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遠赴河霽
楊氏把湯捧了過來,溫聲勸解道:“我何嚐不知道你心裏的委屈,但是現在經曆了那麽多事情,我什麽都看淡了,什麽榮華富貴通通都是虛影,我隻要我的女兒身體健康就夠了。”
唐繡瑾聽了這句話,心頭一顫,再次落下淚來。她的母親為她操勞了一輩子,人到中年,還要經曆一場牢獄之災,這何嚐不是天大的災禍?可是災禍過去之後,人還是得生活,她依然得端起架子做那個唐家大夫人,而她唐繡瑾也必須維持住唐家大小姐的麵子。
食君之祿,為君分憂,隻要唐英傑依然在朝中為官,他們家就永遠不可能脫出皇權的桎梏。
“你明天一早就要趕路,趁現在再吃點東西吧,河霽人生地不熟的,我真怕你吃不好。”楊氏摸了摸自己女兒的頭,看著她明顯比去年憔悴了許多的麵龐,心疼不已。
唐繡瑾也不好再做堅持,強迫著自己把那碗參湯端起來,一飲而盡。
第二日一大早,皇宮的馬車就來接唐繡瑾出發了,唐英傑與楊氏站在門口,擔憂得看著女兒乘上了皇家的馬車,然後絕塵而去,直到看不見了,這才回過身來。
坐在馬車裏的唐繡瑾隻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藥囊。
昨天晚上,楊氏與她說了大半宿的話,除了叮囑他出門在外,多加小心以外,還給了她這樣一個小小的布包,那是楊氏加班加點趕工出來的。
布包用錦緞製成,裏麵分了許多層,每一層都能讓唐繡瑾裝進一些藥材,整個布包容量頗豐,而且外貌精致小巧,如果綁在腰間的話,隻會讓人以為那是一根多層的腰帶罷了。
唐繡瑾感念於母親對自己的細心,把那布包在腰間裹了,細細的纏好,再回過神來時,已經出了城門了。
厲明昕的隊伍比她出來得還要早一些,如今已經在城門外等候多時,厲明昕也不是什麽喜好鋪排的人,隻帶了隨身的五十親衛,以及能夠幫助他查案的官員,其餘侍女隨從一應沒有,甚至隊伍中唯一一個女人就是唐繡瑾。
能跟著厲明昕出來的,都是跟隨他多年的親衛,再者就是在宦海中沉浮多年的老臣,即便他們現在心中也在嘀咕皇帝陛下為何要再派一個女人來跟隨,麵上也不敢說出來,隻是默認了唐繡瑾的到來。
唐繡瑾自己倒是不怎麽自在,她一個人躲在馬車裏,輕易不出門,半日之後,馬車才停下來。
唐繡瑾坐在馬車裏麵猶豫自己要不要下去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喚她:“小瑾?快出來讓我看看。”
居然是李香雲的聲音!
唐繡瑾震驚不已,打開馬車的簾子,剛好看見李香雲跳上馬車來接自己。
“香雲,你怎麽來了?”
李香雲拍了拍手:“厲明昕請我來的。”
這句話說的未免太過托大了,唐繡瑾不自在地拉住她,勸說道:“你小點聲,當心讓厲明昕的手下聽到了。”
李香雲卻很稀奇:“本來就是他請我來幫忙的,我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唐繡瑾想要去捂她的嘴巴已經來不及了,周圍很多人聽到這句話都轉過來瞧了兩眼,這時候身後有一人爽朗的笑道:“李姑娘說的不錯,是我請她來幫忙的。”
唐繡瑾這才看到,原來厲明昕也站在自己馬車不遠處,現在他們二人見麵還是有些窘迫,厲明昕輕咳一聲,對著她解釋道:“這次父皇派我出來,表麵上看起來簡單,真正執行起來必定會遇到許多困難,其間最難的就是當地官員的阻攔。”
唐繡瑾還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想不清楚官員的阻攔和李香雲有什麽關係,然後下一秒,她就看到了一個讓她更加震驚的人物,被他們送進宮裏去做間諜的斷嗔和尚。
隻不過斷嗔現在的形象有些讓人震驚,他不知道是從哪裏弄來了一頂假發,貼在光滑的頭皮上看起來還挺像那麽回事,又穿著一身王公貴族才穿的錦服,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個眼看著就要飛升的世家公子一般。
李香雲回頭看一眼斷嗔,撲哧一下也樂了:“你這假和尚,打扮的這麽花哨做什麽?”
斷嗔很嚴肅:“貧僧是有度牒的僧人,不是假和尚。”
厲明昕適時地對唐繡瑾解釋道:“我打算兵分兩路,請斷嗔大師和李姑娘扮演我們倆,和沿途接待的官員打交道,而我們,則微服私訪,走小路到災區去。”
當天夜裏,唐繡瑾就被接上了一匹極其低調的馬車,連夜趕路。
馬車坐起來並不舒服,他不停的顛簸著,弄得唐繡瑾屁股底下硌得生疼,可是她又不好說些什麽,因為現在她是唯一一個還乘著馬車的人了,厲明昕要微服出巡,自然不可能帶太多的人,除了唐繡瑾以外,隻帶了四個親衛。
唐繡瑾敏銳的注意到,這四個親衛,正是那天晚上隨厲明昕到他家裏去的那些人。
一提起這件事,唐繡瑾依舊是一肚子的火,自然更不可能給厲明昕百好臉色看了,厲明昕雖然不明白她在生什麽氣,但是也不敢來招惹她,隻是讓她自己在馬車裏麵坐著。
幾人這樣風雨兼程地走了好幾日,終於到了河霽。
河霽是一個大省,地震的地方在河霽的中央,而他們來到這個小縣城則是河霽的一個邊緣城鎮,這裏雖然震感也很強烈,但是也沒有震源中心那樣慘烈,除了幾幢不太結實,被震垮的茅屋,就沒有任何曾經遭受過地震的痕跡了。
幾人日夜兼程趕到這裏,基本上都是在路途中度過的,他們一路抄小路而來,什麽鄉間小路山野林路都走過,難得遇到這樣帶著點繁華的小鎮,自然不願意再到叢林中去受罪,滴滴嗒嗒地騎著馬就進去采辦補給了。
小鎮看起來還是較為繁華的,但是城中客棧稀少,而且個個都看起來汙髒不堪,一入目。幾個親衛在城中挑選了一陣,最後還是把唐繡瑾和厲明昕帶到了一家小酒樓裏。
這家酒樓在門口寫了個宿字,看來是主打酒樓,同時也做著祝人的生意的店家,裏麵的裝潢也還不錯,唐繡瑾便和厲明昕在這裏坐下了。
他們遠道而來,一路上都是隨便吃的,下次進了酒樓,免不了點幾盤招牌菜,店家知道是來了大客人,也樂得眉開眼笑。
然而當他們吃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卻發生了一件煞風景的事情,一個衣著汙髒不堪的女子,帶著兩個同樣穿的破破爛爛的小孩走進酒樓來,還未走近,遠遠的就衝著酒樓內唯一的一桌客人跪拜了下去,嘴裏還大聲呼著:“求各位老爺行行好,賞我一口飯吃吧。”
作為酒樓裏唯一一桌正在吃飯的人,厲明昕他們一下子就成為了眾矢之的,在這樣尷尬的情況下,酒樓的老板娘走過來,手裏抄著一張抹布,二話沒說,就往那個行乞的女人身上抽打了下去:“狗東西,敢跑到這裏麵來壞我的生意,汙了貴客們的眼睛,我讓你好看。”
那行乞的女人瘦骨嶙峋的,也沒有什麽力氣,被她這一抽,連跪都跪不穩了,哆哆嗦嗦地倒在地上。
這下子酒樓老板娘更生氣了,大聲斥罵道:“說你是個狗東西,你還真是給臉不要臉,往這一倒是什麽意思?難不成還想訛詐上老娘一筆?”
說著,老板娘一邊罵,一邊把手上的抹布往那女人帶著兩個孩子身上抽打:“既然你娘倒下了,那我就打你們這兩個小野丨種,我看你們娘心不心疼你們。”
倒在地上的女人原本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一看她居然動手打起了自己的孩子,頓時發了毛,掙紮著從地上撲騰起來,但是又不敢推搡那個老板娘,隻是把兩個女孩子摟在懷裏,用自己單薄的脊背迎接老板娘的抽打:“好店家,你打我就是了,不要打孩子,不要打孩子。”
“住手!”
一聲暴叱傳來,老板娘訕訕的回過頭,看見屋裏那桌貴客裏麵明顯是領頭人的那個年輕人站了起來,原本俊秀溫和的臉上寫滿了怒意。
厲明昕走到他們麵前,低下頭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三個婦孺,然後對那個老板娘說:“你既然不想給錢,讓她們走便是了,何必動手打人?”
老板娘訕笑著解釋道:“這位公子的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你是有所不知,這都是新鄉逃出來的賤民,這些家夥自打來了我們縣呀,就無惡不做,坑蒙拐騙的事他們都做全了,沒有力氣做這些事的就跑到酒樓裏麵挨家挨戶的要飯,你說我們這正經開酒樓做生意的,碰上這麽個醃臢玩意兒,這不是糟心嘛。”
厲明昕還是無法理解,但是他敏銳地捕捉到了老板娘話中的訊息,皺著眉頭道:“新鄉?”
老板娘來了精神:“是呀,就是那個鬼地方,以前風調雨順的,今年遭了這麽大的災難,我們都還覺得奇怪,結果一看從新鄉逃出來的人才明白,出了這麽多齷齪玩意兒的地方,果然就該遭天譴。”
厲明昕卻不打算再聽老板娘發表她的高論了,他彎下腰把倒在地上的三個婦孺扶起來,再讓她們坐到桌子上來,把端上來的糕點碟子遞到了她們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