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崩壞的世道
卡特輕手輕腳的在黑暗中潛行著，其實這一項技藝他都已經忘的差不多了，雖然在軍事學院裏他的偵查課程成績很好，但是畢業後這些技巧卻從來沒有派上過用場。
鎮壓暴動用不上，圍剿那些隻懂一股腦衝鋒的匪徒也用不上，好在他自身軍事素質不低，熟悉了一下就找回了潛行的感覺。
這隻是遊戲裏的第一個夜晚，卡特不準備探查的太遠，畢竟他對這款遊戲還不夠了解，搜索到夠用的物資他就準備直接返回，然後研究一下這個遊戲幻境。
走了沒一會兒，卡特看到了一個雖然有些破敗，但是整體結構還算完好的屋子，而且裏麵沒有燈光八成是沒人，正適合他搜尋一番。
他悄悄的來到屋子跟前，豎起耳朵開始聆聽，雖然屋子沒有燈光但是也不能排除有人藏在裏麵的可能，聽了好一會兒屋子裏都毫無動靜，卡特推開已經破爛的窗戶翻了進去。
拿出營地中僅剩的一塊熒光水晶作為照明工具，卡特開始翻箱倒櫃起來，讓他心底涼了半截的是這個屋子顯然已經被別人光顧過，食物藥品工具之類的東西全都不見了，他隻能收起一些木材零件，這些可以用做燃料，也可以給營地修補起一兩張能用的床。
搜索的過程中，他找到了一些好像是房屋主人留下的映像術製作的畫像，畫中是一對夫婦和他們的兩個可愛的女兒，兩位姑娘笑顏如花，看的卡特都不自覺的揚起嘴角，腦補出他們以前的幸福生活。
可是接下來找到的一封信讓他渾身冰冷，如墜地獄。
“第一天，他們搶劫了我們。”
“兩天後，他們殺害了我的女兒。”
這裏的字跡開始潦草，顯然主人的情緒極度不穩。
“我把他們全殺了，但是我再也不想碰刀了，它壞掉了，我把它埋在後院裏。”
後麵的字跡全部非常潦草，看來主人在寫這段話的時候已經陷入混亂，卡特仔細辨認才看出了結尾：
“如果你看到這封信，千萬別白費力氣來找我了。”
卡特默默的合上信，重重的吐出一口氣，他不知道信中的“他們”指的是士兵還是難民，但是很顯然這裏的世道已經如同地獄，道德和秩序都已經崩壞。
“科薩和所羅門會走到這一步麽？”
卡特問著自己，但是沒有答案，或者說不敢去想答案。
他背著一背包木材準備離開，突然想起了信件中寫道的後院。
他來到後院仔細查看起地麵的痕跡，準備找到那把被埋藏的刀，但是馬上他就發現根本就不用找。
因為一個土坑裏，一個被土埋住了半截身子的中年男人的屍體趴在那裏，而卡特在他身下就發現了那把刀。
不僅如此，坑中還有著三具已經腐爛的屍體，一大而小，不用想也知道他們就是這棟屋子的原主人一家了。
卡特看了看雙手沾滿泥土的男人屍體，和他腹部一道跟那把刀吻合的傷害，大概猜出了事情的經過：
男主人在殺掉了外來者報了仇之後，也失去的活下去的理由，於是想要和自己的家人葬在一起，於是先挖土掩蓋住自己一部分的身體，然後給了自己一刀繼續刨土，但是生命流逝的太快，導致還沒完全掩蓋住自己就已經斷氣。
卡特顫抖著握著那把刀，他能想象到男人當時有多絕望，身下是三位至愛之人的屍體，而自己還要給自己送葬，死亡對他來說反而是個解脫。
卡特幫助男子掩埋好了墳墓，轉身快步離開，這個悲傷的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停留了。
在奔跑的途中，他打量起新獲得的那把刀，意外的是，寶刀寒光閃閃，沒有絲毫破損。
他漸漸明悟，男人信中寫的“它壞掉了，我把它埋在後院裏”裏的它，指的不是這把刀，而是男人的心。
“嗚！！！”
突然，卡特被一陣號角的聲音從遊戲中驚醒。
他退出遊戲，發現外麵的天色已經蒙蒙發亮，他不知不覺就在遊戲裏待了一整夜，直到起床號把他喚醒。
他整理起衣著，發現自己並沒有絲毫通宵的疲憊，看來那個遊戲幻境不僅沒有消耗精力，反而如同做夢一般恢複了他的心神。
早餐時間，好友又不約而至，來找卡特聊天。
可是剛一看到他，好友就臉色一沉，趕緊拉著他來到角落。
“你是不是玩過那款遊戲了！不要騙我，我看的出來！”
好友的聲音嚴厲又關切，讓卡特有些驚愕，他疑惑的問道：“你怎麽知道的？這也能看出來？”
“唉，你們這些玩過遊戲的全都一副抑鬱的樣子，仔細觀察一下就能發現。看來科薩這次使的是攻心戰術，效果還非常不錯。”好友又是擔心又是佩服的感歎道。
緊接著他嚴肅的對卡特說道：“你趕緊把情緒調整好，上麵估計要嚴查了，你別露了馬腳。那款遊戲也不要再玩了！”
卡特點了點頭，但是他的內心卻沒有要丟掉遊戲的想法。
他現在對那款遊戲是又恐懼又期待，恐懼是不想再遇到昨晚那種絕望的情節，而期待則是他想看看那個廢墟一般的世界究竟是什麽樣子，自己能不能從中找出戰爭的答案。
無事發生的一天就這樣慢慢過去，所羅門被遊戲碎片弄得焦頭爛額，根本組織不起騷擾科薩的攻勢。
夜晚，卡特躺在床上目光複雜的看著遊戲水晶，歎了口氣啟動了它。
遊戲時間緊接著昨晚的進度，卡特帶著一背包木材回到了營地，雖然沒找到食物，但是他們用這些材料修複出了兩張床，這下總算不用有人睡在又冷又硬的地板上了。
遊戲裏白天的時間過得很快，好像有刻意的加速，不知不覺就又到了晚上外出探索的時間。
卡特明白這次一定要找到食物了，今天的三人已經餓了一天，再不補充能量就會陷入惡性循環：沒有力氣——無法外出——沒有食物——沒有力氣。
這晚，卡特專門尋找到了一個別墅廢墟，這種地方找到食物的幾率比較高。
可是剛一敲開門，本來黑燈瞎火的屋子裏竄出一個人影，是一個中年男人。
“滾開，你這該死的強盜！”
男人拿著一根木棒，惡狠狠的衝卡特吼道，若不是看到卡特手中的那把刀，他很可能已經衝了上來。
“你自己看看，我是鷹國的士兵！”卡特指著自己的軍裝向男人喊道。
“滾開，不管是哪國的士兵，都是劊子手，你們都是一個德行！”男人憤怒不減。
這時屋內又跑出一個中年婦女，也是拿著一根木棒，也是惡狠狠的表情。
卡特歎了口氣退出別墅，他已經明白如果不硬闖是進不去這棟別墅了，他明白夫婦對著本國士兵依舊戒備意味著什麽——就連本該保護他們的鷹國士兵也搶過他們。
卡特雖然鎮壓過平民暴動，但是出身平民的他還沒有親手殺過平民，所以這裏雖然隻是個遊戲幻境，但是他依然邁不過心中的那道坎，選擇放棄了這個地點。
卡特忍著饑餓開始在廢墟周圍搜索起來，萬幸的是經過一夜的搜索，讓他在一個廢棄的地窖裏找到了一堆已經發芽的土豆。
雖然很可能會有毒，但是刨去發芽的部分多少還是能充充饑。
第二天的夜晚，卡特就這樣撐了過去，但是回到了營地後，他發現情況有點不對，偵查新兵帕夫列竟然受了傷，一問才知道是有難民襲擊了營地想搶一些東西，兩人雖然趕走了他們，但是也受了傷。
第三晚，剛進入遊戲的卡特就已經定好了今天的目標，那就是找到一些藥品，如果放任帕夫列的傷勢發展可能會有著嚴重的後果。
這次卡特找到了一所學校，一般學校裏都有醫務室，那裏可能還殘留著一些藥品。
剛一踏進教學樓，卡特就敏銳的發現這裏還停留著不少人。
他拿起刀護在身前，以防止難民為了搶他的東西而襲擊他。
但是一路走來，他看的幾個人都對他無動於衷，他們的眼裏毫無光芒，已經失去抵抗的力氣，現在就是躺在那裏喃喃自語著等待死神的降臨。
終於，卡特找到了醫務室，但是讓他感到棘手的是，這裏已經被一對年老夫婦占據，房門已經被破壞，他們就用著惡狠狠的目光警告著一切外來的人。
“你們能給我一些止血的藥品麽，我的同伴受了傷急需治療。”卡特哀求著詢問道。
“滾開，這些都是我的東西，你不能碰！”老人厲聲驅趕著卡特。
卡特歎了一口氣，轉身離去，這個世道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已經蕩然無存，當他看到老頭的眼神就已經知道結果了。
但是他並沒有走遠，而是躲在一旁，準備趁著老年夫婦睡覺時進去偷點藥品。
他已經也沒時間去其他地方搜尋藥品了，能到這個醫務室已經是萬幸了，而且在他看來，老年夫婦現在也用不上藥品，而帕夫列卻是等著他治療，雖然偷盜可恥，但是還沒觸及他的底線。
深夜，等到醫務室一切歸於寂靜後，卡特輕手輕腳的溜進了房間，他學過急救知識，很快就找到了一些繃帶，但是當他起身準備離開時，身後卻傳來一聲怒吼。
“你這個偷東西的雜種！”
老人憤怒地撲了上來，根本不管他能不能打贏卡特。
卡特匆忙躲閃，他本就理虧，自然不願意傷害這個老人，可是一陣躲閃中，老人卻是急退了幾步捂著脖子倒了下去。
卡特仔細一看，原來一片昏暗之中，老人竟然不幸的撞在他那把刀上。
“不，你這該死的強盜，你偷東西也就算了，你為什麽要殺了他！”這時老人的妻子被打鬥驚醒，發現了這裏狀況，嚎哭著衝著他喊道。
卡特落荒而逃，狂奔出學校。
等到跑到沒有一絲力氣，他跪在地上，痛苦的看著那把刀。
雖然這裏隻是幻境，但是因為太過逼真，還是讓他產生了自己真的誤殺了平民的愧疚感。
“難道崩壞的世道中，人與人之間隻有傷害了麽？為了救人而傷害別人，值得麽？”
卡特整理了一下情緒，不斷告誡自己這隻是個遊戲，然後拖著沉重的身軀，向營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