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逍遙遊
青靈微微眯起眼睛，繼續讓青傘回到綠柳身邊。無果之後，青靈幹脆直接上手抓住傘柄，準備遞給綠柳。可讓青靈沒想到的是，她這一拉竟然沒有拉動，青傘就像固定在空中一般紋絲不動。縱使青靈加大力氣再度拉拽了幾次，青傘雖然被拽的微微發顫，卻依舊定在空中不肯移動。
旁觀了青靈的行為，綠柳輕聲說道：“這是奴送您的禮物，您又何必推讓。傘已有心，您何必讓它做違心之事。莫非，您是看不上奴送的東西？”
青傘也隨之在空中上下浮動了幾下，仿佛是在配合綠柳的話。見綠柳和青傘都是這個態度，青靈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再繼續下去，反而顯得青靈是在嫌棄了。
不再推讓，青靈將青傘收入懷中。一手抱著青傘，一手擺了擺，青靈笑道：“怎麽會呢！這禮物很好！我很喜歡！我隻是覺得太貴重了，有點不好意思而已！”
“禮物重心不重利，若是無心，再貴重也不過是件俗物。”輕聲勸慰了一句，綠柳低頭看著青靈，美目一轉，輕聲說道：“若是您覺得受之有愧，那奴這裏倒是有一事相求，希望您能答應！並非是什麽難事，隻需要您一言即可！成與不成，都與此傘歸處無關。僅僅是奴的一點私心！”
聽到綠柳想請她幫忙，青靈還真有點緊張，畢竟千年老妖的事情能有什麽簡單的事。不過綠柳後麵的話，打消了青靈的顧慮，甚至讓青靈有些不好意思了。綠柳話都說到這種地步，青靈自然也不會推讓，點頭說道：“那你說說看，如果我能做到的，一定答應你！”
“奴先謝過。”點頭對青靈行了一禮後，綠柳這才低聲說道：“奴，奴想請您賜奴青姓！”
“哈？賜姓？”對於這個請求，青靈倒是不怎麽敏感，隨口說道：“你想改就改唄，這有什麽。不過說實話，我覺得吧。叫青柳這個名字，有些怪怪的，還是綠柳比較好聽一點。”
青靈倒沒有拒絕的意識，隻是青柳這個名字的確不是很好聽。而且如果聯想到柳青這個名字，也有些出戲，所以就這麽隨口提了一句，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青靈的無心之語卻讓綠柳剛露出喜色的俏臉霎時變得慘白。看到綠柳驟變的表情，青靈也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話了，連忙補救道：“那個，我沒別的意思！隻是隨口一說，叫青柳挺好的！真的！”
綠柳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搖搖頭說道：“還是算了吧！既然您不喜歡青柳而喜歡綠柳，那奴還是做綠柳好了。此等小事，您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看著綠柳的表情，青靈可不覺得她是真的這麽想的，有些忐忑的問道：“你沒生氣吧？”
感受到青靈的關切，綠柳的心情也好了一些，語氣淡然的說道：“奴怎敢生您的氣呢。”
‘得，還是生氣了！’對於綠柳如實的陳述，青靈有些抓瞎。安慰女孩子這種事情，她前世就不在行更別說是現在了。再說了，眼前這位也不是普通女孩子，青靈可不覺得前世聽來的哄女孩的辦法拿來就有用。
青靈幹脆岔開話題說道：“對了，你還沒有說這傘叫什麽名字呢？”
看著青靈懷中的青傘，綠柳心中一動。張了張口，一個名字似要脫口而出。不過，綠柳還是閉上了嘴，柔聲說道：“奴未曾取名，也不知以何為名更適合。此傘如今是您的東西，不如您就給它取個名字吧！”
說著，綠柳帶著些許期盼的望著青靈，期望從她口中說出她想聽到的名字。
對於綠柳有些熱切的目光，青靈卻是有些感覺不自在。青靈也沒有繼續推讓命名權，撐開了青傘上下打量了一下，青靈第一反應便是叫青柳傘。此傘傘柄如老樹，傘麵有柳葉密布，咋一看去如柳樹輕搖，叫青柳傘可以說是實至名歸。
但用眼角瞟了綠柳一眼後，青靈放棄了這個名字。前麵剛說綠柳比青柳好，現在叫青柳傘不直接打綠柳的臉麽！而用綠柳傘的話，青靈又覺得太輕浮。而且，以形色命名，多少也有些俗氣。思來想去，青靈也否決了諸如青雲傘，青玉傘之類的名字，轉而想著起個重意的名字。
朝這個方向起名，想著想著，青靈便回想起來剛才手持青傘配合雲仙步的感覺。那種淩空飛翔，天大地大無不可去的逍遙之感。抬頭看著綠柳，青靈鬆開傘柄讓青傘浮在空中，輕笑道：“方才我持此傘飛行於空中，當真感覺到了自在逍遙的意味。如此，這傘就叫逍遙遊可好？”
“自在逍遙，龍遊天下麽！”感歎一聲，雖然沒有聽到她想聽到的名字，不過綠柳還是由衷稱讚道：“好名字。希望此傘不負此名，護您一世逍遙！”
聽到綠柳的稱讚，青靈也覺得很高興，正想著要不要把莊周大大的逍遙遊拿出來顯擺顯擺，便聽到綠柳說道：“奴有些倦了。雖然得見您奴很高興，但今日就且到這裏吧！奴還有事要做，請您先去忙您的事情吧！對了，奴今晚便要出遠門，估計要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回來了。若是您想要找奴，恐怕要過些時日了。”
‘這是在趕人吧？果然還是生氣了！’青靈小臉一垮，這通篇客客氣氣的話，字裏行間都寫著你該滾了，以後也別來了！‘說好了不生氣，結果你還是偷偷生氣了！’
剛想抱怨幾句，青靈突然驚覺，她表現的似乎太過熟絡了。明明才認識不到一個時辰，就真以為是好朋友了麽！綠柳對青靈客氣是情分，青靈如果因此蹬鼻子上臉的，就太不知好歹了！看著已經轉過身去的綠柳，青靈也不想繼續打擾了。
“那我，就先走了。”將傘招回懷中，青靈抱著傘對著綠柳說了一聲，便轉身朝門外走去。
綠柳聞言一顫，卻也沒有出口挽留。當青靈踏出房門的時候，那兩扇房門便自動合上了。回頭看著緊閉的房門，青靈認真的反思了一下，還是沒有發現她做錯了什麽。感慨一句女生的心思你別猜，青靈決定以後有機會再回來看看。
感受到青靈離去，綠柳臉上露出了疲倦的神色。給人的感覺也仿佛一下子從妙齡少女變成了風燭殘年的老嫗。
步履蹣跚的走到柳樹之前，背靠著柳樹緩緩坐下，綠柳一頭烏黑的長發此時變得一片雪白。而綠柳身後的柳樹，也越發呈現出一種死氣沉沉的暮態。那一片片柳葉，也仿佛從春天瞬間進入冬天般，變得枯黃。微風拂過，落葉滿地。
樹上，綠蟬刺耳的鳴叫一聲，仿若哀鳴。
掙脫開已經無力束縛自己的枝葉，綠蟬從樹上飛到綠柳麵前，化作一個十五六歲，少年打扮的綠衣少女。看著綠柳的滿頭白發，和在空中隨風落下的枯黃柳葉，綠嬋哀鳴一聲，跪坐著頭枕在綠柳腿上哭泣道：“姥姥！你怎麽了！為什麽要那麽做！你就要死了啊！”
“生老病死，世間長事。不成仙，終為黃土。我隻是時間到了。”摸了摸綠嬋的頭，綠柳微怒道：“倒是你，剛才是怎麽回事！我之前教導你的話，你都忘了麽！龍君麵前，為何如此無禮！若不是我及時發現，你是不是還要找龍君麻煩！誰給你的膽子！小小蟲兒也敢在龍君麵前放肆！”
說到最後，綠柳用力拽著綠蟬的頭發，迫使她仰起頭。看著綠蟬滿麵淚痕的模樣，綠柳疲倦的臉上露出一絲憤怒，厲聲說道：“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會死！”
第一次看見綠柳發怒的綠蟬心頭一顫，不由心生畏懼。可看到綠柳如今的模樣，綠蟬眼神變得堅定，有些倔強的說道：“姥姥，你都不怕死，難道我就怕了麽！你不是長說生死有命的麽！我覺得死得其所，又有何不可！”
綠柳不禁有些語塞，沉默片刻，鬆開拽住綠蟬頭發的手。輕輕的將綠蟬的頭發捋順，綠柳低聲說道：“孩子，你和我不一樣，我壽元已至，活不了多久了。如今，隻是提前那麽一點時間而已。而你不同，你還年輕，日後一定可以得登仙道！怎麽能和我比！”
“才不是呢！姥姥你原本起碼還有十年壽元！可如今，姥姥你連今天都過不去了啊！”
淚流滿麵的哭訴幾聲，綠蟬狠聲說道：“都是那龍君！若是龍君不來，什麽事都不會發生了！姥姥，那龍君有什麽好的！值得你為她如此付出！你苦等她千年，結果她卻根本不記得你！你為了博她歡心，將木心都送出去了！可她呢！連青姓都不願與你！還有那什麽逍遙遊的破名字！，完全和你半點無關！這種無情無義之輩，算什麽龍君，不過是一個任性的小女孩！”
聽著綠蟬的言語，綠柳麵色一陣變化。甚至手都握緊了，卻還是沒有對綠蟬出手。她已經沒有時間化解綠蟬心中怨怒了。此時再出手教訓，也隻會加深綠蟬對青靈的怨恨。
輕歎一聲，綠柳無奈道：“傻孩子，不是這樣算的！現在你還小，不明白。以後你就會明白的。這不是交易，所以不是每一個等待，都會得到應有的回報。許多事情，重要的不是能從對方那裏獲得什麽，最重要的是，願意為之付出的心意！”
看著仍舊憤憤不平的綠蟬，綠柳知道她根本就聽不進這些話。無奈的看著綠蟬，綠柳柔聲說道：“我和龍君之間的事，我們已經有了了解了！以後我可以一直陪伴龍君，為她遮風擋雨，此我所欲也。蟬兒，答應我，不要去怨恨龍君，也不要去招惹龍君，好嘛！”
對於綠柳的這個請求，綠蟬沉默不語。見綠蟬如此姿態，綠柳低聲道：“求你了！”
“姥姥！”綠蟬雖然心中怨憤，但非不明事理。綠蟬自然知道，綠柳這完全為了她考慮。一隻餐風飲露的小小夏蟬，和九天之上見首不見尾的神龍。該擔心誰，一目了然。
看著暮氣沉沉的綠柳，綠蟬閉著眼點頭道：“好，我答應你，一定不會去招惹龍君！”
見綠蟬答應，綠柳也鬆了口氣。雖然綠柳也清楚，綠蟬所說肯定有些水分。但綠柳不想過於逼迫綠蟬，所以並沒有要求綠蟬發誓。若是連死都不怕，難道還會怕那誓言反噬麽？
真要強迫，反而事與願違。說到底，綠柳其實隻是想給綠蟬一段冷靜下來的時間。時間可以衝淡很多事情，包括生離死別。
最後摸了摸綠蟬的頭發，綠柳聲音微弱的說道：“那就好。傻孩子，別哭了。姥姥隻是有點累了，要先睡上一覺了。以後要是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記得找你銀杏奶奶，她會幫你的。”
隨著最後一個字說完，綠柳身後柳樹上最後一片葉子悄然落下。綠柳本人，則是化作了點點光芒消散於天地。
看著麵前了無生機的柳樹，綠蟬抹去了臉上的淚水，低聲說道：“姥姥，我答應你不會去招惹龍君！可是！那小女孩何德何能以龍君自居！我一定會把她抓回來！讓她跪在你麵前認錯的！你這一千年的等待，不該這麽默默無聞！我發誓！”
尖嘯一聲，綠蟬整個人騰空而起。可剛一離地，綠蟬便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回過神來，卻看到一個打著哈欠的巨大女子正看著自己。
看著有些眼熟的女子，綠蟬又環顧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發現並不是女子身形巨大，而是她已經變回了本體，此時正停留在女子手上。以夏蟬的體型來看女子，自然覺得十分巨大。
叫囂著要教訓青靈的綠蟬認出女子的模樣，卻變得十分乖巧，輕聲低鳴道：“銀杏奶奶。姥姥，姥姥她去了。”
看著手中的綠蟬，青杏歎道：“要不是感知到老柳樹去了，我也不會剛睡下就又起來了。不過，老柳樹去了，你小子想幹嘛？！正好，小雞子這段時間應該不會來陪我說話了，你這小蟲子正好留下來唱歌給我聽。之前我就想讓老柳樹把你這小蟲子借我玩玩了，可她小氣巴拉的一直不肯！以後就跟著我混吧，我罩著你。”
不等綠蟬回複，青杏手一翻，綠蟬便落入了銀杏樹茂密的枝葉之中。仍由綠蟬如何奮力疾飛，卻總也逃不出銀杏樹籠罩的範圍。急的綠蟬忍不住喊叫，卻隻聞蟬鳴，不見人聲。
看著在樹枝中亂竄到綠蟬，青杏搖搖頭，無奈道：“還想好好睡一覺呢！真麻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