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小唐特別反常,一到下課就焦急的拿著手機上網。“喂!班長,不是上課不能帶手機,自己當班長還帶哦?”
“沒有啦,今天比較特別,有重要事情要查啦。”小唐緊張的說。不過網路好像有點問題,小唐一下子打電話問,一下子上網,似乎真的有什麽緊急的事。
直到午休,小唐好不容易連上網,才振臂歡呼。“耶!台大我來了!”
“哇!班長你跳級成功啦?”
“對啊!”小唐喜不自勝。“恭喜恭喜。”妮可獨自坐在位子上啃著飯團,小唐衝過去,把手機秀給妮可看。“喂,妮可,我可以跳級,直接上大學耶!”
“恩,恭喜啊。”妮可對小唐露出難得的微笑,看得小唐心花怒放。“晚上請你吃飯!”小唐一說,周圍的同學起哄說也要分一杯羹。
“晚上我不行。”妮可淡淡的說。小唐的邀約改天吃飯,妮可還是拒絕。其他同學笑小唐見色忘友、有異性沒人性!妮可覺得無聊,冷冷的離開教室。“今晚我好寂寞,你願意來陪我嗎?十點前來店裏消費滿3000就送……”妮可蹲在樓梯間,傳送廣告簡訊給客人群組。
現階段對妮可來說,賺錢比什麽都重要。小唐突然跑了上來。“原來你在這啊?在寫什麽?”“你管我。”妮可關上手機,“找我幹嘛?”小唐欲言又止的說:“沒有啦,他們就愛亂鬧,你別介意。你晚上……有什麽事呀?”
“問這麽多幹嘛?”小唐在妮可身邊坐下,“呃……我隻是關心你嘛!我都有上你部落格看哦。”“那個路人就是你吧?”妮可很快的說。“呃……對啦!你為什麽要在網路上討論自殺?你不會是有這種想法吧?”“你是要跟我討論自殺?好還是要幫我自殺?”聽妮可這麽說,小唐不知如何接話。上課鈴聲響起,小唐勸妮可回去教室上課不成,隻好自己先走。妮可看他走了,繼續編寫call客簡訊。
回到家,妮可換下一身製服,正在鏡子前換衣服化濃妝。妮可捏著假睫毛想粘丄眼皮,手卻抖得厲害。“靠!喝到我酒精中毒了!”
“叮咚……”MSN傳來援交客人詢問交易的信息。
妮可揉著發疼的太陽穴,吞了幾顆止痛藥,很快跟對方約定時間地點。
“這些用下半身思考的畜生,不狠狠撈他們一筆怎麽行?”妮可想。“活著,真是件辛苦的事!”妮可打開部落格,有感而發的打了篇文章:活著,會比死了更快樂嗎?
沒有死過的人,憑什麽說活著比較幸福?
如果有一天我離開這世界,希望有人用【黑色星期天】這首歌為我送行。
妮可剛按出文章的送出鍵,留言區竟然跳出一個血紅的字體。【別——輕——易——呼——喚——死——亡——哦!】
【你——想——變——成——石——頭——嗎?】
妮可嚇了一跳,再仔細一看,哪有什麽留言!分明是自己眼花了。妮可笑笑,伸手要關房門,身後卻傳來聲音。
“不能喝就少喝點。”妮可猛然轉身,穿著鬥篷的少女竟漂浮在她的電腦上。“你是誰?”“我叫渡。你們都叫我死神少女。”
“嗬,怎麽可能?死神和【黑色星期天】一樣,隻是傳說!”妮可聽了大笑,“傳說是假的,隻有死亡才是真的!像我這樣活著,也沒有比死了快樂!”
“不要把死掛在嘴邊,我會誤解的。”死神少女貼到妮可的背後,輕輕的說:“如果你真的這麽過不去,我可以幫你,但是……你會變成一顆石頭哦!”
妮可緊張的轉身,身後空無一人!卻看見電腦旁那顆黑石,突然砰砰的跳動起來……
“妮可起床咯!今天爸爸說要送你去上課!”門外傳來母親的聲音。
“原來是夢……”妮可揉著太陽穴,發現自己化好妝竟然睡著了。手機裏滿是酒店和客人的未接電話。“靠!我怎麽睡著了?”妮可緊張的換回製服,隨手用濕紙巾抹了把臉。“不對……”妮可覺得不對勁,隔著門大聲問,“媽!你剛才說什麽?”
“快換好衣服,我上班前送你去學校。”妮可不敢相信,爸爸竟然這麽說。
妮可走出房門。餐桌上有著熱騰騰的清粥小菜,爸爸正在刮胡子,看起來煥然一新。“來,快點吃!今天第一天上工不要遲到了。”媽媽開心的招呼著,“妮可,你也來吃一點。”
“喔,好。”眼前的景象簡直令她不可思議。妮可幾乎想不起來,他們家有多久沒有平平靜靜的一起吃飯了……
妮可跟隨者爸爸下樓,等待爸爸發動他那台老舊的摩托車。雖然烏煙陣陣,妮可卻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滿足。鏘!爸爸摩托車的後照鏡應聲而碎。兩名麵貌不善的年輕人持著球棒,圍住妮可父女。
“老曾,恭喜你找到工作啦!一個月三萬,不錯嘛!”男子敲著球棒,不懷好意地看著妮可,“呦……女兒長得不錯嘛!妹妹,還是你來幫你爸還啊?”妮可爸爸用身體擋住妮可,“鍾哥……,我說了,一定還錢。拜托你別動我女兒。”
“拜托?我有拜托你來賭嗎?”鍾哥敲著棒球棒說,“大家朋友一場,你要分期,沒問題!禮拜天頭款先十五萬,剩下的一個月兩萬。”妮可爸爸為難的說:“禮拜天?我去哪湊這麽多……”
“隨便你拉!不然禮拜天我們就來你家練球!”年輕人落下這句話,又順勢敲壞另一隻後照鏡,得意洋洋的走了。妮可看著爸爸,害怕的直發抖。一整天,妮可坐在教室裏,頭腦一片空白。
煙忘了抽,飯也沒吃,想著爸爸好不容易振作,黑道怎麽又找上門來?他們家能碎的都碎了,可是妹妹腳不方便怎麽辦?妮可失神地走向廁所,卻忘了帶手機。手機在抽屜裏發出刺耳的簡訊聲,小唐走過去幫妮可關機,卻不小心按到閱讀簡訊鍵。
“今天晚上12點,濃情賓館見。別再晃點我了!大雕。”小唐本以為是垃圾廣告,繼續往下看,沒想到其他幾封就簡訊都是類似內容!小唐驚訝不已,又怕驚動同學,隻好裝作沒事的把手機放回抽屜。當天午夜,小唐來到濃情賓館外,果然看見妮可和一名陌生男子走了進去。“難怪妮可老說晚上沒有空……”騎著腳踏車,小唐一陣鼻酸,淚水就這麽留下了……
淩晨,妮可一回到家,又目睹滿目瘡痍的家庭悲劇。地上是散落的千元大鈔,妹妹跪著求爸爸別把妮可的血汗錢拿走,但爸爸不聽,一邊撿一邊踢媽媽,還狠狠的說:“有錢也不幫我還,你們這對母女真狠!我告訴你,這星期天再不還錢,我們全家都會死!”
妮可一急,從地上拿起一隻空酒瓶,忿忿的大喊:“放下!不要拿走我的錢!”
“原來你晚上出去都是在賺肮髒錢!”爸爸將酒瓶搶了過來,像發了酒瘋似地,將酒瓶砸在自己頭上,“來啊!有種殺了我,不然就給我還錢!”妮可充滿恨意的瞪了爸爸一眼,轉身摔了自己的房門。
一進門,妮可隨手拿起電腦上的黑石,往床鋪上砸去,“這個家……如果沒有他就好了!”黑石閃出紅光,如心髒般跳躍起來。
“所以,你希望你父親消失?”死神少女的聲音幽然出現,“你不後悔?即使你可能變成石頭?”
妮可怒吼:“對!沒錯!他消失,我才可以擺脫這樣的無底洞!就算變成石頭,我也不後悔!”
房間裏回蕩著死神少女的笑聲,黑石卻漸漸失去光芒……
妮可哭累,睡了。醒來的時候陽光好耀眼。她走出房門,客廳還是一團混亂。而媽媽則坐在飯廳,盯著桌上的熱粥發呆。“爸呢?”“他去還錢了。”她沮喪的低下頭,母親也苦笑著坐下。“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麽逆來順受?”妮可喃喃的自說自話。看著蒸騰的熱粥,卻濕了眼眶。
車水馬龍的路口,妮可父親騎車等紅燈,他忐忑的摸了摸口袋裏裝錢的信封袋。那是妮可賺來的血汗錢,也是他們一家人的救命錢。
妮可父親想,這回還了錢,他一定要帶著他們母女搬家,重新振作,絕對不再碰賭和酒精。對!不能讓妮可的錢白白花掉!綠燈亮起,妮可父親一馬當先過了馬路,卻被對街竄出來的腳踏車嚇到!“猴崽子,怎麽騎車的!”手一摸,裝錢的信封袋不見了!竟然掉在馬路上。妮可父親衝到馬路中央撿信封袋,湍急的車流碾破信封袋,鈔票飛了出來。妮可父親揮手擋車,趕忙撿錢。方才差點被撞的學生也停下腳踏車,想向前幫忙……“吱——”刺耳的刹車聲傳來,學生一回神,妮可父親已經橫躺在貨車底下……
“妮可!你爸出車禍了,現在人在石雨醫院急診室!”妮可接到媽媽的電話,腦中轟然巨響,什麽也不顧的便往校門口跑去。妮可趕到醫院,看見媽媽坐在醫院長廊哭泣。“曾銀成的家屬?”
“我爸怎麽了?”妮可焦急的抓著護士問。護士拿起病曆對妮可說:“曾先生是車禍送進來的,失血的很厲害,但我們開刀時發現病患的肝髒硬化的很嚴重,已經是肝癌末期了。就算沒發生車禍,也來不及救了……對不起,我們已經發盡力了……”
妮可失魂地癱坐在地,想起她昨天對死神少女許的願望,她說她希望父親消失……妮可回過神來,“小唐?你在這幹嘛?”
“我看到一場車禍……,剛剛警察才問完我話。”小唐心有餘悸的說:“那個騎機車的曾先生,被一輛卡車撞到……”
“那個人……是我爸。”妮可喃喃的說:“他已經死了……”
“你爸?”小唐瞪大眼睛,一臉慌張,“啊——對不起……,我……”
“你幹嘛對不起?人又不是你撞得。”妮可哽咽的說。“對不起,,,”小唐沒有勇氣說出實情,忍不住淚流滿麵。
【爸爸就這麽走了。以前我總是想,對我來說,能分開或許更幸福吧……,這個家果然沒有他了……但為什麽,我仍不感到幸福,而是空洞?】
看著妮可在部落格寫的新文章,小唐自責不已。他來到曾家上香,給妮可一疊厚厚的白包。“妮可,這是我這個月的零用錢,有兩千塊,不多,你和伯母留著用。如果你媽需要工作,我可以請我爸在我們廠裏安排……”妮可推拒了小唐的好意,“不用了,我們會自己想辦法。”“我隻是不想你又去做……”小唐一急,不小心露了口風。但妮可已經警覺到小唐要說什麽。“我做什麽?”
“我看見你半夜和一個男的……在賓館……我是怕你會有危險才去的……對不起,我不小心看到你手機上的簡訊……”在妮可淩厲的眼神下,小唐舉起手發誓,“你放心,我不會跟任何人講的。隻要你以後不要再做這些事……”
“要你管啊!過分!滾——!”妮可使勁得把小唐趕出家門,大哭起來。這裏她再也呆不下去了!
妮可還是如常到學校上課,隻是她變得更沉默了。放學後的酒店打工和援交沒有停止,但妮可卻覺得心底空蕩蕩的,都快忘了自己這麽做的理由。
似乎是想靠酒精和糜爛的生活,暫時不去想驟變的噩耗。小唐心疼妮可,對妮可更加倍的好。妮可點滴記在心頭,可惜她並不領情。“你連喜歡我都說不出口,憑什麽說你可以幫我?”“妮可!我,我喜歡你……”小唐漲紅了臉,鼓起勇氣說:“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我每個月的零用錢都可以給你,我隻希望你安心上學,不要這麽辛苦……然後,我也可以幫你補習,我想和你一起上台大念書!”“我們活在不同的世界,我是不會喜歡你的。”妮可眼裏有淚光閃爍,她背對小唐,故意用冷漠的口吻說:“這世界上,我不愛別人,也不在乎別人的愛。我隻想離開這裏,把自己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說著,妮可轉身離開,淚痕卻已滿麵。
今天是最後一晚了。妮可想,今天小唐在學校對她的告白,讓她下定決心。父親的白包也有幾萬塊,夠他們母女搬去租一個月的房子,接下來的生活,以後再說吧……
“現在的學妹,都這麽貴啊?”都已經到賓館房間,男人還在討價還價。“不是說好價錢了嗎?要講價,我就不做了。”妮可停止脫衣服的動作。
“你到底做不做啊?”
“做啊,但在做之前,我想先告訴你,我的身份……”男人突然露出嚴肅的表情,亮出皮夾裏的警察證件。
“警察!身份證拿出來!”妮可瞪了證件一眼。咦?好熟悉的名字。她再抬頭仔細看,突然認出眼前這男人是他們學校的薑老師,因為老是跟同事借錢買名牌而惡名昭彰,天啊!現在竟然借錢來搞援交!
妮可冷笑。“我沒帶身份證。”“給你兩條路走,一是跟我回警局,二是好好跟我打個商量……要不然,明天你就會不了學校了。”
“我本來就不打算回學校了,薑老師。”聽到這裏,妮可終於忍不住笑起來,“你沒叫交過我,但我認得你!老師居然想白嫖啊?”
薑老師強辯:“我就是來查……有沒有學生在校外搞援交的。”妮可穿起外套,“是嗎?那你去跟教官講啊。你不敢的話,那我自己去和他自首可以吧?”
薑老師惱羞成怒抓住她:“你敢!”兩人一陣扭打,妮可好不容易脫困,踉蹌逃出房間。房間裏,玻璃杯碎在地上,薑老師握著被妮可割傷流血的手心,忿忿咒罵:“臭丫頭,找到你,一定要你好看!”
“你以後別再做這行了,太危險了……”小唐看著妮可腳踝抱緊著紗布,憂心的說。“不會了,現在我隻想過一般人的生活。”妮可妮可拿出薑老師那張假的警察證件,“我一定要讓他得到報應,不能讓他再去騙其他女生!”“你不要管他了,照顧好自己就好。”妮可點頭。“小唐,臨走前,我想對你說一個秘密……”妮可哽咽的說出她後悔和死神約定的事。“如果不是我,爸爸也不會死……”
“不,妮可,錯的人是我……”小唐越聽越自責,脫口說出那天就是他闖馬路,自己就是害妮可父親車禍的元凶。“妮可,求求你原諒我……”說著,小唐已經泣不成聲。
妮可驚訝的看著小唐,眼神黯淡下來。“算了,都過去了……”妮可拿起那顆黑石,往花圃丟去,“就別讓這顆石頭再害人了……”妮可爸爸喪禮結束沒多久,家裏突然來了壽保人員。原來爸爸在幾年前就買了保險,受益人填妮可,想給她們更好的生活。
“我們就用這筆保費,上台北從新開始吧。”妮可媽媽眼眶含淚,心情複雜的握著妮可的手說。辦完離校手續,妮可帶著那張假證件向教官自首她在外援交的事。平時嚴厲的教官反沒說什麽,隻是淡淡的說他會好好處理這件事。妮可之前家暴、父喪的事,教官略有耳聞。即使教官平時點不近人情,但他知道要一個女學生來自首這種事,勢必要很大的勇氣。要是鬧上公堂,這女孩子可就毀了。
教官把事情呈報給校長,校長卻擔心校譽問題,要教官息事寧人。
教官隻好把薑老師找來談條件,要薑老師主動離職,這樣薑老師欠他的幾萬塊就一筆勾銷,他也不會吧薑老師援交的事說出去。
“好啊!那就這樣吧。”意外的,薑老師答應的爽快。教官也豪爽的當麵把借據和假證件給燒了。豈料才剛燒完,薑老師便變臉反悔。教官憤怒不已,一把抓起薑老師的領子,把他扔在地上,開始拳打腳踢起來。
“到處借錢就算了,居然還想跟女孩子騙財、騙色,操你這個王八蛋,我叫你繼續騙啊。再騙啊……”正在家裏打包行李的妮可突然接到一通電話。
“妮可,我……薑老師,對不起……”薑老師又是求饒又是哀嚎的,妮可覺得莫名其妙。“喂?妮可,我是主任教官。很抱歉,台麵上沒辦法解決的;教官隻好在台麵下解決了……”教官喘著氣,溫柔的對妮可說:“在教官心中,你是個好孩子。以後好好讀書,不要再翹課了。”
妮可眼眶泛淚,“教官……謝謝你……”
星期天,小唐收到妮可傳來的第一封簡訊。“小唐,等你上大學時我已經在台北了。記得來找我,你說要幫我補習的。”
或許,星期天不一定隻有黑色的;或許,兩個不同星球的人碰在一起,會有不一樣的火花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