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鮑彩青的角度,魏永康實在是一個無法被她原諒的負心漢。
可是當著兩個陌生人的面,鮑彩青根本就無法說出過往的那種辛酸和痛苦,只能苦笑連連。
蘇陌陌搖頭:「這麼說來,醫院的里老爺爺也挺壞的。我還是不同情他了。」
林景喻將手上的手鏈摘下來,又戴回信仰項鏈,關閉預言異能,嘆息道:「一切隨緣吧。」
兩人走到馬路上,正好有一輛車迎面開來。
林景喻伸手攔車。
報上地址后,兩人在後排各自沉默。
片刻后,蘇陌陌見林景喻若有所思,率先開口道:「你在想什麼?」
「剛才我們剛進門的時候,她在想點翠面具的事。」林景喻伸手摸著下巴上剛冒出來的鬍渣。
一進門的時候,鮑彩青滿臉警惕,在提防來人的目的,心中甚至猜測他們是為了點翠面具而來。林景喻的傳媒公司畢竟和藝術有關,對戲曲中的點翠藝術也略有所知。翠鳥作為保護動物,如今已經沒有很多合法的渠道來獲得羽毛,因此,祖傳下來的點翠面具就成了文物,價值連城。
沒想到,鮑彩青竟然還有這一層家底,也不知道到底是她祖傳的,還是她已故的丈夫的。
不過,這件事或許和他們沒有什麼關係?或許只是老人家警惕心比較高而已?
林景喻分神瞟了一眼蘇陌陌,卻看見少女滿腦子都在糾結要不要幫魏永康的事,忍不住抿嘴微笑。他問:「你在想什麼呢?」
蘇陌陌沒有注意到他能看透自己心思的事,開口道:「我覺得老爺爺還是挺可憐的,畢竟我看見了他的痛苦。如果鮑婆婆不去看他,我有時間還是陪著他吧。」
她剛才掙扎許久,但最終還是推翻之前的想法,決定繼續出手相助。哪怕無法完成他心裡的夙願,至少可以陪伴他剩下的時光。
「太善良不是好事。」林景喻評論道。
有剛才在公交車上的前車之鑒,以至於他現在面對任何人都是小心翼翼的。先用讀心異能確認司機無害后,他才將信仰項鏈戴上,「你幫不上他的忙,我看著也很愁啊……我怎麼忍心能讓你有一絲遺憾?」他伸手捧起少女的臉,在額上輕輕一吻,「本來這個忙,我並不想幫的。只是因為你而已。」
每次都是因為自己……
感覺自己成了他的拖累……
從相遇開始,所有的災難,所有的事,好像都是因為她。
蘇陌陌擁抱他,懺悔道:「我一定會改……如果變得狠心是成長的一部分……」
林景喻伸手撫摸她的長發,笑道:「並不是。道義上來說,當然應該推崇與人為善。只是有時候,善惡根本就算不清楚。如果真的只是舉手之勞,或者率性而為,那也就算了。但如果你要累心去反思自己,勞心勞力,就沒有必要了。」
蘇陌陌抬眼望他,總結道:「所以,你是覺得怕麻煩?」
林景喻抿嘴,思考幾秒,說:「被你一說,好像的確是這個意思。」
蘇陌陌嘆了口氣,故作嫌棄的樣子,擺手:「行了我知道了,以後這種事不帶你就是了。」
「哈……蘇陌陌,你居然不帶上我?你翅膀硬了想造反?」林景喻將少女一把扯進懷裡,掐她胳膊。蘇陌陌負隅頑抗,張嘴就咬。
計程車司機從後視鏡里瞅了瞅打鬧成一團的小情侶,搖了搖頭。
現在的年輕人真不注意形象啊……
……
沉澱了半輩子的回憶再次浮現在腦海,鮑彩青老人不禁濕了眼眶。
沒想到,他竟然淪落到這個境地,算不算是惡有惡報呢?
咔嚓——
門被打開的聲音。
原來是兒子一家三口回來了。
「奶奶!」孫女踩著歡快的腳步,就想進門。
「小鬼,快脫鞋!這地上這麼乾淨,可別弄髒了!」兒子周岳一如既往地教訓著自己的女兒。
鮑彩青不想讓孩子們發覺異樣,連忙伸手擦去淚痕,趕緊說:「不打緊不打緊,我再擦乾淨就好了。耀琦,快把書包放下,這個小肩膀每天背著那麼重的書包。你這個當爹的也不知道替她拿一下!」她苛責自己的兒子。
「奶奶!」孫女歡天喜地撲進奶奶懷中。
鮑彩青立刻喜笑顏開:「今天上課學了些什麼呀?」
孫女掰著手指,將所學科目一一數過,頓時滿屋子裡都充滿著嘰嘰喳喳的童音。這悅耳的聲音就像黃鸝鳥的鳴叫,打散了鮑彩青先前的糾結,但也更加確定了她的念頭。
現在的家庭這麼美好,又何必要再去見他最後一面?既然已經過去了,就讓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隨風飄散吧。
至於膝下無子什麼的,這都是報應啊!
兒子當然是他的種,可當時她背負了多少壓力,忍辱偷生,才將孩子生下來並養大成人。幾十年都沒有來問候過她,現在臨死前卻想要孩子和他相認,這件事是多麼諷刺啊!
至於血統這種事……反正幾個妯娌也都很久沒有來往了,還有誰會管這兒子到底應該姓什麼?他早就有了自己的家庭了,所以她絕對不能破壞兒子現有的幸福!
就讓這些事爛在自己的肚子里,帶進墳墓吧!
鮑彩青打定主意后,寵溺地將孫女抱在懷中,絕口不提剛才想到的事。
更何況,她今天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
窗檯下沿,一個金屬顆粒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粘附著,將屋中的一切動靜聽得一清二楚。
遠處的樓房中,一個住戶窗帘緊閉,但在陽光下仔細一看,卻能找到一個奇怪的反光。
這是望遠鏡的鏡片所反射出來的光芒。
一個染著頭髮的青年戴著耳返,聽著鮑彩青屋中的一切。他眯起眼,透過望眼鏡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
他正是在江湖上消失大半年的怪盜飲河。
在進看守所之後,這個名號一度在江湖上消失不見,但因為平時獨來獨往慣了,真正知道他被抓的人卻並不那麼多。直到上個月才刑滿釋放,他才算是恢復了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