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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整肅紀律

  錢愛偉救人心切,理由冠冕堂皇,“對年輕人,隻要願意改錯,還是要給人機會的。要不然,這一輩子就毀了!我們一貫的態度,還是治病救人、懲前毖後的嘛!”


  知識分子的爭執,不像街頭潑婦罵街那樣臉紅脖子粗,都是輕言細語,甚至還麵帶微笑,講道理、擺事實,有時候還要引經據典。侯江濤見爭執不下,自己這個主持會議的黨高官該出來拍板定奪了。侯江濤說:“按照組織原則,大家舉手表決。錢副院長與江恒錦有特定關係,請回避表決。”


  錢愛偉無奈,隻得起身離開會議室,走之前,他還不忘向大家抱拳作揖。黨委班子成員10人,黨高官末位表態,錢愛偉回避,舉手表決的結果是4:4,最終結果如何,要看侯江濤的意見。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到侯江濤身上。


  侯江濤表態之前,意味深長地看了周斯綿一眼,恰好與周斯綿的目光交集到一起。侯江濤喝了一口茶,不慌不忙地發表自己的觀點,他認為,有些事情,大家要學會區別情況、分類處理,不宜一把尺子量到底,不要能搞一棍子打死那一套。具體到江恒錦這件事來說,事情可大可小,錢還給醫院了,就可以定性為挪用公款,或者數額巨大還不出來,又或者攜款潛逃,就是貪汙公款,定性不同,責任不同,處理的方法不同。


  侯江濤的話,周斯綿聽出了話裏有話,他覺得有必要製止一下侯江濤,不能讓他把大家的思想帶跑了,一動不動地盯著侯江濤看,意思是,我要說話。侯江濤掃視了他一眼,沒有理會他眼神裏的傳遞出來的信號,說道:“我同意錢愛偉副院長的觀點,我們還是要本著治病救人、懲前毖後的原則,給人改過自新的機會。試想,有幾個人年輕的時候沒有犯過錯誤?如果不管事件大小,一味追求公平,那我們毀掉的不僅僅是一個年輕人,而是一個家庭。”


  周斯綿感到所有的副職都在看他的笑話,侯江濤還在發表高見。最後的決議有七條:第一,限定江恒錦三天之內如數返還挪用的公款;第二,江恒錦調離收費員崗位,回家待崗三個月,專門學習《憲法》和《刑法》,三個月後,由監察室和黨委辦公室請人命題,進行閉卷考試,考試合格重新安排其他崗位上崗;第三,責成江恒錦在全院職工大會上作檢討;第四,監察室牽頭,依據相關黨紀政紀規定,對江恒錦形成書麵處理意見;第五,扣除分管財務副院長錢愛偉半年績效工資,向院黨委會作出深刻檢討;第六,扣除主持財務科工作的副科長半年績效工資;第七,以貫徹落實《會計法》為重點,在全院財務人員中開展大排查、大整頓、大提升專項行動,希望此案對大家有所觸動,有所提升。


  會後,侯江濤走進周斯綿辦公室,周斯綿正在發呆。侯江濤咳嗽一聲,周斯綿並未搭理,侯江濤也不看他,自顧自說話,“我知道你心裏有想法。可是,一旦我們報警,整個事件的性質就會從挪用公款變成貪汙公款,貪汙公款五千元就可以立案,挪用公款隻要數額不大、影響不惡劣,隻要把錢退回來,醫院可以采取組織措施、行政措施和紀律措施。”


  侯江濤沒有說那些“兩害相權取其輕,兩利相權取其重”的大道理,他想,周斯綿應該會懂,不需要他手把手去教,自己當前要做的,就是用實際行動影響周斯綿,讓他學會用領導思維、全局思維考慮問題,不能一味地“嚴”字當頭,而是寬嚴相濟、分類處理。


  “我並不是想整人,而是想借機整肅財務工作隊伍,起到正風肅紀的作用。你這樣處理,我想不通咧!”周斯綿的目光在窗外綿綿的冬雨中衝刷,他想,如果這種衝刷,能讓自己的心靈得到片刻的寧靜,讓自己把這個世界看個透徹,也未嚐不可。


  “周院長,我們可以設身處地想一想,如果把江恒錦抓了,判了,他就是有汙點的人了,這輩子可能就毀了。”侯江濤說,“我希望,我們的決策既要保持公平公正,還要有人性化。”有的領導,一天到晚倡導“人性化”管理,結果自己在做決策的時候,將人性化的理念拋到了腦後,一套做一套,讓醫院職工無所適從。


  周斯綿的目光好像被冬雨淋得清澈透明,轉回來看侯江濤的時候,眸子裏閃著純淨的光芒,他說:“這些道理我懂,但我還是想不明白,你怎麽會突然偏向錢愛偉?你不是說堅定支持我的決定嗎?”


  侯江濤說:“過段時間,就能知道我們今天的決策,絕對是挽救了一個年輕人。這不是用金錢能衡量的。你隻知道江恒錦兩個月挪用四萬八千元公款,你不知道的是,他的媽媽現在還躺在床上——已經癱瘓十年了!”


  周斯綿說:“母親癱瘓不是免責的必然條款,每個人都應該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他擔心,這種無原則的“人性化”,會讓職工認為錢副院長在包庇,醫院黨委班子成員在包庇,醫院又會滋生新的歪風邪氣。


  錢愛偉恰巧從周斯綿辦公室經過,他覺得侯江濤的內心還是偏向自己的,周斯綿就是個“管理上的二愣子”,啥都不懂。他邁著四方步,跺進周斯綿辦公室,打斷了侯江濤和周斯綿的對話,說:“人家願意怎麽想就怎麽想,我左右不了。我隻想做一個長輩該做的事。”


  侯江濤白了錢愛偉一眼,說:“錢愛偉,你這個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得理不饒人。你知道《增廣賢文》中有句話是這麽說的:饒人不是癡漢,癡漢不會饒人。當了這麽多年領導幹部,胸懷也該寬廣一些了吧!”


  錢愛偉“哈哈”大笑,將眼淚都笑出來了,將周斯綿的雞皮疙瘩也笑出來了,“侯書記說得有道理,但是有些事不是想放下就能放下的。你一天到晚唱高調,講大道理,周斯綿聽你的嗎?他剛才不是還在教訓你嗎?”


  被錢愛偉這麽直白的回應,侯江濤先是愣了一下,繼而平靜地說,“我們肩上的擔子很重,劉誌和遺毒還在禍害醫院,人心散了,思想亂了,班子各自為政了,醫院怎麽發展?怎麽可能想幹事、幹成事、成大事?”侯江濤摸著自己頭上的“柵欄”說,“我建議,斯綿,你姿態高一點,愛偉,你胸懷寬一點,大家相互支持,相互補台,相互配合,我們戮力同心,推動醫院發展!”


  “握個手吧。”周斯綿說著,將手伸到錢愛偉麵前。


  錢愛偉瞥了一眼,冷著臉,“哼”了一聲,轉身離去,留下兩個人愣在冬天的風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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