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修扶搖 第三十二章 煙雨樓中賞煙雨
陳凡走到南淵入口,引得眾人圍觀,眾人來得都是修行日久,修為高深之輩,倒是頭一次見到煉骨境的少年來南淵,真是稀奇,不過,稀奇歸稀奇,倒是沒有人上前問話,畢竟南淵門口,這些人都不敢惹是生非。
陳凡在眾人好奇的注視下,信步走入南淵。剛才從外麵看時,隻能看見群山環抱之中,高樓隱約,步入其中,才看得全貌,這南淵之中,到處都是亭台樓閣,各個獨立,景色不同,占地最大的七層高樓,在二層中間掛著“煙雨樓”三個字,可以看見,其中賓客往來如雲,煙雨樓右邊是一座假山,將另一座樓與之隔開,周邊水塘煙柳又分出一個區域,中間是一個亭子。站在門口的陳凡看不到更多的細節,更看不到煙雨樓後麵的風景,隻能繼續向前走去,走到煙雨樓前,可以聽到從裏麵傳出的女子嬉笑之聲,如鈴聲入耳,清脆婉約,又如深閨少婦,嫵媚勾人,陳凡抬起的腳,怎麽也邁不下去。
從大廳內走出一個紅衣女子,到門口來,看了陳凡一眼,問道:“這是誰家的小公子啊?怎麽這麽小的年紀,也迷戀這煙雨樓中的美色嗎?”
陳凡看那女人雙眸似水,神情卻不嫵媚,身材凹凸有致,加上一襲紅衣,更顯風情萬種。陳凡不敢多看,說道:“南淵待客的還分年紀大小不成?”
這紅衣女子掩嘴一笑,說道:“倒是個有底氣的公子,不知道進了煙雨樓,會不會被掏空了出去。”
陳凡說道:“不勞費心,不過,若是姐姐這樣的,我倒寧願被掏空了身子。”
紅衣女子啐道:“哪裏來的浪蕩子,自己玩去吧。”
說罷,轉身離去,留給陳凡一個紅衣背影。
陳凡環顧四周,這七層高樓,中間是空的,可以一眼看到七樓樓頂,從一樓開始,越往上,每層樓的房間開始遞減,到了七樓,一層隻剩下了七個房間,個個都是房門緊閉,這倒是一眼就能看到。從七樓往下來,六樓的房門也是關著,不過可以看到,沒喝多長時間就有男女從裏麵出來,然後又有另一對男女進入,其他的房間還有一群十幾人進去的。看得陳凡目瞪口呆,真沒想到,這落霞山中的人絲毫不比外麵的人羞澀,甚至更開放一些。然後是五樓,四樓,三樓,房間更多了一些,而且在房間外麵還擺放了桌椅,幾乎是座無虛席,推杯換盞,吵吵鬧鬧。這一樓自然是更加寬廣,卻沒有幾個房間,幾乎是整個一樓擺滿了酒桌,人也更多一些,陳凡心裏明白,救人不是一時一刻的事,要先打探好消息,就像阿叔進山打獵,要事先踩點,了解獵物的習性,活動範圍,喜歡吃的東西。所以,陳凡覺得應該先了解一下南淵裏麵的情況,然後再謀劃下一步,仔細一想,目前除了萱清姐姐給的魄,和魄裏麵存放的靈珠,其餘一無所有,隻能靠靈珠了,如此想著,陳凡觀察了一下,發現所有的酒桌都坐滿了人,還有人外麵等候,這要是磨磨蹭蹭,得什麽時候才能救出古那晨雨?
陳凡徑直走向裏麵靠近窗邊的酒桌,這張酒桌上隻有一個人,身著灰袍,一臉冷漠,看起來隻有三十歲左右,腰背挺直,正一個人看著窗外喝著酒。
陳凡走到近前,問道:“我叫陳凡,想跟大哥共用一桌,不知可否?”
那神情冷漠的男人未有
動作,還是看著窗外,陳凡又說了一句:“大哥?”
那男人回過頭來,看到陳凡,明顯一愣,陳凡看著男人臉上錯愕的表情,有些無語,心想不就是一起拚桌吃個飯而已,至於如此表情嗎,不過嘴上還是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大哥,我叫陳凡,你看這屋裏也沒有其他的空桌了,我想跟您共坐,一同飲酒,可以嗎?”
那男人冷漠的臉上忽然笑了起來,目光火熱的盯著陳凡,問道:“你叫我大哥?”
陳凡有些發懵,這男人怎麽精神還有些不好,明顯的比自己大很多,自己叫他大哥不過是客套話,這有什麽奇怪的?
陳凡又說了一遍:“是,大哥,我叫陳凡。”
“好!”男人忽然大笑著鼓起掌來,一邊
拍著巴掌,一邊盯著陳凡笑,這讓陳凡徹底懵了,怎麽剛到南淵,就碰到個瘋子不成?
“大哥?你這是,為何發笑啊?難不成小弟引得大哥發笑了?”
男人擺擺手說道:“來,弟弟,坐,咱們兄弟倆一見如故,讓大哥我高興壞了,因此有些失態,你大哥我一個人慣了,很久沒有人跟我一起喝酒了,更是很久沒有人叫我大哥了,實在是太高興了,小弟莫怪,來,喝酒!”說著,將陳凡的酒杯倒滿,將酒壺放下,另一隻手舉起杯來,陳凡見狀,也舉起酒杯來,與之互敬一杯,放下酒杯,剛要說話,那男人大喊起來:“好!小弟真是好酒量!”這一嗓子,引得陳凡一驚,心裏想,怪不得沒人搭理他,感情這人精神有點問題,就這一杯酒,稱得上好酒量嘛!
陳凡回道:“嗬嗬,大哥說笑了,就這一杯而已,就是這一壺,也沒有問題。另外,不知道大哥如何稱謂?”
男人笑著說道:“你叫我老張即可,不瞞你說,我少年之時,有過一個親弟弟,與我關係很好,隻是我們父親管教嚴格,我與弟弟經常受到懲罰,我那弟弟每次都不服,一到父親要懲罰我們兩個時,他便逃跑,他年紀小,我卻將要成年,不願惹父親生氣,就跪在原地受罰,小弟看到我被父親打,每次都會大叫“老張,你真是個傻子,你咋不躲?”邊說邊跑,這時父親就會說“讓你跑,你再跑,我就全打你哥哥身上!”,然後弟弟就會低著頭走到我身邊,一同跪在父親麵前,默默忍受父親的懲罰,父親打完了,轉身離開,弟弟又會說“老張,都怪你!讓你跑你不跟我跑,你就活該挨打你!”我則回頭對弟弟報以歉意的笑,然後弟弟還會說“老張,你是真不怕疼啊咋滴,這老頭給我後背打的,火撩撩的”,唉,就這樣,弟弟陪我挨了幾年打,後來,他跟父親就再也沒回來過。”
陳凡舉起酒杯,問:“沒回來?他們去了什麽地方?”
男人搖頭苦笑道:“死了,為了保護我。”
陳凡又將舉起的酒杯默默放下了。
“人死不能複生,老張,不要想太多了,如今你活的好好的,就是你弟弟和父親最希望看到的。”
男人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眼淚從落寞的臉上滑下:“我,太久沒聽到有人叫我大哥了,從我弟弟走後。”
陳凡一時心裏五味雜陳,沒想到這男人還是個有故事的,自己一聲“大哥”,還
把人家的傷心回憶勾了起來,有些過意不去,於是又勸慰著說道:“老張,你要是不嫌棄,以後我陳凡就是你的弟弟,你就是我的大哥。”
陳凡覺得這麽說,也許老張會開心一些,果然,老張聽陳凡說完,高興的笑了起來,顧不得臉上的淚痕,一把舉起酒杯,敬了陳凡一下,一飲而盡,陳凡也慌忙舉起酒杯,示意一下,一飲而盡。
老張又說:“弟弟,我再跟你說一些我的往事,知道為什麽我現在還活著,而我弟弟和父親卻為我而死嗎?”
陳凡搖頭,說:“不知。”
老張將胳膊拄在桌子上,說:“因為我不是父親親生的,嗯,後來我才知道,而弟弟在世時,我還好奇為啥父親和弟弟都是修道天才,什麽功法典籍一學就會,而我永遠要學很多遍,直到他們去世之後,我才知道,原來我不是親生的,血脈太弱。”
陳凡看著流淚的老張,發自內心的說道:“老張,說句心裏話奧,按你所說,你父親肯定是知道你身世,就算如此,還能和你弟弟為了保護你而犧牲,真的是一位好父親了,就我個人感覺而言,生死時刻,他沒有選擇保護自己的親生兒子,而是讓你逃出生天,可見你父親確實愛你,他想要給你更多的愛。而並非因為你是養子,就區別對待。”
老張傷心的臉上,似乎有了些活氣,說道:“弟弟說的對,正是此理,自那以後,我非常自責,悲傷了許久,後來我才明白,隻有我活的更好,父親和弟弟才會高興。隻是一直都是孤單一人,有些寂寞罷了。剛才你管我叫大哥,讓我一瞬間晃了神,讓弟弟見笑了。”
陳凡回道:“沒事,沒事,看得出來,老張你是性情中人,重情重義,這沒什麽值得笑的,反而讓人尊敬。”
窗外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老張看著窗外說道:“南淵之中,花草樹木四季如春,但畢竟沒法改變天氣,所以淵內還是會下雨打雷刮風降雪,不過,正因如此,反令這南淵景色愈發迷人起來。”
陳凡也望著窗外,說:“景色是很迷人,在這裏飲酒作樂也確實讓人身心舒暢,隻是這景色背後,卻是多少女子的心酸苦楚。”
“女子的心酸苦楚?弟弟還年幼,或是不知,那些女子絕大部分都是自願入這南淵的,有些舍了一族聖女不做,有些拋了丈夫孩子,有些忍受不住修行路上的磨難,你認為她們心酸苦楚,這說明弟弟是心善之人,可你不知道的是,她們在這裏日日歡歌笑語,根本不願離開。”
陳凡竟是頭一次聽到如此說法,一時不知如何應答,隻能說道:“想必這裏的女人也不全是如同大哥所說的,應該會有這南淵掠來的良人女子吧?”
老張舉杯喝了一口,說道:“自然,隻是,無人來要人,自然也就說明是無家可歸的,經過這南淵日久天長的潛移默化,也就不願走了。你要說這南淵肮髒,確實如此,可你要說這南淵無惡不作,卻也有些冤枉。”
陳凡問道:“難不成有人來要人,南淵就能放人?”
“自然不是,也得要有實力才行。”
“那還不是強人所難?逼良為娼?”
“或許是吧,不過,這世道,不正是如此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