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相信誰？
寐照綾在和曳戈分開之後，一直向西。
沒有曳戈的隨行，她並沒選擇在躍出叢林，御空而行，那樣太過明顯招搖了，當然不管她招搖與否，在她身後都有著一行人如影隨形地追隨著。
極速的前行中，突然視野景物突變，一道黃色的山峰如同天地屏障一般，阻礙了綠洲的蔓延。山石之上，寸草不生，一眼望去只覺得高不可攀。
寐照綾在山下停住，回頭望去，身後的林海風平浪靜，給她了一種並沒有人跟蹤的錯覺。
「還真忍得住？過了這斷綠山我可就出了你楠姜的範圍了……」寐照綾聲音不大不小，淡淡地說道，可是她的聲音伴隨著風兒落入了林海中，毫無回應。
「肯定不是楠姜王的旨意了……會是誰呢？楠姜大祭司？」寐照綾輕笑著搖了搖頭，她固然是盤離部落的眼中釘，但是她自問絕引不起楠姜大祭司的出手。不在多想，神識與靈力同時呼嘯而出，身體空靈，踏空而上。
斷綠山高三百多丈，顧名思義是切斷了這楠姜綠色植被繁衍之地，因為在山的那一邊是一望無垠的沙海，那是奢比部落。而她要想去五毒域，要麼是西行躍過斷綠山，穿過奢比部落的沙海；要麼就是南行經過棄沙部落，再經過子烏部落，這樣自然繞行的太遠。她借著任務之名，偷偷去五毒域，自然是耽誤不得。
三百丈的高度攀爬的話，就顯得太過漫長；而寐照綾踏空而上，則是輕鬆了許多。她的身影剛剛落在斷綠山的山脊之上，並沒有迅速離去，而是回頭看著山崖之下，有著七道黑點也是踏空而來。來者能夠御空，自然都是離識境了。同時還有著二十三個移動稍緩，在崖壁上前行的追兵。
寐照綾沒有進行攻擊，也沒有迅速離開，就這麼冷靜地看著，像是一個旁觀者一樣。
須臾間，七八個黑點登上了斷綠山山脊，他們統一的一身墨綠色的甲胄，臉上都是帶著灰黑色樹皮一樣的面具，從他們身上流露出的，並不是什麼濃濃殺氣之類的氣息，而是一種自信和淡靜。
「你們是灰妖衛！」寐照綾看著面前七人的裝束和氣息吃驚地說道：「按理說，灰妖衛並不是隸屬於『王』，而是隸屬於大祭司！我真的很好奇，我寐照綾值得你們這麼大動干戈嗎？」
「咻……咻.……咻.……」破風之聲不斷，那二三十個校尉這時也是從斷綠山崖爬了上來，他們在看到與寐照綾對峙，站著的七名灰妖衛時，很識相的並沒有走上來，都是遠遠地將他們環繞包裹在其中，在他們看來七名灰妖衛打一個杜陽宮的黑妖衛自然是綽綽有餘了。灰色是介於黑和白之間的一系列顏色，給人的心裡暗示是大多不好的一種，而灰妖衛則是隱於黑白妖衛之間，他們平日里也許是部落內的普通人，是農夫、是獵者、是商販，可是當他們帶上面具之後，他們冷酷、果斷、自信、強悍，單屬於王地之內的祭司一脈，是隱藏的暗勢力的一種，實力極其強悍，常常用於一些滅殺或是極為重要的戰事情報。
寐照綾抿了抿嘴，在她原先以為背後追來的不過是些白妖衛或是黑妖衛，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是灰妖衛。其實她的心中多少猜測到是那個低矮的離老，要置她於死地，而他應該是屬於楠姜的祭祀一脈。這個離老寐照綾並不認識，但是這並不妨礙她的判斷。
「一個祭司能調動七名灰妖衛嗎？」寐照綾心念百轉，當年她是在楠姜西南的一個小小部落被收養，所有的恩怨都是發生在那裡，而並不是郢楠都，就算那個老嫗是盤離的重要人物，時隔多年，報仇之心，依然如此迫切？
「呼……」寐照綾深深出了口氣，她隱隱覺得，當年的事情似乎根本沒有她想的那麼簡單。她的手中不知何處出現了一個黃色的大眼睛小蟲子，她揚起手來，逗玩著手中的蟲子，向對面的七名冷酷的灰妖衛說道：「我早有耳聞，沒有灰妖衛完不成的任務！人之將死，其言也真。那麼可否告知.……為什麼？」
七名妖衛並沒有回答，他們瞬間開始動了.……
可是在他們動之前，寐照綾就已經發現在她的腳底下的岩石中，有著七道藤蔓蓄力待發，破體而出了，然而這一切註定是撲空了.……
寐照綾所在地方出現了一個水桶粗的蟲洞，一個將空間撕裂開的縫隙，寐照綾的身影消失不見了，那空間裂縫瞬間閉合，一切恢復如初。
七名灰妖衛帶著面具看不清他們此刻的表情，可是在一旁的二三十個校尉則是目瞪口呆，號稱「沒有灰妖衛完不成的任務」的七名灰妖衛，任務失敗了！
「任務失敗，撤！」七名灰妖衛齊齊喊了聲，迅速跳下斷綠山，快速折返了。
二三十名校尉自然是跟上，不過有一人不禁嘀咕道：「到底是灰妖衛大人，膽子就是大，任務失敗，竟然還喊的這麼響亮，真是理直氣壯啊！」
「嘭……」突然一顆石子呈弧線飛行，從山崖下飛射上來，砸在了這名校尉的嘴巴上，瞬間牙碎了一地.……
一座巨大的城池，被一望無際的林海環繞。城東直插雲霄的楠姜樹上，瓊樓玉宇中最上面的一處灰色建築門前的院落里。
一道高挑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這裡。
「我說『大眼睛』啊，你真的好厲害啊，一下飛了幾百里……咦？我的乖乖……這是郢楠都？楠姜樹？」寐照綾看著這熟悉的城池，差點頭髮豎起來，好不容易出了邊境，被這用龍打了個洞，前後不過一吸之間又飛了回來，而且過分的是這裡是兩日前，與楠姜王相見的那個處宮宇院落，楠姜王出沒的地方，自然是重地。
寐照綾先是深深吸了口氣，平靜了一下心緒，她真的好想一巴掌拍死手裡萌萌的大眼睛用龍。
「上樑不正下樑歪啊！『二』是真的會傳染啊，有你那個『二』主人，還真就你有你這個『二』蟲子！」寐照綾正欲要催促用龍再打個洞出來，突然心頭一動，立馬屏住了呼吸，靠著花園走廊旁的一個灰色柱子，她的身體蒙上了一層灰色，迅速的與柱子相融合。
院子里一道低矮老頭，緩緩前行，沒有人發現他到底是從哪裡走出來的，就好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似的。
「離老，你方才借去我的手令幹嘛去了？」一個個子高高的老頭，他同樣是從這裡憑空冒了出來。
寐照綾眼睛微瞥，她注意到了他們身後的那個東西，有一股熟悉的空間波動，看來應該是屬於一處暗室。
「調動灰妖衛，誅殺寐照綾！」離老的身影冷冷傳出。
「殺她？你這不是陰奉陽違嗎？你還動用了灰妖衛？」高個子老者有些氣急敗壞道：「你這不是害我嗎？」
「唉……我也一時跟你說不清楚.……老柳啊，我對楠姜的忠心，你還懷疑嗎？總之這是為了我們楠姜的長盛不衰！」離老遞過令牌，拍著高個子老者的肩頭說道。
老柳顯然還是不信，一把推開了他的手道：「我么都這麼大歲數了，離欣都死了那麼多年了。還是『王』的那句話，離欣偷雞不成蝕把米，醜聞罷了，你怎麼就還放不下了？」
「你還真的以為我離剛，是一個沒有腦子，沒有氣量的人，我敢告訴你柳元！毒女寐照綾終將是妖族的一個天大禍患！」離剛暴跳如雷地說道：「當年是離欣貪婪自大不假，但是那時候我們盤離的妖印還未被大祭司進行進化失敗，出現弊端。所以那時候我們的妖印還是完美的，吞噬他人的確是有著風險，但是離欣絕不至於失敗的那麼慘烈！
為什麼？你知道為什麼？不僅僅因為寐照綾是判妖，更是因為她極為可能有著『不死心』，『不死心』的判妖，我問你，你可曾想到了誰？她現在在杜陽宮，與寐帝咫尺之遙，那麼她對寐帝意味著什麼？」
柳元一時目瞪口呆，滿臉震撼之色，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過了會道：「這只是你的猜測？還是事實？為何不上報給『王』？」
「只是我的猜測，加上『王』一意孤行，我只能擅作主張了！殺了再說，管她到底有沒有，一了百了，讓誰也利用不到！」離老頓了頓又道：「五毒域，蠍王應該是沒有發現的，可是大祭司雲蛛，就不知道了，雲蛛可是和我們大祭司同時代的人物，他們的心思誰都猜不透.……
至於杜陽宮那裡，青龍妖君我想他多半從一開始就是知道的。要不然他明明知道，五毒域原本就和杜陽宮在做著一筆交易，而寐照綾十有七八是蠍王和雲蛛的暗樁，可是他卻偏偏高調收了寐照綾作為他的高徒，似乎還傳下了絕學《青龍訣》，試問曾經精明算計、叱吒風雲的司青龍，會有這麼好的心嗎？那麼這一切他又在算計著什麼？不過是在「養豬」罷了，一切都是為了鋪墊.……
「事關重大，我覺得還是上報『王』吧」
「算了，待得大祭司歸來，上報大祭司吧！」 ……
「不死心……不死心.……負盡千重罪，練就不死心。」寐照綾突然淚如雨下，她整個人從柱子上溜了下來，她已經不是未經世事的小丫頭，可以說她的生活經歷，使得她從來就沒有對這個世界童真過……
可是她依然傻了兩次。
年幼時，第一次，相信了那個滿面慈祥的老婆婆；
青年時，第二次，相信了那個腦殼光溜溜的老頭子；
「一心一意，竭盡全力，我都是生活在虛偽與算計之中，那麼我這一生，還可以相信誰？還可以相信誰.……也只有我的桐葉了！」
（感謝 「 鯉躍龍 」 的大紅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