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老天的玩笑
助手很快下去端了盆溫熱的水過來，剛要上前撩開葉小雨的病號服擦拭，沐清晨突然走上前，接過她手裏的毛巾，冷聲道：“你們都去休息吧，我來。”
傅立彬他們很快離開了，偌大的地下影院裏，隻剩下沐清晨和昏迷的葉小雨。
沐清晨斜坐在地上，先是小心的幫她擦掉臉上幹涸的血汙，額頭、眉梢、眼角、鼻子……一直到下頜，無一處遺漏。
她的臉蒼白的近乎透明，就連一貫潤澤的唇瓣也失去了最後一絲血色，慘白一片，若不是她的心髒還跳動著，他差點以為她已經不在了……
漆黑的墨瞳一動不動的凝視著她，一邊輕輕的擦拭著她的臉頰，像是擦拭著保存了千百萬年的珍貴古董、無價之寶一般，不敢有哪怕一絲一毫不的不小心。
小雨……
你用這麽慘烈的方式讓我相信你不是林夕夕……
好……
我信了……
我放你走……
隻要你……開心就好……
幽暗的墨瞳看似古井無波，卻壓抑著旁人根本察覺不到的深沉哀傷，那哀傷不亞於當年失去林夕夕。
隻不過，一個是死別，一個是生離。
夕夕……
我對不起你，我明明那麽愛你，卻又愛上了你以外的人。
難怪她不愛我。
難怪她背叛我。
難怪我要一再承受這種得而複失的痛苦。
這是我欠你的……
我發過誓的，除了愛你，不會再愛上任何人，除了守護你，不會再守護任何人……
我的幸福，隻有你能給我。
沒有你，我有什麽資格幸福……
被背叛，被傷害，被怎樣踐踏感情，都是我應得的報應……
我放她走……
你原諒我吧，夕夕……
細膩的手指一顆顆緩緩解開藍白相間的病號服，溫熱的毛巾一寸寸擦過她沾著汙血的皮膚，她何止是臉上沒有一絲的血色，她連身上都一片慘白，白的仿佛扔進雪地就再也找不到了一樣。
抓著毛巾的大手微微顫抖著，漆黑的墨瞳一片死寂，像是要徹底湮滅他所有的一切，沒有眼淚，沒有情感，什麽都沒有，不管從此以後再怎麽難熬，再怎麽痛苦，都要一輩子去背負欠下的債。
顫抖的手終於勉強控製住，他沾濕毛巾，再度擰幹繼續幫她擦拭，擦拭到她左胸最接近心髒的位置時，他的手突然頓住了。
原本一片死寂的墨瞳，微微睜大，古井無波的眸中，悄無聲息的翻湧出細微的波浪，那浪隨著他的視線越發的洶湧，不過片刻便席卷了他全身上下每一個角落！
他鬆開毛巾，顫抖著指尖，輕輕滑過心口一處細微的嫩紅痕跡。
一筆一劃，每一個轉折，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為什麽會這樣？
明明之前這裏什麽都沒有的！
沐清晨突然低頭趴在她左耳耳根仔細去看。
從左耳耳根到下巴的位置，曾經被柳玉容安排的整容醫生劃開過，之前已經完全看不出痕跡了，可現在……
那道嫩紅的傷痕若有似無的浮現出來，竟比她胸口的痕跡還要更明顯幾分！
是因為失血過多的關係？
因為失血過多，原本已經看不到的細微傷痕反而出現了？
不，不是出現，是它本來就存在，隻不過因為色差看不出來而已。
沐清晨的視線再度落回她的左胸，最貼近心髒的位置，細膩的指尖輕描著那傷痕的一筆一劃。
豎，橫折，再兩橫……最後一筆是，長長的一捺。
晨……
那是個“晨”字！
是他九年前親手刻上去的字！
他怎麽可能忘了自己刻的字，甚至最後一筆微微上翹，是因為她動了一下，刀刃微偏造成的！
她是夕夕！
她就是他的夕夕！
老天這是跟他開了一個多大的玩笑！
得而複失，失而複得。
天堂和地獄的距離，不過一線之隔。
他沒有背叛夕夕，從來都沒有！
他怎麽可能愛上夕夕以外的人，怎麽可能！
能讓他瘋的隻有夕夕，能讓他痛的也隻有夕夕！
至始至終都隻有一個林夕夕。
啪嗒！
一滴清透的眼淚落在那嫩紅的刻痕上，承載了沐清晨整整九年的不安與痛苦。
即便之前一直堅信葉小雨就是林夕夕，可內心總有一個小角落在不安著，他怕她不是，他真的很怕。
啪嗒！
啪嗒！啪嗒！
一滴接著一滴的眼淚不斷滴落，死灰般的眼眸瞬間溢滿傷痛，憋悶了整整九年的眼淚全都隨著那徹底的安心徹底宣泄出來。
夕夕……
我的夕夕……
我的……夕夕……
再不會放開你了。
不管你做什麽都不會。
死也不會！
沐清晨就那麽跪坐在她身側，顫抖著手似撫非撫的輕觸著那嫩紅的字跡，沉默的落淚，很久很久都沒有動一下。
雖無聲，卻是淚眼滂沱。
不知過了多久，喬子安下來找他，看到他垂著肩膀坐在地上，明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可身體卻在微顫著，他一驚，慌忙走過去。
看到的卻是他這輩子從未見過的沐清晨！
他在哭，不是發瘋時的嚎啕大哭，也不是被他毒打後蜷縮在地上絕望的低泣，而是難以言表的複雜情緒，像是大喜，又像是大悲，又像是大喜大悲到極致的……悲喜交加。
他的淚水匯集在下巴，不斷滴落，一滴滴濡濕了他大片的衣襟，原本幽暗的眼眸蓄滿淚水，黑漆漆的瞳孔像是泡在水中的黑曜石，清透明亮，純淨美麗的一如十幾歲少年的眼。
喬子安完全茫然了，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敏銳的察覺到了那胸口的“晨”字。
這是！
傅立彬也下來了，一看沐清晨在無聲落淚，喬子安居然也熏紅了眼，以為葉小雨突然症狀惡化死掉了，嚇得趕緊探身要上前查看。
剛向前擠過去一點，肩膀突然被按住了，回頭一看，是喬子安。
喬子安衝他搖了搖頭，終於還是沒能控製住自己的情緒，趕緊仰起頭來，吸了吸鼻子，勉強噙住快要奪眶而出的眼淚。
他這個兄弟太難了。
真的太難了。
他竟又辦了件蠢到極點的蠢事！
差點害死葉小雨！
差點對不起自己的兄弟！
差點……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