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借吃醋劃清界限
他停住腳步,頭也懶得再回,「不是。」
安凝追過去,扯住他的手臂,憤然繞到他面前,趾高氣揚地仰著頭,滿口獠牙地猙獰冷笑。
「你還否認到什麼時候?!」
「我否認什麼了?」
「你在緊張她,你喂她喝了你的血,你控制了她的身體,你能感覺到她的喜怒哀樂,你愛上她了,你還不承認嗎?溲」
碧綠的眼直視前方,不願看她妒恨如火的雙眸。
「安凝,我若指責你和六哥曖昧不明,你會承認嗎?」
淡漠的話語口氣,如尋常交談,沒有憤怒,也非反擊恧。
「我不曾愛過你,你也不曾愛過我,何必守著外婆訂下的規矩?何必去為別人而活?」
「你……你……」安凝似被突然斬了舌頭,你了良久,百里玹夜已然消失無蹤,她才臉色漲紅地大罵出聲,「百里玹夜,你欺人太甚!你混蛋!我恨你……」
她氣得返回來,把石桌上的食盒掀到了地上,怒火狂熾之下,兩隻手化成了毛茸茸的狼爪,深深扣在了石桌面上,刺出十個深深的孔洞。
百里煒樹上跳下來,遣退她兩個驚恐過度的宮女。
安凝狐疑看他一眼,「你何時在樹上的?」
「他在時,我就在了。」
「你是故意讓他發現你?」
「難道不該被他發現嗎?」
說著,他從地上撿起一塊兒糕點,擦了擦上面的塵土,便坐在桌旁,大口大口地吃起來,彷彿這糕點是他生平吃過的最美味的食物。
看著他那樣子,安凝腦弄紅了眼眶,淚啪嗒啪嗒往下落,卻忍不住怒罵,「賤!那不是給你的,你吃什麼?」
「老七也沒有指責我們,你彆扭什麼?這糕點還不錯,扔了著實可惜。」
他三兩口吃完,拍了拍手上的糕點沫子,見她淚流滿面,他又從懷中取出帕子,給她按在臉上。
安凝卻憎惡地抓了帕子丟在地上,「別以為我真的喜歡你,我只是利用你氣他!」
利用?他百里煒雖不善爭鬥,卻也不是好欺負的善主兒。
「難道,我百里煒在你眼裡,竟只配當一把刀?」
安凝失控地尖利咆哮,「因為你是他心裡最好相處的兄長,因為你不善權謀,因為他不願和你爭搶,因為你比其他皇子好騙,所以,拿你刺他,才最讓他痛!」
百里煒突然站起身來,卻到底忍住了怒火。
「你這樣做……會失去他,也會失去我。」
說完,站起身來,風輕雲淡地嘆了口氣,突然從后腰上取下自己的玉笛,兇猛一擊敲在石桌上,玉笛應聲爆碎。
安凝嚇得一顫,身體里似有什麼東西,也碎得一塌糊塗了。
「玉笛還給你。還好……我沒有真的傷害過七弟。」
說著,他揚長而去。
*
慕容珝策馬趕到城隍廟,就見熱鬧的廟會人群四散,門口的小攤販跑得不見了蹤影,商攤上有的歪,有的斜,顯然是只顧得逃命丟下了。
他環顧四周看了看,見無人才邁進院子里。
不料,院子里還有人。
吉祥和如意抱縮在許願古樹下,恐懼地祈禱著主子安然無恙。
慕容珝毫無驚訝地踩過大片殘屍與血腥,無聲靠近兩人,手按在佩劍上,猶豫著是該殺了她們,還是該留著她們。
兩人聽到腳步聲,同時轉頭,見是慕容珝,兩張小臉兒頓時破涕為笑。
慕容珝俯視兩個十三歲的小丫頭,莫名想到夕陽下因為流鼻血而狼狽不堪的女子……
「慕容將軍快去救救郡主吧,她被一隻狼人抓走了。」
「郡主猜到,害太後娘娘的人就在這裡造出的檀木珠,所以……」
兩個丫頭的聲音急迫重疊。
慕容珝眸光深冷微黯,「她找到那地方了?」
「沒有,但是兇手就是那個解簽的老伯,抓走郡主的狼人就是他。」
「也不知道現在郡主是生是死……」
兩人說著,又落下淚來。
慕容珝突然從指尖捻出兩顆藥丸,丟在兩人口中。
吉祥和如意正張著嘴巴說話,全然無妨,驚覺自己吞咽了東西,兩人驚恐相視,清秀的小臉兒上都寫滿了懷疑。
如意噎了一下,小手按住心口,驚恐問,「慕容將軍給我們吃了什麼?」
「不是毒藥,是能讓你們徹底忘了今天的事而已。」
「慕容將軍是……壞人?」不等他回答,吉祥忙拉住如意往後退,「一定是壞人!」
「放心,我不會傷害你們和你們的郡主!」
說完,他兩手一伸,封了兩人的玉枕穴,腳步飛快地入了廟堂內,敲開神像下面的石板,拖出三袋火藥,抓了審案上的紅燭,丟在上面,轉身便出來。
宏偉的古剎,轟然被炸飛了廟頂。
*
力量強大的老狼,抱著陌影在人群里,忽而橫衝直撞,忽而飛檐走壁,忽而沖越房頂……
紅煞帶三個屬下與香茹在後面緊追不放,急紅了眼睛。
正飛身而來的金狐,見那情景,忙抽劍跟上紅煞……
可,先他一步而來的慕容珝,到底去了哪?!
血腥灑了一路,百里玹夜幾乎沒有費力尋找。
循著香甜之氣飛身落下,宏大羽翼自背後揮展,迸射出萬道金光,將整條路嚴實封死。
老狼倏然停下,見前無進路,後有追兵,忙扯住已然因失血過多暈厥的陌影丟在地上,巨大的狼爪,按在她的腹部。
「讓條路,我把這丫頭給你,否則,我這一掌下去,必要她粉身碎骨。」
百里玹夜一眼不看陌影,只淡然笑了笑,「你按下去便是,抱著她跑了這麼久,不殺了委實可惜。」
老狼疑惑地看掌下的女子,「七殿下不喜歡她?」
「誰說本皇子喜歡她?不過一個低賤的庶女罷了……」
百里玹夜說著,趁他無妨,倏然長劍出鞘,擲過去。
老狼震驚失色,見劍還有一段距離,忙棄了掌下的女子向後倒飛躲避。
詭異的是,長劍竟於半空里,嘯如騰龍,光芒刺目,死追著他不防,且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從距離他一丈,變成一尺,又變成三寸……
紅煞和金狐等人,皆是被那長劍的光芒刺得睜不開眼且渾身發疼,皮膚被燒灼般難以忍受。
那長劍追著老狼飛了半條街,砰——一聲巨響,亂石翻飛,狂風乍起,直把他釘死在地上,刺目的光芒方熄滅。
金狐和紅煞忙奔過去看,卻見老狼竟然在長劍下已然枯骨成灰,癱散下去。
而詭異的長劍,狀如龍骨脊椎,劍柄上盤纏一條雙翼騰龍。
這……竟是天下無人能拔出的翼龍神劍?!
紅煞和金狐相視,兩人皆是駭然失色。
翼龍神劍,乃皇權所歸,多年來,諸國勇士爭相來嘗試,無人拔出。
若眾皇子知曉翼龍神劍出鞘,天下必有腥風血雨。
「怎麼可能?」
紅煞記得,七皇子七八歲那會兒曾偷偷嘗試過,十四五歲,也曾與眾皇子一起嘗試過,都沒有拔出過呀。為此太后還失望了好一陣呢!
金狐眼疾手快,忙抓住劍柄要拔起來,卻不管如何用力也拔不起。
紅煞忙扯下他背上的披風,罩在劍上。
金狐悻悻地看著長劍,不禁扼腕自己沒有當天下霸主的命。
紅煞道,「先去看郡主吧。」
幾個人朝百里玹夜和陌影走過去,就見路上早已沒了那對兒人影。
路旁的醉客樓清晰地溢出那甘甜如蜜的血腥之氣。
紅煞側首命香茹,「你去城隍廟找吉祥和如意吧。」
香茹轉身便朝著城隍廟奔去。
「金狐將軍,勞煩你先保護醉香樓,我得去皇宮復命。」
金狐目送她們離開,轉頭忍不住看向那柄攔了街道的長劍……
然後,他壓不住心底的衝動,一溜煙的奔過去,隔著披風抓住劍柄,這邊拽,那邊扯,戰場殺敵的勁兒使出來了,吃奶的勁兒也使出來了,蠻勁,牛勁,熊勁都使出來了,還是拔不出。
一旁多了一個金甲男子,瞧著他滑稽地舉動,忍不住撓了撓眉梢,「金狐,你在幹什麼呢?」
金狐手抓著劍柄,兩腳蹲成馬步狀,正背對著來人。
辨出是慕容珝的聲音,他狐疑轉頭,「慕容珝,你剛去哪兒了?」
「就是在來的路上。」
「我來時怎沒看到你?」
「可能我們走岔了,你可看到三郡主了?」
「七殿下把她救到了醉香樓。」
「我去看看他。」
「哎……你過來!」金狐懷疑他的行蹤,打定主意不讓他見陌影,「你幫我把這東西拔出來。」
「這是什麼?」
「一把寶劍,王爺諭令,拔出來這東西就歸你!」
慕容珝看了眼他腰間的佩劍,走過去,握住劍柄一抓,因掌下的觸感恍然暗驚,他低頭看了看手,又握緊劍柄,內力凝灌掌心,猛然用力……
地面上喀喀喀……爆響了一陣,龜裂出幾道猙獰的紋路,長劍卻紋絲不動。
他只得放棄用力,「金狐兄,我放棄。」
「別呀,再試試!」金狐按住他的肩,不准他走,這東西帶不回去,王爺會怪我的。
慕容珝只得留下來。
*
醉香樓的雅間里,香暖四溢。
陌影睜開眼,發現自己是趴在床上的,髮絲凌亂地散在臉側,無人給梳理,身上衣袍因粘連了傷口,都被扯碎丟到了床下。
她嘗試著動了下手,發現手被一隻暖熱的大手用力地攥住。
她抽不動,手骨被捏痛,不禁嚶嚀痛叫。
百里玹夜正依靠在床柱上閉目養神,如她每次受傷一樣,他一條腿垂在床下,一條腿橫在床沿上,嚴防她疼痛之下翻滾掉下床。
被她的動靜驚擾,碧綠的眼眸警醒睜開,就見她脊背上深可見骨的傷已經痊癒。
「傷了骨頭,所以,比以前所有的傷都會痛。」
她的手真的很痛耶,還有,頭髮遮住了眼睛,她只看到他在青絲間閃爍的鎧甲,壓根兒看不出到他的喜怒。
「你鬆開我。」
他扣住她的手不肯放,「你亂動什麼?就算背上痛癢也不能抓。」
她只是想撥開頭髮而已,「我……我想喝水,你去幫我倒水。」
這樣不著寸縷地趴在他面前,真的很囧耶!
他就算給她療傷,也該給她蓋上被子吧!
「現在還不能動,聽我訓完再喝水。」
她虛弱一嘆,乾脆放棄掙扎,「好,好,你快訓,我真的好渴。」
他本積壓了滿腹的怒火,看到她脊背上幾個血窟窿,痛得他心如刀絞。
無奈剛睡了一覺,又被她這柔順無奈的口氣擾亂,此刻竟腦海空白,半個字想不起了。
她等得不耐煩,只感覺手背被他的拇指猶豫摩挲著,那粗糙的觸感,把她的心也擾亂了。
「你不是訓話嗎?倒是說呀!」
他悶了半晌,才憋出兩句。
「以後,沒我的允許,不準出宮。若要出宮,只依我定的路走,不準到處亂跑。」
她把臉兒轉向床內側,「你和安凝訂了三世盟約,管得著我?!」
「什麼三世盟約?」握住她的手,無奈地鬆開,他兩手撐在枕頭上,彎身探看她的神情,見她眼裡淚花滾出來,才知她不是開玩笑。
「是安凝又對你說過些什麼?」
「許願樹上掛著呢,大家都心知肚明。」
他啞然僵在床前。若別的,他還能爭辯,這件事,卻辨無可辨。
「當然,我也看到了我和四皇子的,可笑的是,我的名字還被我的好姐妹清芝給清洗掉了。」她自嘲地諷笑,「我以前是有多醜,多討人厭惡?男人背叛,天天見的人視而不見,好姐妹也欺負到頭頂上。」
「……你並不討人厭,只是無利可圖,而且麻煩一身。」
「當然,高高在上的七皇子,是看不上一個沒有地位的庶女的。否則怎會弄一大堆梅花錦袍送給我穿,又怎會給我布置一屋子的白玉傢具,來試探我在百里尺素心目中有多重要?」
原來,她把一切看在眼中,藏在心裡。
碧綠的眼眸俯視著她,寂冷如冰,手腳也涼透。
強烈的心虛讓他幾乎難以端立床前。
她看出了這麼多端倪,是不是已經知道,他要清殺整座南贏王府?!
「若非我變好看,你那四哥不會拿我當人,你也不會這樣跑前跑后,還有那個慕容珝也絕不會和我相親,太后更不會正眼看我……對不對?」
他避開她氣惱的話,忙倒了水,端到床前,「還喝不喝水?你不是渴嗎?」
「你不解釋,就是承認了?」
「你自幼便是跟在四哥屁股後面長大的,若非他出征之時拜託我保護你,我至今也不會靠近你半步。」
「好,既然如此,以後也不要靠近我!」
她到底在說什麼?「嚴陌影你是在無理取鬧!我和安凝許願時不過才十三歲,大家都是孩子,誰也不曾想過什麼三世盟約!」
「你還否認?你明明記得自己和她有誓言,為什麼這樣招惹我?我說過,我不要做清芝那樣的女人!」
她保持著彆扭的姿勢未動,強硬地抿唇,瞪大眼睛,不肯讓自己再流半滴淚。
「自以為救了我了不起?要我聽你的,看你的臉色,聽你的話,讓我像一個戀人一樣,愛你,喜歡你,可你呢?要從百里尺素這裡得到支援,要從我父王手上拿到兵權,這皮囊拿去,兵權拿去,本郡主跪死了也要父王把兵權給你,從此以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淡漠的話,刺得他體無完膚,痛不欲生。
驚世玉顏波瀾無驚,卻幾乎壓抑不住內心的滔天巨浪。
「嚴陌影,你並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不要妄自揣測我的心思,也不要自作主張去做任何事。還有……我們可以不相見,但請你保護好自己,我們之間是有牽引的,我不願感覺到任何痛苦驚擾。」
他啞聲說完,靜了片刻,見她還是不肯轉頭過來,把水杯放在枕畔,才轉身離開,帶上門的動作輕得沒有任何聲音。 ——
題外話-——唉!去打點滴,二更晚上傳……總算是白天更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