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吸血殿下的蠱惑
百里羿肅無憐香惜玉之心,為人如此,為吸血鬼更如此。
他獠牙猙獰低哮著,黑袍如涌動的黑霧,飄逸飛起,兇猛一腳,把金牡丹踢飛,再不多看一眼。
見陌影按著心口,虛弱癱在椅子上,他紅眸緊張地瞬間冷卻。
魁偉的身軀蹲下來,小心地將她單薄的身子攬在懷中,大掌輕按在她的後背,真氣暗動,幫她逼出體內的劇毒。
陌影視線越過他的肩,正看到金牡丹身體如一個破箱子,橫撞在牆上,狼狽地墜地,錦袍四散,被摔得口鼻***,再也爬不起…溲…
周身的氣血詭異地往胃裡兇猛擰絞,驚覺一股腥甜自衝上來,陌影忙推開百里羿,側身一口黑濃的血,吐在地上。
「咳咳……」肺腑刺痛難忍,似一團火在燒。
她摸索著袍袖找藥瓶,一身金鈴叮叮噹噹的急響不停,似催命一般恧。
眼前,猝然遞來一個血洞腥紅的手腕,她驚得一僵,所有鈴聲乍聽,意外地有一絲甜,蠱惑神智。
她盯著湧出血洞的液體,喉頭微動,一股口乾舌燥的衝動,催動著神智,卻不是出自心底的意願。
百里羿湊近她,以暗紅的瞳仁,攏住她的鳳眸,低柔地誘哄。
「乖,喝下去就沒事了,這是最好的療傷葯。強身健體,延年益壽,頤養容顏,還能化解你心底對我的恨。」
百里玹夜在室外看到那一幕,忙從椅子上起身……
陌影盯著眼前剔透的眼眸,恍惚失神,有那麼片刻,他一身陳腐之氣變成了怪異的芬芳。
腦海中猛地閃現清芝被殺的一幕,她如夢驚醒,脊背上陡然一片冷涼,迅速別開眼。
該死的,小廣告當真做的不錯呀!延年益壽哈!
若非她現在使不出力氣,早就一腳讓他斷子絕孫!
「我不需要。」
她擋開他的手腕,無視他狐疑的驚愕與挫敗,拿出藥瓶,倒出一顆藥丸,忙吞下去。
口中粘腥乾澀,藥丸卡在喉嚨里,噎得頓時喘不上氣。
一杯水及時遞過來……
握著水杯的手,拇指上一枚狼首玉扳指,剔透溫潤的羊脂玉,慕容珝也有一個,這是天狼皇族尊貴身份的象徵。
整隻手在不穩地隱隱輕顫,彷彿這杯水重如千斤,因為過來的太過急促,他的手背都被水打濕。
難怪,嚴太后總怕他被天狼太后搶走,以恩寵拴住他的人,借她嚴陌影抓住他的心……可謂用心良苦。
她接過水杯,喝了兩口,口中的腥味兒被沖淡,抬眸對上那雙暗藏擔心的綠眸,心裡也舒服了許多。
百里羿就蹲在陌影身前,朝著那隻狼首玉扳指揚起唇角,「老七,你中了毒,應該坐著多休息一會兒。」
「所幸,金姬剛給了解藥。」低沉悅耳的聲音,在陌影頭頂上想起,平穩的聽不出絲毫異樣。
金姬在外面分了眾皇子解藥闖進來,膽戰心驚地環顧室內,忙過去把金牡丹攬入懷中,從袖中拿出一個血紅的丹藥,給她放在口中。
金牡丹轉眼便吐出一口氣,突然醒過來,滿臉血污,都被金姬擦拭乾凈,渾身上下,再看不出任何傷痛,不禁心驚。
陌影詫異瞧著她們,忍不住道,「金姬,你那藥丸,能否給我一顆?」
金姬忙上前來,恭敬地雙手遞上,瞧著面前被兩位皇子悉心呵護的女子,再無半分輕蔑冷傲之氣。
陌影細瞧著紅如瑪瑙的藥丸,忍不住嗅了嗅,有淡淡的腥味兒。
這異世里食古不化的人,也有善於利用吸血鬼的血清,做成藥丸來療傷的?!
「這藥丸是如何做成的?」
「以吸血鬼之血。」
「直接做成?還是加以萃取?」
「直接做成的。」
「不會使人失常么?」
百里羿挑眉,恍然失笑,原來她明白吸血鬼之血的效力,才不肯服用他的血療傷。
金姬避諱地看了眼百里羿,硬著頭皮說道,「我們取血之前……就殺了那吸血鬼。」
百里羿冷眯狹長的眼,沒有搭話。
陌影好奇地問,「都是來找樂子的吸血鬼?」
「是。」
「殺了那吸血鬼,永絕後患,當真是好主意。不過,這是違法的,誰給了你這麼大的膽子?」
金姬並非不敢回答,卻沉默著,環看百里玹夜,百里羿,以及一眾進來的皇子。
陌影疑惑瞧著她古怪的舉動,沒有繼續逼問,轉眼警告地看百里羿。
「聽說,初生的吸血鬼力量薄弱,最容易入葯,四殿下可要小心了。」
百里羿不置可否,「還沒有人敢取本皇子的血。」
「殿下可不要掉以輕心,若非這藥丸,金牡丹恐怕連半個時辰也撐不住便斃命。殿下下手,如此決絕,難免會有報應!」
陌影冷聲說著,把藥丸還給金姬。
「陌影,我剛才可是在懲治傷害你的人。」
「她沒有傷害我,是我自願玩這個遊戲的,別忘了殿下你也是進來找樂子的,咳咳咳……」
百里玹夜忙在她身旁蹲下來,見她唇角有血絲,他忙取出手帕,給她擦掉,溫聲關切,「還有哪裡不舒服?」
她忙搖頭,避開他的碰觸,自己拿過手帕忙擦掉血。
金姬視線在三人之間流轉一圈,把藥丸收起,驚覺百里羿盯住了自己,想到他剛才踢金牡丹那一腳,頓時不寒而慄。
陌影也把那一腳當成最好的提醒,提醒她,清芝一屍兩命,提醒她,那晚他卑鄙地設計「同床共枕」,惹百里玹夜誤會。
百里羿見她反應過激,沒有再爭吵。
「可以饒金姬不死,但金牡丹必須死。」
金牡丹恐慌地忙跪爬上前來,「郡主,殿下,牡丹迫不得已,請殿下饒恕牡丹,牡丹再也不敢了!」
百里羿見陌影不語,也知她抵觸自己傷人,只得壓住殺氣,低沉地冷聲責問,「不是說七個問題么?你怎逼問陌影那麼多?」
金牡丹抬眸,偷覷他一眼。
「不瞞四殿下,金媽媽收了安凝郡主的錢,讓我追問陌影郡主的軟肋,好助安凝郡主泄憤。」
金姬面如土色,心驚膽戰地低著頭,兩手撐在地上,哆嗦地不成樣子。
「殿下,我不想收的,是安凝郡主……安凝郡主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金姬,安凝從不隨身帶刀,她以自己是狼人為傲。」
百里玹夜說完,右手捂住陌影的眼睛,左手指尖一道真氣迸射,襲向金姬的手。
金姬戴滿戒指的手,被當即斬斷……痛得她聲嘶力竭,慘叫不迭。
一眾絕美的皇子,面無表情,神祗般冷觀她在地上慘叫翻滾。
百里羿卻無法容忍這殺豬似的慘叫,不耐煩地冷聲道,「太吵了!」
話音落,他便一掌打過去,金姬當即氣絕。
百里玹夜佯裝錯愕地嗔怪,「四哥,陌影上樓之前談妥的,只斷她的手。」
百里蘊也道,「老七,不殺她,她就會出去胡言亂語!」
陌影沒有挪開眼睛上的手,眼前一團黑暗,卻還是聽得出,這幾個男人早動了殺氣,此刻不過是在敷衍演戲。
安凝這一出「走著瞧」,果真不簡單。
所幸,她沒有提莫錦年,沒有承認愛上百里玹夜。
百里玹夜分明是早知她這樣兇殘,竟一再容忍,殺一個不該殺的人……
心底無盡的失望,讓她窒悶地喘不上氣,感覺自己就快要窒息在黑暗裡。
她呼出一口氣,握住眼睛上的手移開,一眼不看那屍體。
見金牡丹嚇得跪縮在地上,她忙安慰道,「別怕,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
百里羿冰紅的瞳仁俯視金牡丹,「你剛才,可問出什麼了?」
金牡丹搖頭,「郡主異常警惕,始終抵觸催眠,又無愛無痛,心懷天下,所以……」
陌影看出她在懊悔,不想再多計較。
百里煒突然邪笑說道,「金牡丹,陌影贏了,如果不想被脫光衣服丟去大街上吹冷風,就把你的面巾取下來吧。」
百里羿見金牡丹僵持不動,一彎腰,便扯下她臉上的紅色面巾。
金牡丹頓時花容失色,驚得捂住臉兒,跪趴在地上,用力低著頭。
見百里遙的翹首金靴朝這邊行來,她慌得忙拿袍袖護在臉側。
陌影鳳眸敏銳,雖只看一眼,還是看清她的容貌,且一眼便看出,這女子長得非常——有創意!
她看了眼身側,見百里羿和百里玹夜也愕然驚怔,才確定自己並沒有看錯。
百里羿卻還是有幾分懷疑,扯下金牡丹的手,扣住她的下頜,將她的臉兒抬起,深冷的紅眸閃過一絲嘲諷的冷笑。
陌影借著兩人的姿勢,細細地打量著金牡丹完美至極的臉兒……
幾位皇子也好奇地圍攏上來。
這樣精巧的瓜子臉,天生有江南女子的靈性秀美,肌膚細滑如剛破殼的蛋清,眉眼描畫細緻,一雙杏眸神情驚恐,才使得美色稍減了幾分。
百里玹夜驚疑問百里遙,「二哥,這女子真的與母后一模一樣,莫非母后還有孿生姐妹?」
百里遙篤定搖頭,「不可能,母后自幼顛沛流離,孤零一人,是被被人牙子賣進粉黛閣的。」
一時間大家都沉默,就連百里蘊唇角的淺笑,也消失。
因皇帝迎娶那女子為後,他們都喚她為母后,每日畢恭畢敬地跪拜,晨昏定省……
他們狠她的趾高氣揚,卻從不知,那攀附皇權,奪人父親與夫君的女子,也有凄苦的經歷。
他們俯視著金牡丹,眼神里再無邪色之氣,卻也沒有憐憫,沒有寬容,只有淡漠的警惕。
百里煒突然就詭異地笑出來,「呵呵呵……父皇和皇祖母倒真會斂財,難怪近年征戰不斷,國庫還是滿滿的。單這女子每日就能賺得幾萬兩吧!利用一個女子,也真夠殘忍的。」
陌影聽著他的聲音,頭皮森森發麻。
百里祺也道,「一擲萬金,與和當今皇后一模一樣的女子睡一晚,當然是值得的。百官富賈定然爭先恐後的來!」
金牡丹頓時雙頰暗紅,一個字說不出。
陌影聽不下去,不過……「六殿下,你是如何得知,粉黛閣被皇上和太后掌控的?」
太后,那個對她恩寵卑職的老夫人,的確兇殘,可……她怎會做出這種事?
百里羿就近拍了拍她的肩,讓她接納事實,在百里煒開口之前說到,「若非他們掌控,這樓閣里有如此一位女子,恐怕早就被查封。」
百里煒忙點頭,「是呀,上次四哥吸盡悠悠的血,鄭烽不過一會兒,就趕過去查封那座花樓呢!」
陌影強忍震驚,再沒有看他和百里羿,卻清楚地感覺到,所有人的視線都盯在了自己身上。
每個人都在等待她嘲諷百里羿殺悠悠,也都在疑惑於鄭烽此刻的缺席。
唯有百里玹夜知道,陌影永遠不會因無關緊要的事慪氣。
他輕咳兩聲,打破沉靜,「鄭烽不來倒是沒什麼,奇怪的是,父皇為何選一個與母后如此相像的女子擺在這裡?」
「父皇早已不愛皇后,後宮里,一直都如此,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
百里遙淡然諷笑,似在說一個與自己沒有半點關係的笑話。
陌影顰眉,猜測道,「或許,皇上懊悔當年的荒唐,想把原來的皇后,放回原處。」
百里遙凝眉,環看幾個兄弟,繞到陌影面前,「陌影,話可不能亂說。」
「皇上如你們一樣,被這驚險刺激的遊戲,被迷*葯,被女子的美貌,徹底沖昏了頭。當幡然悔悟,敬妃已然被他拉下鳳椅。可他再荒唐,也是皇帝。他不能再廢棄皇后,惹臣民們笑看第二次荒唐,只能把這女子放在這個位置,是想讓一切回到原點,安慰自己心底的傷痛。」
百里遙突然陰沉地俯身下來,兩手撐住她身側的椅子俯首,猛獸般咆哮,「這不可能!如果是這樣,母后豈不成了百官眼中的笑柄?!」
「陌影郡主,果然……聰慧過人!皇上就是讓牡丹模仿了皇后的言行舉止……」
百里遙和金牡丹的聲音重合在一起,成了血淋淋的諷刺。
陌影嘆了口氣,疲累靠在椅背上,也不禁震驚於自己的第六感——真是神准呀!
她不願再看金牡丹描畫精緻的瓜子臉,也不願看眾皇子對皇帝怪異的行為錯愕失望的神情,乾脆閉上眼睛,躲開百里遙憤怒的雙瞳。
百里遙艱難地挺直身軀,突然就大笑起來,卻似遭受了亂棍毆打,笑得跪癱在地上,笑聲也比哭還難聽。
百里蘊伸手按在他的肩上,「二弟,你別這樣!」
「母后每日恪盡皇后之責,到底錯在哪裡?大哥,父皇要娶她,要冊封她,她只是一個花樓女子……」
百里蘊將他扶起來,自嘲諷笑,「父皇本就那樣絕情,我早就經歷過了。你現在發現,也不算太晚。」
百里玹夜看出百里蘊只是在挑撥,忙道,「二哥,陌影只是揣測。母后能成為皇后,是她的幸運,父皇容不得欺君罔上,他讓母后穩坐后位,只把這女子放在這裡,是顧念了夫妻情分的。」
百里遙頓時勃然大怒,衝過來,便抓住百里玹夜的胸襟。
「老七,你是在幫他辯解嗎?!」
「二哥,你冷靜點!」百里玹夜說著,不客氣地推開他,撫了撫袍子。
百里遙按住心口,癲狂地怒瞪著雙眼,環看一群神情各異地兄弟。
「父皇一定也在恨我,母後生下我,他和皇祖母每次看著我,就看一個巨大的錯誤!所以,她老人家和父皇永遠都不會讓我成為儲君!」
百里玹夜不想他繼續糾纏這個問題,轉而斥問金牡丹,「你到底是什麼人?」
金牡丹無奈地抬手拉開衣領,摸到易容面具的邊緣,一點點撕開。
面具下,是一張蒼白消瘦的面容,因為長久佩戴易容面具,皮膚紅嫩地呈現病態,臉頰太過瘦削,反顯得一雙眼睛大的絕望無神。
室內陡然一片死寂,連一絲呼吸也尋不到。
眾人怔然良久,俯視著這前一刻還美艷絕倫的女子,似噩夢驚醒。
百里遙也更確定了,自己是個錯誤的存在。
百里璘忍不住湊近她,「你這人長得真奇怪,戴著易容面具像極皇后,撕掉易容面具,這眉毛下巴,怎還與南贏王有幾分相似?」
百里玹夜見陌影倏然睜開鳳眸,不悅怒斥,「老九,你胡說什麼?她哪裡和南贏王相似?」
「七哥,你仔細看看,這眼睛,這下巴,還有這鼻子……越看越像!」說著,他手就在金牡丹臉前點划,「陌影,你也仔細看看,是不是很像?」
陌影兩手撐著椅子扶手站起身來,因為這女子不只是像父親,五官還與嚴陌天……不,是嚴如皓,十分相仿。
所謂失散多年的兄妹,便是這樣的吧!
「老九,再多說一句,我就割了你的舌頭!」百里羿忙把陌影攬在懷中,便要離開。
金牡丹本能你地站起身來,抓住了陌影的手……
百里羿以為她要傷害陌影,反手一掌便扣住她的脖頸。
陌影察覺手中竟是一張字條,忙道,「別傷她!」
百里羿狐疑看她,「陌影,她毒害我們這麼多人,還不該死?」
「不是她毒害我們,是皇上和太后立下的規矩。她和我們一樣,不過是一枚可憐的棋子。」
金牡丹忙道,「多謝郡主救命之恩!」
一得自由,她忙跪下磕頭謝恩,卻正堆上百里遙殺氣陰沉的眼神。
百里玹夜看出異樣,忙道,「二哥,若她死了,父皇和皇祖母必然懷疑徹查。」
就這樣,大鬧了一場心驚的遊戲,洞悉了一場可笑的陰謀,一行人黯然立場,花樓下的女子,看出他們異樣,都不敢再上前糾纏。
陌影在走出花樓之後,故意落後,悄然看過字條,上面有幾行小字。
這紙已然摺疊地快要碎掉,上面的墨漬也模糊陳舊。
「皇上設計,欲借七殿下之手,奪兵權,除掉南贏王,計謀深不可測,細巧詭異。南贏王守護靖周,心懷天下,南贏王親弟嚴懷岐,浴血奮戰,戰死沙場。吾心中忿忿,寫好字條多時,只待尋求可救南贏王之人出現,懇請閣下見字告知南贏王徹查。」
最下面的署名,不是金牡丹,而是一個異常奇怪的名字——嚴如丹。
陌影心灰意冷地揚起唇角,吐出一口濁氣。
難怪,百里璘說,這女子長得像南贏王!
嚴如玉,嚴如皓,再拼上這個嚴如丹,還有她嚴陌影,嚴盈,嚴滿,嚴肅,嚴厲……南贏王府真可謂是子孫滿堂呀!
陌影看過字條撕碎,不著痕迹揮袖撒開去。
細碎的紙片化成紛飛的雪,飄向黑暗中……
一抹黑影自暗處閃過,身影快如旋風,席捲了所有的紙片,消失無蹤。 ——
題外話-——二更馬上來O(∩0∩)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