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夜火如龍
哢——
一道閃電撕裂天空，炸裂的雷聲在群山間響起，豆大的雨滴爭先恐後的急速墜落，擊打在穹頂，屋簷，窗戶，樹冠，地麵上。
暴雨從天空傾瀉，厚密的雨絲宛如堅硬的城牆。
一朵朵水花在地麵濺起，密集的聲音掩蓋了一切，泥土隨著雨水飛濺，空氣中泛起一片土腥味。
盡管是如此嘈雜，但又突然讓人感到一絲寧靜。
聖槍騎士團總部。
窗外正下著大雨，朵朵雨花濺在窗台上，細微的水珠如霧一般被風吹進房間，讓人感到一絲清涼。
騎士殿堂中的桌子旁此刻正坐著6人，其中奧狄斯居於上首，兩旁各有三人，而法瑞拉也在其中。
“最近十劍宮那邊有什麽消息傳來嗎？”奧狄斯問道。
“沒有，西比斯一直呆在其中，從不外出，也不對外回應前些天發生的事情。”一位千騎長回答。
“看來他是準備把這件事晾著，等熱度過了，再慢慢處理。”一位騎士如此分析。
“但這樣不是會影響其名聲嗎？”某位千騎長如此說道。
“或許人家不在意呢。西比斯在教會內經營多年，依靠學生，同僚，前後輩等關係編織出了一個繁茂的利益網絡，這些盟友不會因為這小小的事件和名譽受損就轉變立場的。而大選中真正投票的，也不是普通的修士和修女，而是那些把持權柄的主教和十二宮高層等。”
“那這樣對我們就有些不利了，本來還指望他做出什麽動作的。”某位千騎長歎息。
“或許他自己也意識到，這個時候不管說什麽，做解釋都是錯誤的。”
聖槍騎士團內的千騎長不少，但真正說是奧狄斯心腹的，也就眼前幾人。如果說西比斯是那種廣撒網，多布局的經營模式，那奧狄斯就是專注幾個少而精的鐵杆支持者。
這幾位千騎長及手下是真的可以為其出生入死的那種人，也讓他格外放心。
教皇大選將在下個月初開始，其中有投票權的有各地教會的主教，十二宮的高層，三大騎士團千人隊隊長等。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裁決司沒有投票權，這是一種約束，也是一種保護，他們將監督大選的過程，也不用為此站隊。
其中論票數的話，各地教會的主教們占據了約70的票數，而十二宮大概20，三大騎士團占據10。主教們雖然占據的總數多，但其中派係很是分散，也不明朗，他們或多或少和教會內十二宮有所聯係，知道目前大概的情況，但立場並不堅定。
“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效果，至少最近有不少外地來的主教拜訪團長大人，以此重新考慮之後的票選。”
其中幾人又說著最近的狀況。
“碧涅絲那邊最近怎樣？”奧狄斯突然詢問道。
“碧涅絲大主教最近和往常一樣，呆在水瓶宮內，沒有什麽特別的行動。不過前些天倒是發生了一件趣事。”
“哦，什麽事。”其他幾人也感興趣起來。
“據說是某位剛入職的裁決司人員，想進內宮，被守衛攔住，然她就拿出了裁決司的徽章。”
“哈哈，真是有趣，估計她年紀不大，還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裁決司裏的人一般不輕易亮出標誌徽章，一旦亮出肯定是掌握了切實的證據，準備殺人。”
“我猜那幾個守衛也是又好氣又好笑，後來也因為她年紀不大，所以也沒特地追究。”
“那之後怎麽呢了？”
“之後？好像是那個修女被拉進內宮好好說教了一番才放出來。”
“不過也托這件事，最近不少人暗自猜測碧涅絲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居然會被裁決司找上門，這可不是個好信號。”
“不過對我們而言就是好信號了，本來碧涅絲資曆就淺，雖然有序列9的實力，但她晉升沒幾年，還不穩固，這樣一來，倒是讓我安心騰出手來對付西比斯。”
“相比單純的碧涅絲，老奸巨猾的西比斯可難對付多了。他將是奧狄斯大人競選教皇的最大障礙。”幾位騎士長分析著當下的首要目標。
“可是最近他消極應對，讓我們一時也沒太好的辦法。”
“那就這樣吧。”一位騎士長舉起了手，這人正是法瑞拉，前段時間向奧狄斯自薦的千騎長。
“如果火不夠大，那就再添一把火。到時形成滔天的民意，我們看哪個主教敢站在西比斯那一方。”他緩緩說道，然後握緊覆蓋精鋼手甲的掌心。
————
數天後，聖山內傳出了更多關於西比斯的惡聞，其中有說他蓄養，有說他欺淩孤寡，有說他打壓曾經的師長，還有說他當初牧師考核時作弊等等。
這些傳聞描述的栩栩如真，在日常平淡的教會中引發了各種關注，即便是這些修心的神職人員，有時茶後飯餘也忍不住小聲的討論，而其範圍也越傳越廣，甚至開始從總部向各地的分部蔓延。
“嘿，你聽說了嗎，最近西比斯大主教的一些事。”平日工作做完後，兩名年輕的修士坐在石頭上休息，這時其中一位突然說起最近的新聞來。
“你說的是哪件，我最近聽到的消息可多了，沒想到上麵的大人物竟然會是是這種貨色。”
“哈哈，誰不是呢，不過他最近被暴露出來，依我看，這樣行徑的主教估計還不少。”
這些傳聞雖然描述的細節很多，但大多是當年的往事，當事人和事跡都隱沒在時光中，即便西比斯自己辯解，也十分困難。而廣泛的大眾人等也不在乎真假，他們隻在乎有趣與否。
————
十劍宮，流水內宮。
西比斯依然坐在池水邊的長椅上，吃著甜脆漿果，聽著下方人員匯報最近的各種傳聞。
“嗬嗬，真是有意思。”他胖而白的麵容上看不到生氣的表情，反而有些嘲弄。
“如果奧狄斯武裝突襲，把我先抓後審，我還有些擔心。但是現在，就憑這些也想扳倒我，真是有趣啊。”
好比擅長使用長槍的騎士突然改行，想用語言讓人崩潰和屈服，舍棄自己的長處，而用短處來和經驗老到的對方戰鬥。
西比斯招來兩位侍從，在他們耳邊述說吩咐一番，然後就讓他們離開了宮殿。
幾天後，關於西比斯的各種傳聞和謠言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離奇。從一開始的他亂搞男女之事，到後來他脅迫某家的王後，讓自己的孩子代替王子。後麵甚至傳出他連序列8的超凡實力都是作假，用某件超凡造物冒充的等等。
最近又有一件事，說他故意將同一批進入欖葉宮任職的牧師同學趕到深山中的偏僻教堂，幾十年艱難維生，當年的天才至今仍然停留在序列3，令人唏噓不已。
與此同時，也越來越多人開始高呼，要求裁決司徹查西比斯，將其停職關押，並剝奪所有權利。
而這時更多的人開始在聖山內呐喊遊行，他們的規模比之前還要大。
水瓶宮內，夕陽斜照的臥室。
金色的餘輝落在潔白的床單上，將一位銀發少女的半個身子籠罩。
洛蘭希爾正坐在床頭，將剛從外麵收進來的衣服攤開，然後慢慢疊好，整齊的放在床頭。
哢——
一會後，門突然打開。
“洛希兒。”
博莉興衝衝的跑進來，她一把拉住銀發少女的手，興奮的說道“先別疊衣服了，我們快出去看看吧，今天聖山要發生大事了。”
“怎麽了。”洛蘭希爾嘴上雖然回答，但還是把手中的修女服疊好，才站起身來。
“發生大事了，好多人舉著火把朝十劍宮走，據說是要討個公道，打倒西比斯這個邪惡的大主教。”
她邊說邊拉著少女向外，朝著山道走去。
天色漸晚。太陽已經落山，隻有藍紫色的夕暮依然在天邊隱約。
水瓶宮下的山道上擠滿了人群，他們喧嘩而沸騰，不少人舉著火把照亮周圍，然後隨著人流緩緩向前，看樣子最少也有幾千人。
“撤除西比斯的職位！”
“他不配！“
“小人！“
“教會的敗類！”
其中有些人神情憤恨，大聲疾呼，也有些人滿眼興奮和好奇，跟在後麵，準備看此事怎麽收場。
“我們也跟上去吧。”博莉典型的看戲不怕台高。
“不要太靠近了，我們遠遠的看著就好。”洛蘭希爾搖搖頭，她覺得今晚的事情不簡單。
“好吧，我聽首席大人的。”
“這時候才想起我是學院首席啊。”洛蘭希爾有些沒好氣的摸了摸博莉的腦袋，這位學妹最近似乎活潑了很多。
稍微和博莉談論幾句後，她再次將目光轉向遠處，那是十劍宮的方向，此時那裏正是一片昏暗，和往常一樣。
——
山道上的人群宛如火龍一般，在夜色中不斷向前緩緩遊動，而其也越來越粗，越來越長。
在沒有選出教皇的這段時間裏，教會內宛若群龍無首，各方人士也大膽起來，在他們有意無意的推動下，這次事件中參與的人也越來越多。
聽到外麵的喧嘩聲，來自各地參加選舉大會的主教們也從居所中走出，俯瞰著這山腳到山腰的火焰長龍。
“要下去去看看嗎，大人。”一位隨行的牧師問著身前的年邁主教。
“走，去看看吧，看西比斯如何解釋。”說完，這位年近70的主教在一旁牧師的扶持下，也踏上群山間的小路。
聖歌宮外，幾位穿著白袍的祭司也看著遠處的燈火。
“不得了呀，這次。”一位發色淺紅似晚霞的女子說道。
“讓大家見笑了。”另一位金發女子回應，她手中拿著羽毛和音符勾勒圖案的權杖。
“伊蕾絲倒也不用不好意思，我們肯定不會因為這個笑話你的。”發色如紅霞的女子如此說著，然後又發出咯咯的笑聲。
“當初我們幾個一起的姐妹當中，如今也就你職位和超凡等級最高了，我到現在還是序列7呢。”
“朱亞又在討打，你讓我們這幾個序列6的怎麽活。”旁邊幾位女子也跟著起哄。
雖然年紀都不小了，但這幾位女子曾經都在聖山內一起學習，感情一直很好，每兩年都會來此聚一下，這次也正好趕上教皇大選，而伊蕾絲就是如今聖歌宮的權杖祭司。
“朱亞還在霍普蘭爾當主教嗎？”旁邊一位黑發女子問道。
“是的，那邊生活一直挺平穩的，除了前幾年那次。”朱亞回應道。
“那次鬧的很大啊，我聽說霍普蘭爾內幾家大商會血拚，大火焚燒，艦船轟炸，魔像橫掃，將整個城市都差點打爛了，後來寒霜玫瑰那邊還派了飛艇過去助陣。”
“嗯，不過其中的對錯也很複雜。唉，那幾個孩子都是我曾經看著長大的，後來就剩下一個了。”朱亞似乎是想起什麽，有些感歎。
“好了，不說這些了，我們也跟過去看看吧，搞不好這次教會內也要變天。”朱亞說完後，拉著身後幾人跳下懸崖，然後數個金色的光球從黑夜中升起，直接飄向十劍宮的方向。
十劍宮內，流水內宮。
此刻宮內的庭院已經聚集和站立了一排排金甲的衛士，他們手持棱形盾牌和暗金長槍，腰間還懸掛著長劍，人數大概有3000人。
“西比斯大人，我已將衛士調齊，請您下令。”一位衛士隊長大聲匯報，神情肅穆。
“好，辛苦你了，先讓2000人分成數隊將十劍宮保護好，另外1000人則留在庭院內，隨時支援。”
“不要傷害到那些上山的人，我知道這很難，但你們要做好，今夜倘若受傷，之後我都會好好派人治療和照顧，你們也不用擔心。”
“我看好你們。”說完他念出這幾位隊長的名字，然後拍拍其肩膀，讓其安心。
幾人大聲應是，然後快步走出，帶著一隊隊人在十劍宮內布防，其中還有300多位牧師參與，隨時為這些衛士治療，甚至撐開隔絕屏障。
見這些人散開後，西比斯拍了拍身下的巨大座椅，然後四位衛士合力將其抬起，姿勢如同東方抬轎子一般，將這位大主教送到十劍宮的正門內高台上。
西比斯看了看側下方的那幾人，見一切安排妥當，他微微點頭，然後就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不再言語。
今晚會發生什麽，他早有預料，而現在也到了最為關鍵的時刻。
就讓我看看吧，我想看看奧狄斯你究竟準備怎樣擊敗我，倘若今天你不能殺了我，那我就會讓你一輩子後悔，受盡折磨。
十劍宮下，洶湧的人群緩步前行，而山道兩側也布滿了早已等待多時的各方人員，他們靜靜的等待，準備看今晚的這場鬧劇該如何收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