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小情緒
豔陽當頭，官道上，青傘下。兩個小巧的身影正擠在青傘的陰影處，躲避著烈日的灼燒。
看著時不時從身旁掠過的車輛，感受從腳掌處傳來的，已經有些難以忍受的酸痛，甄可憐咬咬嘴唇看著近在咫尺的青靈，終是忍不住開口問道：“童姥，為什麽我們要走路。”
心虛得避開甄可憐的目光，青靈打個哈哈道：“這是因為啊，我們沒有代步的工具……”
“我們有！”看著青靈，甄可憐有些氣惱的說道：“你不是向那些壞蛋要了兩匹馬的麽！馬呢！”
青靈正色道：“那些人，不是陰極派的人！”
甄可憐疑惑道：“這和他們是不是陰極派的人有什麽關係？他們本來就不是陰極派的人啊！我說的是馬！童姥！我們的馬呢！”
青靈默然。她總不能將誤以為那群人是陰極派的人，所以才打劫的事情告訴甄可憐吧！那多丟人啊！在小孩子麵前，怎麽著也得保持大人的形象啊！
當然，青靈並不知道，其實她除了打人的時候。其他時候，在甄可憐心中，她本就沒有什麽形象了。
不過就算不顧及形象問題，打劫也不是什麽可以在小孩子麵前的提起的話題。想了想，青靈底氣不足的說道：“打劫，是不好的事情！”
虛著眼望向青靈，甄可憐淡淡的說道：“他們是壞人。”
“就是壞人，也不該隨便打劫人家的。”有些無力的回了一句，青靈辯解道：“而且，你怎麽知道他們是壞人的！他們又沒有做什麽壞事！”
“如果是壞人，我們這就叫做劫富濟貧！這是好事！”甄可憐先是回了一句，然後看著青靈幽幽的說道：“如果不是有童姥您在，你覺得他們會不會做出什麽壞事呢？”
這話說的，青靈頓時有些無言以對。
青靈也深知，人性中的惡，即便你用最大限度的惡意去揣測，恐怕都不為過。因為你想的，便有可能是那些惡人所想的。
不過相比較這個問題，青靈卻是越發擔心甄可憐的狀況。這小女娃兒都還沒開始教調呢，怎麽就這個德行了。最讓青靈心法的是，這方麵的辯論青靈往往還處於下風。
當然，這種狀況的出現倒並不是因為青靈真的說不過她。而是甄可憐的年歲和經曆，讓青靈不敢太深入探討這些事情。
再說了，真說起來，青靈也不是啥好人。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青靈又怎麽去反駁甄可憐。這壓根不是單純的為了意氣之爭，辯個輸贏的問題。
難道對這麽一個小女孩，青靈還要玩雙標，詭辯的伎倆麽？
這完全就本末倒置了。重點本就不是在辯論上和甄可憐爭個高低，而是讓甄可憐別長歪了。要是青靈用得就是不正的手段，又怎麽教得出正直的人。
看著青靈欲言又止的模樣，甄可憐其實也覺得這場景過於魔幻了一些。
本來按常理起來說，應該是青靈這個隱士高人，現身說法來告誡甄可憐這小女孩現實的冷酷，讓她不要太過於天真。
可現實卻是，青靈這個漠視人命的隱士高人，卻常常表現出孩童般天真幼稚。反倒是甄可憐這一小女孩，常常用殘酷的現實噎的青靈說不出話來。還有比這更魔幻的事情麽？
當然，這幾天的相處下來，甄可憐也不會真的認為青靈如她言行中表露的那般天真幼稚。從些許細節處，甄可憐還是能觀察出青靈冷漠本性的。
不過這種觀察也讓甄可憐有時候會產生錯覺，會覺得青靈身上有夫人的影子。即便，兩人無論是從性格身材還是言行舉止中，都毫無絲毫的相似。但卻同樣的知曉人事險惡卻依舊勸她向善，也同樣的，天真。
在陰極派的大染缸中，即便夫人保護的再好，但甄可憐依舊耳濡目染了不少東西。隻是往日夫人尚在，甄可憐也從未正視這些陰暗。
但隨著夫人離去，她所努力維持的屏障自然也就消失了。青靈的舉動，也越發催化了這個過程。夢醒了，想回去就難了。
甄可憐心中也清楚，青靈在這類事情上，並非真的說不過，而是有所顧忌。
沉默片刻，甄可憐便岔開了話題，又道：“童姥，即便你不想搶他們的馬，那麽我們花錢買還不行麽？總不會，多花一點錢強買一匹馬，都不行吧！？”
若說打劫是真壞事，那麽隻是強買強賣，並且還是在多給錢的情況下，這還真不算是事。
這話一出，青靈甚至連辯解的話都組織不出來了。
因為，這單純的是青靈又忘記了。
就青靈如今而言，帶著匹馬反而有些累贅。青靈自己全力施展雲仙步加上逍遙遊的輔助，日行千裏或許差點，但是一天跑個普通馬匹兩三倍的行程還是簡簡單單的。
本身沒這方麵的需求，再加上因為打錯人的心虛，導致青靈在匆匆離開時，完全忽略了甄可憐的需求。不得不說，這是青靈作為監護人的失職。
不過，甄可憐這麽執著的質問，也讓青靈察覺到了些許異樣。
這兩天的相處下來，青靈也知曉了甄可憐的性格如何。一般而言，除非心中有怨氣，要不然甄可憐對青靈的態度都可以稱得上是敬重。
現在這一反常態的連續質問，顯然是青靈哪裏又惹得甄可憐生氣了。
仔細想想，兩人也走了有一個來時辰了。這般想著，青靈便將目光放在了甄可憐的小腳丫上。不過甄可憐穿著長裙，一雙小腳在長裙的遮掩下，倒是看不出什麽真切。
青靈倒也沒啥顧忌，直接將逍遙遊往甄可憐手中一塞，蹲下甚至伸手掀起了甄可憐的長裙。
這一舉動，讓甄可憐不由驚呼出聲。雖說甄可憐還是個小女孩，但夫人對這方麵本就有過教導，再加上這大道上人來人往的。
青靈這突然的舉動，自然讓甄可憐有些嚇到，忍不住縮了縮腳。
當然，這小幅度的躲避並不能躲開青靈的視線，青靈十分輕鬆的就看到了甄可憐雙腳的情況。。不過所見到的，卻讓青靈輕鬆不起來了。
甄可憐所穿的小鞋，從價值上來說，可能是這個時代非大富人家穿不起的。這一雙小鞋若是換成銀兩，恐怕都能夠一戶人家小半年的開銷了。完全可以說是古代的奢侈品。
可但凡是奢侈品，精貴是精貴了，往往又與它本身的使用價值背道而馳。除了舒適性上能說道一下，耐用程度可能還不如廉價的同類產品。
甄可憐所穿的，正是這麽一種經看舒適，但實則並不耐用的軟底絲綢小鞋。這種鞋子在自家大宅中使用，倒也沒什麽問題。但是用來在這種古代大道上趕路，就不太實用了。
原本做工精美的鞋子此時已經變得汙濁不堪，麵目全非不說，上麵還能看到滲出的些許血跡。這段對青靈來說不算漫長的路程，對甄可憐這嬌小姐來說，卻已經可以說是一段磨難了。
恐怕甄可憐是真疼的有些邁不開腳了，才會心生怨氣來找青靈茬的。
心中暗暗自責自己的大意，青靈抬頭望著甄可憐問道：“腳很疼麽？”
剛問這麽一句，青靈便又發現了甄可憐持傘的右手五指指尖，同樣是布滿著細碎傷口，傷痕累累。再加上被匕首貫穿的左手，這甄可憐的雙手雙腳卻是無一完好的。
麵對青靈的關心，甄可憐卻是有些拘謹的小退了半步，將裙角從青靈手中扯出遮住雙足。目光四處遊離了一下，輕聲歉然道：“童姥，是我任性了。”
青靈聞言氣結，這小女孩怎麽這麽別扭。一發脾氣就喜歡懟人不說，現在找到她生氣的理由了，卻又害羞起來。而且，青靈還不好苛責她。
無奈的歎了口氣，青靈也不起身，直接蹲著轉了個身背對著甄可憐。雙手朝後攤了攤，說道：“腳痛就早說麽，幹嘛這麽為難自己。上來吧，我背你走。”
青靈這一舉動，卻也是出乎甄可憐的預料。畢竟在甄可憐看來，青靈再怎麽不著調，也好歹是一個宗師級的高手。特別是青靈還有冷眼旁觀看她搬屍挖坑，和餓狼獨處前車之鑒。一個麵善心冷的人設，早就立在甄可憐的心中了。
即便是現在有所改觀，但再怎麽也不會想到，青靈願意給她這麽一個萍水相逢的落魄小姑娘當牛做馬的。
眼神閃爍一番，甄可憐低聲說道：“童姥，這不太……”
“不太什麽？”青靈有些沒好氣的說道：“我都不在意，你一個小娃娃這麽瞻前顧後的幹嘛。還是說，你覺得你繼續這樣浪費時間更好一些？又或是等你腳都爛了，再帶你看大夫休息幾天比較好？讓你上來就上來，費什麽話啊！”
青靈這一發脾氣，甄可憐頓時不說話了，乖乖的背起包裹，拿著逍遙遊就趴到了青靈的背上。在感受到青靈略帶涼意的體溫瞬間，甄可憐有些舒適的眯起了眼睛。
不過甄可憐隨即又驚醒過來，感覺這樣似乎有些不妥。心中暗暗糾結了一下，甄可憐還是很從心的將身體完全貼在了青靈並不寬闊的背上。
青靈嬌小的身軀，此時卻給了甄可憐似乎久違的安全感。
感覺著甄可憐的動作，青靈也算是明白了，這小丫頭還是一個抖m。好聲好氣和這小丫頭說話，她往往還會懟你。但隻要是青靈語氣稍微嚴厲一點，她反而乖的跟個鵪鶉一樣。
伸手托住甄可憐站起。雖然不是第一次，但每一次青靈都會感慨，甄可憐真的好輕。
這樣想著，青靈開口想說些什麽，但話到嘴邊，又覺得沒什麽好說的。想了想，便不說話了，直接就這樣背著甄可憐繼續前進。
而甄可憐，此時也有些沉迷在這虛假的安全感中。隱隱約約的，讓甄可憐記起了往日與夫人相處時的時光。
一時間，兩人進入了一種安靜且和諧的氛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