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38
我自深淵來最新章節
“在劉超的體內提取到毒-品,一種還未出現在市麵的新型毒品。”李瓚:“我懷疑這種新型毒品出自坑水街。”
江蘅將他從俱樂部裏撿回來的那支針筒遞給李瓚:“算是定金。它應該能幫你們拖住陳三黑。”
李瓚接過:“我會告訴你這樁案件的進程,但隻有你我知道。”
“保密。”江蘅一笑:“我知道。”
李瓚神色鬆緩:“那筆資金來源是哪裏?”
江蘅:“承朝國際物流公司。”
……
“承朝國際物流公司,又名承朝集團,於五年前入駐當時正在開發和尋找投資者的北田港,因此得到政策惠顧迅速騰飛。前年在香港上市,股市漲了一波,是家市場穩定、具有進步空間的公司。”
“公司法人名字叫林朝期,全職太太。公司老總名字叫劉承之,他是林朝期的丈夫。他們在六年前結婚。羅崗山焦屍一案中的死者關銀,女,28歲,身高1.64、體重43kg。她在承朝國際物流公司工作將近三年,從一個小小的秘書爬到劉承之身邊的執行助理。”
“能力可謂出色。”
北田區刑偵辦連夜加班開會討論2.17命案,女警正在陳述死者以及死者生前的工作環境、人際關係以及個人家庭。
“關銀的工作態度很認真,私底下性格還不錯。據說挺照顧新人,所以在同事之間的口碑挺好。她沒得罪過人,不過有個前男友。前男友出軌,關銀和他分手後,他還繼續糾纏想要關銀的錢和房子。關銀出事前,他們發生過激烈的爭吵,就在關銀工作的那棟大樓下。”
“很多人看見、聽見關銀前男友說要教訓她,威脅要殺了他。”
北田區刑偵辦大隊長廖懷義說:“調查關銀的前男友。”
刑偵同誌:“行。”
女警繼續陳述:“關銀是農村人,出生在一個偏僻的小漁村。父親早亡,母親蔡秀英獨自一人撫養她和患有智力殘疾的哥哥。關銀獨立、聰明也漂亮,從一個小漁村裏走出來,考上大學後勤工儉學。後來進入承朝國際物流公司工作,憑借自身能力在粵江市買房。”
“目前在供房貸。她跟家裏人的關係很僵硬。”
廖懷義:“不好到什麽程度?”
女警:“蔡秀英重男輕女,又因大兒子智力殘缺所以格外偏愛他。關銀自小照顧她哥哥,應該本身就有不少怨言。母女倆關係很不好,後來關銀大學畢業,蔡秀英似乎要求關銀回小漁村工作並照顧她哥哥。關銀情緒爆發,自那以後沒怎麽回去過。”
“據蔡秀英描述,關銀已經整整兩年沒有回去、沒有同她聯係。”
說到此處,女警真的挺同情關銀,也對警局裏的蔡秀英沒有一點好感。
她女兒死了,她沒掉一滴眼淚,還有心思關心兒子的日常吃喝。
她真的——
太替關銀不值了!
廖懷義:“蔡秀英和她大兒子是昨天才到粵江市?他們是第一天到?”
女警:“是。”
刑偵辦同誌:“廖隊,您懷疑蔡秀英?不能吧,好歹是母女。”
廖懷義:“為錢財親父子都能反目成仇的案例還少了?再說人心是偏的,有時候一個是心頭肉,另一個就是眼中釘、肉中刺。搶奪其中一個的資源去喂養另外一個孩子,現實中不是沒有。”
刑偵辦同誌們想了想,覺得有這可能。又有人問:“既然蔡秀英和關銀已經兩年沒聯係,那她怎麽突然來粵江市?而且恰好就在關銀慘死後的一個月。”
其他人議論紛紛,一拍掌紛紛覺得奇怪。要說巧合,未免也太巧合了。兩年不是兩天、兩個月,那是整整700多天沒有一點聯係,分隔兩地突然就帶著大兒子奔來粵江市。而且是第一次來粵江市,動機未免太奇怪。
廖懷義:“既然有懷疑,那就查。正好人在警局,出個人去問話。”
女警踏出主動的步伐:“我去吧。”
廖懷義:“行。”
關今睡著了,蜷縮在冰冷的躺椅上,身上蓋著老舊的軍大衣。警局門外種著一株桂花,在暖春裏綻放細碎又擁簇的小黃花,香味濃烈得走了十米還聞得到。
香味太濃烈,以至於招來細小的蚊蟲。
蔡秀英揮走飛過來的蚊蟲,瞧著關今睡熟了才低頭去看腳下的影子。
女警走過來時故意摩擦地麵發出聲響,但蔡秀英沒反應。直到女警喊:“蔡女士?蔡女士?!”
蔡秀英回神,抬頭看向女警,眼珠子一動不動地盯著她,過了好一會才如夢初醒般起身略為局促的問:“警察同誌,怎麽啦?”
女警頓了頓,說:“蔡女士,我想問問您跟您女兒的關係,以及……您為什麽突然帶著大兒子前來粵江市尋找兩年沒有過聯係的女兒?”
蔡秀英怔住:“什麽意思?”
女警看了眼蔡秀英滿頭白發,她實在太瘦小、太蒼老了。
看身份證,她似乎不到50歲,但是滿臉的皺眉、花白的頭發和布滿裂紋的烏黑色的雙手。這些讓她看上去仿佛已經60多歲,而且她很瘦。渾身上下從不合腳的鞋到眼睛裏的渾濁疲憊,全都在述說她的人生沒有過哪怕一刻的清閑。
女警甫又想到被燒得隻剩胸-部以上部位的關銀,想她的優秀和苦未盡的、戛然而止的人生,登時硬起了心腸的詢問:“請問您為什麽在兩年沒有聯係女兒、恰好女兒死亡一個月後的時間裏,突然帶著大兒子來粵江市找她?”
蔡秀英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問:“警察同誌,您是不是懷疑我、懷疑我殺了我的女兒?”
女警指出:“未確定關銀死迅時,您說過‘我知道她死了’,您為什麽確定您女兒死了?”
蔡秀英搖搖頭,隻說了句:“我沒有害她。我不會害她。”她坐回原位,不肯再接受警方調查。
當女警指出她的不配合很可能坐實她具有犯罪動機和犯罪嫌疑的猜測時,她回答:“我知道警察辦案,要講證據。”
女警愕然,努力大半夜都沒結果。
她又累又氣,實在熬不住了隻好放棄,臨走時說:“我實在不明白身為母親為什麽可以那麽偏心,也不明白能有什麽不可說的堅持比抓住害死女兒真凶的事更重要。”
她走了。
警局裏的燈逐漸暗下來,隻剩兩三盞特別暗的,長長的廊道裏寂靜得顯露出一種極為可怕凶猛的孤獨。燈光將蔡秀英佝僂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她最終捂著臉,卻始終不發一語、吝嗇得不肯掉一滴眼淚。
沒人知道她到底是過於堅強,還是對死去的女兒太冷漠。
……
李瓚回東城分局,江蘅跟著來。
他就在大廳角落裏安靜的站著,不說話、不動作竟也沒多少人發現他。
過沒多久,老曾他們也將陳三黑等人以及吸了過量白-粉的飛車黨全部帶回來。同時收繳了大量的彈珠和大約13支土製獵-槍、1支95式步-槍,他們也在健身俱樂部裏進行彈道測試、帶回不少物證。
老曾說:“收獲不少,就等著後續排查工作。俱樂部裏麵的監控攝像視頻被刪,硬盤帶回來讓王璫璫試著恢複。物證挺多,應該能證實陳三黑的手下持-槍-殺人,但不能完全釘死陳三黑。”
李瓚問:“俱樂部裏沒找到其他人?”
老曾:“一群飛車仔,年齡最大才25歲。”他搖頭:“全都得送去強製戒毒。”
李瓚皺眉:“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人?”
老曾:“沒有。你說的聚眾吸-毒群體沒有見到,搜了整個俱樂部隻找到這群飛車仔。你看見有聚眾吸毒的群-體?”
“沒有。”李瓚:“我的猜測。”
老曾:“會不會猜錯了?”
“不可能會錯。”李瓚:“首先陳三黑的俱樂部修建了賽車區,但是光出租賽車區他賺不了多少,養不起那麽多手下,更不可能成為整個坑水街的黑-老大。而且賽車區出過事故死了四個人,時間距離不久,賽車區沒那麽快開但外麵停滿豪車。”
“至少八成可能是聚眾吸-毒,說不定還是新型毒品。”李瓚思索著,回憶坑水街天峰俱樂部附近的地形忽然說:“隧道!那條廢棄的火車隧道有沒有找過?”
老曾:“那邊還有人留著,應該在開始搜尋。”
李瓚:“現在才開始?”
老曾:“陳三黑他們那群人太分散,我們人手夠多但一分再分就不夠了。空不出人手去查隧道。”
李瓚:“那就找不到了。但還是要找找,看能不能再找到一些痕跡。那條廢棄的火車隧道通往後麵的群山,群山有一條盤山公路可以離開坑水街進入北田區高速。調取那邊路口的監控攝像,應該不難找到。”
老曾:“我這就吩咐下去。”停頓一下,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對了,有個老熟人跟著過來。”
“誰?”李瓚滿腦子都是案件,對老熟人沒太興趣。
“我。你搞出那麽大陣仗會猜不到市局派誰來支援你?”
李瓚回頭看,見是個眉清目秀、頗為斯文幹淨的中年人,不由眨了眨眼睛,難得沒懶散更沒叼上天而是有點兒正經的擺正姿態:“周叔。”
來人正是新洲禁毒支隊隊長周言,現年37歲但長相頗為白淨斯文,半點看不出他幹的是刀口舔血的禁毒工作。要是戴上一副細框眼鏡,絕對會被當成是大學教授。
周言先打量他:“有些瘦了。”
李瓚耿直:“其實胖了2斤。”
周言送給他意味不明的一眼,然後向前走,放棄對李瓚進行中國家庭式常見關懷用語的嚐試。
“過來交代你這次私自行動到底什麽想法,提前做好計劃準備,免得到時收不了場。還有,少抽煙。隔老遠能聞到煙味,知道中國每年多少人死於肺癌嗎?知道其中吸煙比例占多少嗎?你……”
一路斯文精英範的新洲禁毒支隊隊長周言突然變換畫風成為絮絮叨叨的老媽子形象,瞬間震爆在場不少刑偵辦人員的眼珠子。
尤其是陳婕和季成嶺,齊齊靠近老曾:“曾局,周隊認識咱老大?”
角落綠植後麵的江蘅也有些好奇,豎起耳朵聽。
老曾正吩咐留在坑水街的隊友去搜尋廢棄的火車隧道,掛斷電話後說:“周隊?哦你們還不知道,李瓚少年時期就住在周隊家裏,住了大概三年。他們倆有點像父子,關係挺好。”
陳婕‘嘩’了一聲,她起初還以為周言對李瓚有意見,沒想到還有這層關係。
季成嶺則問:“不對啊,李隊為什麽住周隊家三年?他自己家不住嗎?”
老曾聞言愣了下,看了眼疑惑的陳婕和季成嶺,想了想覺得不是什麽大秘密就說給他們聽:“李瓚現在的父母是他叔和嬸,前幾年才搬來粵江市。李瓚的親生爸媽在他十歲左右就因公犧牲,他幾乎是被東城區的警察帶大的。”
陳婕和季成嶺表情俱是震驚不已。
李瓚的親生父母是因公犧牲?需知因公犧牲與因公殉職不同,前者是烈士、是英雄。
夫妻雙烈士,李瓚就是烈士遺孤。
兩人帶著震驚的心情跟著老曾走了,綠植之後的江蘅則走出來,兩手插著兜朝門口走去,時不時回頭看一眼刑偵辦的方向。
到了門口,他停下來轉身,想了想還是走出去、下台階。一邊走在回去的路上一邊想著,十歲的李瓚是什麽樣子?開始拔個兒、五官沒長開,性格應該是有了點雛形,大概也是個臭屁小孩。
江蘅幻想著十歲的李瓚什麽樣,笑著又突然笑不出來。
他想,十歲那年的李瓚到底要怎麽撐過去,他才能長成後來那樣肆意飛揚的耀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