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請君入甕(4)
素願所寫的書信被快馬加鞭送到了柳相眼前。
夜間,燭火繚繞,暖色氤氳,柳相在燈下讀了良久,偶爾無奈笑笑,這信語言生動的他都能想象出小皇帝委屈的小模樣了。讀完還是沒壓住一聲低嘆,「還是沒長大啊。」
又是一夜未眠。
翌日,天又比往日冷了幾分,柳相推開門,竟瞧見了屋檐下結的冰棱字。饒是他,也不免一驚,喃喃自語,「這麼快就到了?」腦海里閃過去年雪天里小皇帝的倔強身影,還有滿懷希冀的話,「相父,明天的雪天和娘親一起過吧。」
「樵墨。」他拿定主意,側頭喊了一聲,樵墨神出鬼沒得現身,聽他吩咐道:「去把左大人請來,就說有要事相商。」樵墨未說隻言片語,旋即就去了溲。
柳相負手站在廊下,不可抑製得望向了隔壁的牆頭,灼熱的視線似乎穿過了高牆瞧見了隔壁府里的場景,這令他微微笑了。
左大人急匆匆而來,樵墨任務完成又神隱了,柳相在廊下朝左大人招手,「來這裡。」左大人腳下生風,走得極快,眨眼間就來到了柳相跟前:「可是有什麼急事?」
柳相頷首:「近日收網吧。恧」
「啊?」左大人正在興頭上,猛一聽這話就跟泄了氣似的,「怎麼不堅持到底?」
柳相望了滿是寒氣的冰稜子,「該下雪了。」
左大人:「……這和下雪有關係么?」
早已料定他會有如此反應,柳相從袖子里掏出書信來,遞予他,「你瞧瞧這就明白了。」還是那封小皇帝那封信。左大人大致瀏覽了一遍,一把抓住了關鍵點,「小皇帝想我們了?」
柳相認真糾正他:「沒有你,只有我和太后。」
左大人:「……」
小皇帝是很重要沒錯,可眼前這個案子涉及甚廣,若能挖出什麼來,以後對誰都有好處,他斟酌再三,還是想勸勸,「丞相大人,一旦放棄這個案子,以後要再想抓他的把柄就步容易了。」
「這麼多年,本相從來就沒有容易過。」柳相直著身板站在廊下,仍由風聲嗚咽著灌進他的耳中:「去召集兵力吧,速度快一點。太后在等著我們。」
「大人!!!一旦發兵,勢必打草驚蛇,我們之前所做的努力不就白費了……」左大人還是不忍心放棄這個機會,他希望柳相能改變主意。
柳相問他:「你是怕么?怕以後我們會陷入更加困難的境地?」
半響,左大人道:「更怕到時,卑職無能為力。」
聞此,柳相朗聲一笑,姿態洒然:「去吧,有本相在,你還怕什麼?」
當初,扶植幼帝登基,他也是這麼說的:「有本相在,你們怕什麼?」
饒是他素日里多麼不正常,說到底他還是撐起了整個朝堂的最大棟樑。
左大人等人心甘情願匍匐在他腳下。
平京城似乎要下雪了。天一直暗沉暗沉的,似乎頂著什麼很重的東西,並且很快就會因為撐不住抖下來,砸地上的人一頭。
這麼惡劣的天氣,若擱以往,小皇帝是不會早起的,最近卻天天起了大早。素願曉得他的心思,也不說什麼,她只顧伺候好他就成了。小世子也開始勤快了,有時候會出現在早朝上,小皇帝讓他去的。兩人的關係因為天天接觸的緣故好了許久。
小皇帝心思重,竟然在上朝時發了會呆,眾大臣本想指責指責他,但瞧他一直瞅著柳相一貫站著的位置不吭聲,一副被大人拋棄的可憐孩兒樣子,心中遂分外心疼,也都不想說了。
肖大人最心疼小皇帝,他上前道:「皇上,柳相快回來了,你做好功課,多多吃飯,再長點個兒,也讓他高興高興。」
小皇帝恩恩點頭,乖巧得不像話:「朕會的。那他什麼時候回來?」還有我娘。聶小碗是偷偷出宮的,不能當面問。
見此,眾大臣更心疼,竟有的埋怨起了大冬天外出幹活的柳相,而肖大人繼續好脾氣的哄小皇帝:「左右不過半個月。」
小皇帝絲毫歡喜不起來,神情也暗淡了下來,他望了一眼殿外高遠的天兒,自言自語,「半個月啊。雪早就下起來了。」
聶小碗回了地牢,紅曳表示,「妹子你把這當你家了么?來去自由啊。」
聶小碗沒接話,她正盤腿坐在床上凝眉深思。
她要思考的問題很重要,比如,為什麼她總是吸引一些神經病?當年的裴清郴,現在的柳現年,還有張掖那個傻兮兮的大魔頭?她思來想去,依照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道理,竟得出自己也不正常的結論,遂氣憤睜眼,「這家你敢要麼?」
兩人很快又湊在了一起,頭對頭式的說話。聶小碗好奇她呆了這麼長時間,「你就沒逃過?真的準備讓他喝乾你的血?」紅曳一聽就甩給了她一個拉倒吧的眼神,「姐就這麼傻?」
「那怎麼不走?」聶小碗想不透,紅曳實話實說:「不想出去,出去也是一個人,現在也是一個人,在這還清凈些。」
額,原來是這麼回事,聶小碗轉了轉心思,咦了一聲,「姐不是這鎮上土生土長的么?怎麼一個人啊?」紅曳聽罷表情忽而高深了起來,「其實,這是由多方面造成的,為了你的腦子著想,我還是不說了吧。」
這是不願意說吧,她自然不能強求,很自然得換了個話題,「我前陣子在這裡買了座宅子,還挺不錯,要不是張掖這禍害,我估計主人也不會賣給我。」
「哦?」紅曳果然感興趣得問,「在哪兒一片?」
「就在鎮南邊,隔壁是一對夫婦,據說他們也是外來的,當初還是買了一戶姓裴的人家的宅子,他們一家遷到平京城去了。」紅曳在聽到裴家時表情變了一下,「確實如此,裴家一家人都去了平京城。」
「從沒再回來過?」聶小碗有點匪夷所思,「人不都有故鄉情結么?」
紅曳隔著鐵欄鄙視她,「但也不是全部吧,反正姐這麼多年了,是沒見那丫頭回來過。」末尾語氣似乎還夾雜著心疼埋怨。
聶小碗沒揪住她丫頭那個詞,只低眼道:「許是有什麼苦衷吧。」似乎受了話題的影響,氛圍沒適才輕鬆活潑了,聶小碗正欲活躍活躍氣氛,兩個帶黑面罩又來了,理所當然帶走的是聶小婉。
紅曳揮著手帕給她送別,聶小碗回眸,動了動嘴,紅曳慢慢讀出了口,「一定會再見面的。」
幾天不見,張掖越發貌美了,聶小碗驚嘆,「這人血能不能長生不老我不知道,但是就美顏來看還是很不錯的。現在你穿女裝都完爆女子了。」
張掖心大,乾脆把這話當成讚美聽了,他讓聶小碗坐好,他則一臉鄭重道:「其實,這麼多天了,我有一件事沒告訴你,是我不誠實,請給我一個改錯的機會。」
聶小碗被他這架勢唬住了,忙道:「不礙事,沒什麼的。」
張掖堅持其見:「你就給我一個改錯的幾乎吧。」
兩人磨了一會兒,聶小碗說得心累,不管了,你想怎麼管怎麼管,遂道:「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吧。」話音才落,張掖便飛奔到她面前,張嘴就道:「這些天來,我是真的喜歡你。」
聶小碗:「……」
房間里沉默蔓延開來,張掖還在她腳下跪著,聶小碗楞了會兒反應過來了,繼而哈哈大笑了起來,喜歡?真的喜歡?說什麼笑話!
張掖默不出聲,聶小碗笑夠了才扶起張掖,她道:「別亂說,你知道什麼是喜歡么?」
張掖:「就是我瞧見你時的感覺。」
聶小碗:「……當初也有人說喜歡我,還用一張比你帥的臉,結果呢?」
「我和他不一樣。」張掖氣急敗壞。
「確實不一樣。畢竟我不喜歡你,那時我可是很喜歡她的。」哪怕到了現在還念念不忘。
「這對我不公平。」張掖憤然又頹廢:「我應該早遇見你。」
「沒有什麼公平不公平,你害了這麼多人,卻還活著好好的,你怎麼不說這不公平?」
張掖委屈,」我是為神獻身的。」
三番五次說他的神,聶小碗都快笑哭了好嗎,還當自己是三歲小孩嗎?竟然相信神的存在?看來有必要了解一下他口中的神到底是什麼了。張掖聽她如此詢問,便道:「神就是神啊,是活在我心裡的敬仰!」
……中二病晚期,沒得救了。聶小碗決定從旁側擊,「既然你說你喜歡我,可你足夠了解我么?」
張掖聲音洪亮有力,「當然了解了。」呼呼啦啦說了一大堆,聶小碗聽了幾條,覺著還挺靠譜的,遂問他:「雖然你了解我,但我還不了解你。」
張掖急切道:「沒事的,我可以告訴你。」
聶小碗思付了一會兒,才道:「不如你就告訴我一些神的事情?如果真有這麼好,我也為神獻身去。」
張掖愣了一下,略顯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