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回京
厲明昕最後還是拿出了一個解決方案,隻是這方案顯得有些不雅,甚至讓人懷疑他是個拉皮條的。
他在馬子辰的隊伍裏挑挑揀揀,選出了一大批身家清白的,模樣周正的人,然後組織這些人到這個村裏集體相了一次親。
誰看中了小姑娘,對方也沒有意見,就由他做媒保聘,再幫當兵的出一筆彩禮錢,直接把姑娘娶回來,當然了,若是誰口味重,看中了年紀大的老寡婦,他也一樣把媒給做了,就這樣消減了一半的釘子戶。
結婚的人算作軍籍,可以跟著那些兵離開齊州,去馬子辰的手下駐紮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
厲明昕還特意跟馬子辰打了招呼,嫁過來的齊州女人都是走投無路的人,她們基本上娘家都沒人了,如果遇上男人不好,可能會受欺負,在這樣的情況下,馬子辰就得肩負起娘家人的責任,去幫那些受了欺負的女孩申冤,也算是給了她們一個額外的保障。
馬子辰手底下別的不多,就光棍最多,男人們當年當兵在外,一般也沒幾個人家願意把大姑娘嫁過去,都怕家裏閨女守活寡呢。這出來一趟,居然解決了好幾百人的婚姻大事,他差點樂得合不攏嘴,連連答應了下來,而且還給厲明昕立了一個軍令狀,聲稱但凡自己偏袒了哪一個當兵的,都把腦袋割下來給厲明昕當球踢。
厲明昕要他的腦袋沒用,但是得了他這一份保障還是覺得心下微寬。
隨行的官員沒想到殿下居然有這種神操作,一個個驚得目瞪口呆,然而剩下的,就都是一些既不願意搬走,也不願意嫁人的硬茬子了。
葉老將軍麵露凶光,“殿下,該殺的時候還是得殺一批的,你對他們采取懷柔政策,他們可不一定領你的情,說不定心裏還要覺得你好欺負呢。”
這也是兩個人不一樣的地方之所在。
葉老將軍從來都是一個說一不二的武將,他在軍中的時候,軍令如山,從來沒有哪一個手下敢反抗他的命令的,說一不二習慣了,碰上這種事情就老想著殺一批立威。
厲明昕卻跟他不一樣,他自小學習的是帝王之術,很多時候,隻要沒必要,他是不願意殺人的。
皇權真正讓人恐懼的地方,不是誰擁有生殺予奪的大權,而是這種權力不受控製。
曆史上但凡殺人如麻的帝王,都會背上一個暴戾的名頭,然而,不管後人在史書中如何謾罵,被他殺過的人也永遠不可能再複生了,再如何批判,也是亡羊補牢,無濟於事。
厲明昕雖然還沒當上皇帝,但也自小被立為太子,這些道理自然懂得比葉老將軍多。他的仁厚不僅僅是因為他的性格,還因為他從小所經受的這些教育告訴他,一味的殺人是很容易起反效果的。
厲明昕心裏明白這個道理,自然不會按著葉老將軍給他提出的意見走,他召集官員商量了幾天,拿出了頗具創意的又一個方案。
願意搬走的人統一安排到齊州中心地帶去住,而且賜房子賜地,早報名的人擁有優先選擇權,且免除頭三年的賦稅。
這一下子可謂是驚天一舉。
齊州大部分地方都是山,唯獨中央有一道平原可以耕種,這快地原本被那些原住民劃分得整整齊齊,已經連半點留給外來的人空都沒有了。
是因為這次天災,絕戶的人家太多,一下子空出了很多地盤來,按道理說,這些地方都會被收歸國家所有的,然而這一次,厲明昕非常願意把它們賜予願意搬家的災民,而且給了他們選擇的機會!
齊州貧瘠,能種出糧食的地方不多,選得越早,就越能選上一塊好地方啊!
釘子戶女人們原本是約好了一起在家裏留下來,她們並不畏懼死亡,那是朝廷真的不管她們了,讓洪水衝下來把她們淹沒,那也沒有什麽好後悔的。
然而厲明昕既沒有逼她們搬走,也沒有真的放水把她們淹死,隻是給了她們一個新的生活的希望。
隻要還能生,又有誰願意坦然赴死呢?
原本牢不可破的聯盟先後瓦解,第一個帶頭的是一個家裏尚且有一個孩子的婦女,她期期艾艾地走出來,在戶部官員的帶領下,選擇了齊州中央地段最好的一幢宅子和最肥沃的一塊土地。
有了一個帶頭的,剩下的人就再也坐不住了,她們紛紛放棄了原本的堅持,魚貫而出,去選擇最適合自己的宅子和土地。
這些女人們爭起財產來便再也沒有了之前的羸弱,一個二個好姐妹差點打得頭破血流。
厲明昕也終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鬆了一口氣,心想:“總算是把事情解決了。”
然而這時候,他忽然聽到了身後嗚咽的哭聲。回過頭來,看見了之前的釘子戶領頭人,那位八十歲的老太太。
她嗚咽著說:“都是有奔頭的年輕人,看來隻有老太婆我願意和村子共存亡了,蒼天啊,你怎麽不帶走我呀,為什麽不把我老頭子留下來呀!老頭子啊,你睜開眼睛看看,把我也帶走吧!”
他一皺眉頭,旁邊憋了許久的葉老將軍終於找著了機會,他手一揮,幾個親兵一擁而上,把這個最後的釘子戶強老太婆強行扛走了。
一直以來都堅持著不動粗的厲明昕,也破天荒地裝作了沒看到。
事情到了今天,終於算得上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
排除了千難萬險以後,因為欽天監沒有派人過來,厲明昕便強行讓斷嗔越俎代庖,抓鬮一樣的篩選了一個最近的黃道吉日,轟隆一聲炸了山。
隨著一聲巨響,那塊壓在眾人心頭的巨石被炸藥炸開,湖泊裂開了一個口子,洪水從裏麵傾瀉而出,咆哮著奔湧了出來。
然而還沒等這些失去桎梏的洪水來得及作威作福,它們便落入了人們早就為它們挖好的歸宿之中,身不由己的被溝渠拉回去,湧入了既定的軌道。
周圍的山頭爆發出了一陣劇烈的歡呼,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像是有劇烈的感染力一般在山間回響,經久不衰。
斷嗔抬頭望去,看見山頭外不知什麽時候聚集了一大批的人,不止是厲明昕以及他帶來的官員,還有馬子辰帶來的將士,剩下的都是齊州本地幸存的居民,正是這些人圍聚在一起,吹響了歡呼的號角。
阿彌陀佛,斷嗔心想,不虛此行。
做完了一切的厲明昕,終於踏上了回京的旅程。
他是一刻也不敢在河霽這個地方停留了,他甚至懷疑自己和這個破地方八字犯衝,自從來了這地方起,就沒有遇見一件順心的事,就連出去遊山玩水一下,都能碰上堰塞湖這麽大的麻煩,這下好不容易能回去了,自然不會再多作停留,帶著京城的官員和齊州一帶打了一個招呼,很快就踏上了歸途。
這麽消消停停的走了半個月,他也終於踏上了皇城的土地。
元嘉帝好長時間沒見兒子,中途還被這臭小子嚇得生了一場病,現在重新看到他的時候居然生出了一點普通父母的惆悵感與驕傲感來。
厲明昕的差事辦得非常漂亮,他在河霽顯現出的一係列手段,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一個敏銳的政治家了。
而他做完了那麽長的一串事,元嘉帝也終於找到了機會,給他恢複身份——恢複太子之位。
曾經在動蕩之中被剝離的身份重新回到了厲明昕的身上,而且與之前不同的是,以前的厲明昕雖然頭上頂著一個太子的名頭,卻從來沒有人真的把他當做什麽重要的人物,他就像一個傀儡一樣,在宦海之中沉浮,而現在的他,經曆了一番徹底的脫胎換骨,再也沒有人敢小覷他的身份了。
升官發財的厲明昕人也挺好,他並沒有忘記跟在自己身邊的人,一張折子遞了上去,所有在河霽出過力的官員都得到了升遷,甚至連斷嗔都差點得了一個國師的封號。
為什麽說是差一點呢?因為斷嗔雖然幫了厲明昕許多,在河霽一代穩定民心的時候這個和尚沒少幫忙,在那邊發生重大傷亡的時候,也是這個和尚一個人衝在前麵,挨個超度;但是元嘉帝隻要一看見他就會想起一件事——這和尚假扮成厲明昕,幫著厲明昕白龍魚服混進市井,最後差點連命都作掉了!
元嘉帝對著自己的兒子隻有心疼,對著外人可就沒這麽客氣了。他毫不猶豫的把厲明昕遇到的破事都算在了斷嗔的頭上,哪怕兒子在請功折子之中把這和尚吹的天花亂墜,他也堅持著不鬆口,死活不肯給他國師的封號,隻是意意思思地賜了一大堆賞賜給他。
裏頭還有兩個貌美如花的侍女。
斷嗔和尚再不通人情世故,也看的出來元嘉帝不太待見他,那些金銀珠寶全被他以出家人不可犯戒的名義推了,他半個金元寶都沒敢接,就腳底抹油直接溜了,貌美如花的侍女更是碰都沒敢碰。
整個皇城終於安定了下來,厲明昕與唐繡瑾,曆經波折,總算是回歸了正常的生活,也好歹能鬆一口氣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又被人捅出了水麵。
睿王厲韜的生辰到了——然而他的生辰宴會上居然出現了一個早就在眾人視線中消失的人物,楊菱珊。
這個女人莫名其妙的在他的生辰會上出現,先是試圖投湖自盡,引起了大小賓客的注意,在被人救起來之後又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著自己被厲韜囚禁在這裏,弄的厲韜很是下不得台麵,不得不當眾派遣了一輛車子把她送回家。
也就是說,本來被眾人默許著消失的楊菱珊,居然又住回唐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