,我還讓他與惠嬪結下解不開的結,更讓他在前朝與後宮之中為難。
“朕犯了好些錯,你也犯了好些錯,可是除了朕沒有人包容你,除了你也沒人寬恕朕,朕與你是一樣的,讓那些錯都去見鬼吧,朕,隻要你、我都好好的,上天隻會讓對的人好好的,對不對?”
十幾年的相濡以沫,數百次的同床共枕,按理說我們早就已經融合到了一起,但是今夜所有的一切都是不一樣的,輕紗曼簾悄然的晃動,床底之歡,水乳交融,肉搏相見,充滿著太多驚喜與冒險,我如同還未□□的花朵等待著他的探索,每一次觸摸、愛撫、親吻都匝匝密密,讓我知道自己並非在做夢,而是真真實實的。
“朕入主紫禁城之時,就對自己說過,承乾宮要留給最愛的女人。”參透著甜蜜的汗水劃過了臉龐,我靠在他的懷中聽著他微妙如天然璞玉巧遇珍珠般清脆的心跳聲。
“從前,我不是麽?菀妃不是麽?”
“華妃是朕最寵愛的女人,菀妃是朕最疼愛的女人。”
“那……”我試探地問著,卻最終忍住沒有問出口,那是他心中永遠的痛楚,我不能輕易的將他抖露出來,我已經不忍他傷心了,甚至在內心某處已經放棄為哥哥報仇的心意,如實皇後不在了,他會傷心的,若是菀妃不在了,他會疼心的,我已經舍不得了。
“他是我心中的神女,並非一個‘愛’字可以言喻,一個‘情’字可以紓解……”神女?到底是什麽樣的女人可以讓他如此的牽腸掛肚?已經這些年了,他從未有一天可以忘記?她高傲神話得我無法嫉妒,隻能羨慕與向往。
積雪掩蓋了承乾宮前的路,也湮沒了覆蓋著我的身軀,不知在風雪中跪了多久,感覺不到寒冷,反倒有著一絲絲的暖氣,雪花在我的體溫之下漸漸地融化穿透我的衣服劃過我的肌膚,沒有人懲罰我,是我自己懲罰我自己,我的心如同在油鍋裏煎熬似的,一麵是我家破人亡的仇恨,一麵是皇上對我的千萬寵愛,他告訴我,我是他最愛的女人,故此,我已經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了。
“主子,您快別折騰自己了,若是病了,皇上也是會心疼的。”頌芝已經勸了我很多次了,唯獨這幾句話讓我心思擾過那個扯不開的結,是了,我出事了,他也是要心疼的,我要為了他好好的保重才是啊?
“傳太醫來!”我的聲音已經有些嘶啞,兩種思想在我的腦海了打架,不知這個仇該不該報,曾經不想去怨恨那個我愛的人,故此將仇恨推到皇後與菀妃的身上,如今我不想傷及他身邊的人又想著把罪過推到那個愛我的人身上,甚至幹脆得出結論哥哥就是咎由自取,罪有應得,閃過一霎那這樣的念頭又好像看見了哥哥的怒眉橫眼。
“病了,便不用去給皇後娘娘請安了,對不對?”我安慰著自己說道,其實心裏跟明鏡似的,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的,我要這宮中生存,我就必須與她們打交道,我要做皇上的寵妃我就要好好的侍奉皇後,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聲諾替我看了驅寒的藥,囑咐我按時吃藥,我如同往常那般慵懶的蜷縮在被中,隔著屏風與之對話,免不得要問問清顏的消息,他已經派人四處尋找了,卻一點蹤跡都沒有,我想著她離去之時是不是什麽都沒有拿走?那她一個弱女子如何生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