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風化
宋淩雲決定息事寧人，他去找了元嘉帝，懇求他不要再給自己賜婚了。
元嘉帝連著指了兩樁爛婚，自己也挺尷尬的，草草送了幾個使女給他補償，也隻能就此作罷。
眼看著宋淩雲就要從輿論的中心淡去了的時候，北河島發生了一樁不大不小的案子。
案子的情節非常簡單，某家酒樓裏麵發生了一場火災，火災很快就被撲滅了，沒有造成太大的財產損失，但是卻死了一個人。
原本這種事情在城市之中並不少見，一般來說，讓店家給死者的家屬賠償一筆錢也就罷了，官府也並沒有把這樁案子放在心上，但是三日之後，鳴冤的鼓聲卻把皇帝都給驚動了。
一個小婢女跪在大殿中央，聲淚俱下的控訴著酒樓的少東家覬覦他們的小姐姿色，硬是把小姐女進來奸汙，完事以後還要毀屍滅跡的罪行。
眾人這才紛紛嘩然，原來這樁看起來普通的失火案背後還有這樣大的隱情，然而那個婢女接下來透露的身份，卻把這樁案子直接捅到了皇帝的麵前。
那家酒樓的少東家太特殊了，他是宋家的旁支子弟，和宋淩雲的關係還挺近的，被毀屍滅跡的那個女子的身份就更特殊了，她是皇家的宗室女，喬裝打扮帶著丫鬟上街看熱鬧的。
富家子弟欺男霸女欺負到了皇家的頭上，這免不得要殺雞儆猴一批立立規矩的，但是眾人明白兩邊人馬的身份之後，頓時回過了味來，這宋家的大公子……第一位未婚妻，可不就是宗室之女嗎？
難不成是宋家人蓄意報複？
宋淩雲自己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這樁巧得詭異的案子給牽扯了進去，進入了眾人的視線中心。
更讓人感覺案件撲朔迷離的是，那個來報官的衷心侍女，居然自盡了，死前還留下了一封信，說自己沒有看好小姐，要追隨小姐而去。
宋淩雲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差點沒被那死的太不是時候的婢女給氣出病來。
雖然事情發生得很突然，但是宋淩雲還是及時找到了應對的方法。
他搶在官府的人來之前，把那座酒樓的一幹負責人都抓了起來，其中自然也包括涉案的宋家旁支少爺，宋淩飛。
雖然他的名字與宋淩雲之間僅僅是差了一個字，但是兩個人卻是天差地別，宋淩雲形貌綺麗，是遠近聞名的美男子，宋淩飛卻是一個看起來很是不起眼的胖子，用腸肥腦滿來形容他，一點也不為過。
他們雖然是同輩的，但是宋家的這一代的小輩普遍都很害怕宋淩雲，宋淩飛也不例外，他一見了宋淩雲的麵，就哆哆嗦嗦的說不出話來，就差直接給他跪下了。
他給宋家惹出了這麽大的麻煩，宋淩雲也沒有要跟他客套的意思，長腿一翹，在他跟前的太師椅上擺了個十分大氣的姿勢，微微抬了下巴，指揮道，“老實交代。”
因為是一家人，為了防止以後見麵不好看，所以宋淩雲對他還是客客氣氣的，雖然他一看到他那身肥肉就生理性厭惡，但還是沒有在態度上表現出來。
倒是宋淩飛自己做賊心虛，一看到宋淩雲就開始打哆嗦，差點給宋淩雲直接跪下。
宋淩雲冷漠地掃視了一下他的那張臉，同樣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這人可以說是整個宋家最醜的人了，從身到心，沒有一處叫人看得過眼。
宋淩雲連回憶的過程都沒有，就趕緊把自己早就準備好的說辭拿了出來，“堂兄你也知道我，不成器的很，我哪裏會管酒樓啊？那酒樓就是掛在我名下的而已，平時都奴才們在打理，就那天不過是心血來潮，去看了一眼，看完就走了，見都沒見過那個死人。”
宋淩雲嗤笑了一聲，“怎麽就那麽湊巧？”
“堂兄，我是萬萬不敢欺騙你的，可是這事真的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她被燒死了，我也就認了，”宋淩飛咽了一下口水，“我倒黴，我賠，傾家蕩產我都賠。”
“可要說我奸丨淫她，我是萬萬不敢認的，我壓根就什麽都沒做過！”
宋淩飛一邊說著，一邊指天劃地的發誓，看起來像一隻聒噪的烏鴉一樣，就差拔毛自證清白了。
他說，“不信你去問莫小五。”
大陳國一向以商為微末，商人之子甚至不能參加科舉，達官貴人的產業也大多不會自己管理，基本都掛在了下人名下。
這位莫小五，就是那座出了事的酒樓的掛名人。
這名字聽起來雖然挺小家子氣的，但是那人長得卻並不小家子氣，聽說在跟宋淩飛之前是個跑江湖的，他身上也是滿滿的土匪氣息，看起來頗為凶悍。
這人也是重要證人，宋淩雲自然不可能漏過他，而且因為他是下人，自然不可能像宋淩飛一樣收到禮遇，幾乎是被五花大綁地丟在了一邊。
宋淩飛的話提到他，宋淩雲一揮手，就有人上去把他給提溜了過來。
宋淩雲仔細打量了他一下，莫小五雖說出身低微，模樣倒是挺周正的，就那身板，拉去都可以偽裝成一個天子衛了。
“嘴堵上。”宋淩雲簡短地下了命令，莫小五原本已經做好了接受審問的準備了，誰知道卻接到了這麽一個命令，當即也愣了神，還沒來得及掙紮，就被堵著嘴倒吊了起來。
宋淩雲隨手抽了一根鋼鞭，挑了挑眉毛，衝著待在一邊瑟瑟發抖的宋淩飛一笑，道，“你就看著吧。”
說完，一鞭子抽下去，打在了莫小五的身上。
宋淩雲不愧是個練武的人，這勁用得非常巧妙，沉重的鋼鞭被他揮得跟輕便的竹條一樣，結結實實地貼上了莫小五的胸脯，莫小五隻覺得胸口一麻，接著那一整片的皮肉都火燒火燎地疼了起來。
“唔——唔！”莫小五當下被疼得哀嚎起來，隻是他的嘴巴被堵住了，便隻能哆嗦著發出悶聲。
身上並沒有綁縛著繩索的宋淩飛忽然哆嗦了起來。
鋼鞭不僅能造成非常嚴重的傷痕，它劃破空氣所發出的聲音聽起來也十分恐怖，叫皮嬌肉嫩的宋少爺一聽就嚇破了膽子。
宋淩雲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眼角餘光瞥見宋淩飛兩股戰戰，當即來了勁，又連抽了好幾鞭子，直把吊在空中的莫小五給抽得轉了一圈。
“都是奴才們哄騙了淩飛，才惹下這樣大的禍事。”宋淩雲好整以暇地道，“淩飛，你要不要親手教訓他？”
宋淩飛差點當場尿出來。
宋淩雲的手勁兒大，這才沒多久，莫小五的身上就見了紅，血液透過夏日裏單薄的衣衫滲出來，看起來觸目驚心。
親眼見到這一幕，對於宋淩飛來說已經是從未想過的視覺衝擊了，宋淩雲居然還說要讓他親手來打，這簡直可以用喪心病狂來形容了。
“怎麽了？你不要對這些下人心軟，他們既然拿了錢，就應該把事情辦好，不該讓鋪子出現這樣大的失誤，來，給他點教訓，讓他老實點。”
宋淩飛帶著哭腔嚎起來，“哥，我不行。”
宋淩雲不由分說的把那根鋼鞭塞到他的手裏，他語氣輕鬆的道，“你就算直接殺了他也無所謂的。”
宋淩飛終於崩潰了，他跪坐在地上，抱著頭嚎啕大哭起來，“是我奸丨汙了那個女人，可我給了錢，我也沒想殺她……”
終於把實情從他的嘴裏撬出來了，宋淩雲直起身子，緊鎖的眉頭也終於鬆開。
按照宋淩飛的說法，他那天原本就是臨時起意去酒樓裏麵看一圈，結果正好碰上那個宗室女帶著丫鬟出來，他見人家長得漂亮，就起了色心，命下人在給她的吃食之中摻了麻藥，然後帶到樓上奸丨汙一番，又留了一些細碎銀兩就離開了。
宋淩飛痛哭流涕的懺悔道，“哥，我是真的不知道那婆娘是宗室的人，要是早知道的話，我一定恐避之不及。哥，你救救我啊，哥，不管是什麽代價，我都願意付出。”
宋淩雲非常看不上眼這種爛泥扶不上牆的爛貨，但是宋淩飛畢竟跟他是同一宗同一輩的，事情如果暴露出去的話，會影響家族利益，他也不能不管。
於是他提出了一個解決方法，讓宋淩飛趕緊去找那個宗室女的父母，向他們進行賠償，並且把那個已經死去女孩的牌位娶回來供著，就當作自己的正妻原配。
這個解決方案已經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優越的方案了，在這個年代，女孩子如果在還未出嫁的時候就身亡的話，是不可能進入祖墳的，但是如果有人願意娶她的話，就可以把他的牌位放入男方的祖墳，這樣的話，便可以永世享受後世的香火。
宋淩飛現在被他嚇的連話都說不利索了，抓到這麽一個方案，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忙不迭的答應了下來。
宋淩雲做事非常利索，他心裏清楚，宋家正處於風口浪尖之上，雖然看起來風風光光的，但是稍微行差踏錯一步，都可能跌入萬劫不複的深淵之中。便趕緊毫無隱瞞的把事情的經過向皇帝作了匯報，然後規矩的站在一邊，等候著皇帝的裁決。
元嘉帝在一開始聽說有人著這宗室女子出手之後，曾經勃然大怒。
一直以來，他對宗室的約束都非常嚴格，先帝的朝堂之上，一般來說，都是由寒門、士族與宗室三方勢力三足鼎立的，既不能對某一方過於打壓，也不能讓某一方過於強勢。
但是在元嘉帝登基之前，那一次的宗室就太過強勢了，他們攀附著後宮中的寵妃，做出了許多於國於家不利的事。元嘉帝由此對宗室沒了好印象，登基之後能冷落就冷落，直接把他們邊緣化到了權力的邊緣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