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罰你當貼身宮女
百里玹夜一眼不看鳳頤，深不見底的綠眸，始終只盯著執拗抿唇不語的女子。
一身鵝黃騎裝的她，全然不似表面這樣柔弱，這幾日，他徹底領教了她的倔強和執拗。
「嚴陌影，你真的接受這十字弩？」
陌影握著精妙的武器，垂首看手柄上寶藍色寶石拼嵌而成的藍色妖姬，和「陌影」二字。
花朵驚艷，讓她禁不住想起那日灑了金粉的花朵恧。
而這字俊雅蒼勁，清逸驚艷，一如其人。
她猜不透，這武器是如何到鳳頤手上的溲。
卻能確定，知道她喜歡藍藍色妖姬的，就只有他百里玹夜一人。
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這東西原該是他做來送給她的……而且，她需要這東西防身。
若是他親自送，她倒是真不樂得收，偏偏鳳頤這樣送到手上……這本該屬於她的，她憑什麼拒絕？
鳳頤見陌影靜冷不語，環在她肩上的手，安慰輕拍了拍。
「百里玹夜，你還真當自己是盤菜呢？憑什麼讓陌影聽你的？」
「鳳頤你住口！」
「這十字弩是我親手畫了圖，命工匠打造了大半個月才完成的，陌影深知我一番苦心，才好意接納！你在這兒添什麼亂？」
陌影僵硬拿著十字弩，指尖撫過手柄上的字，仍是悶不吭聲。
「嚴陌影……」百里玹夜低沉咆哮，「你是聾子嗎？」
百里晴擔心地到陌影身側，「七哥，不就是一個小玩意兒，你至於這樣和陌影生氣嗎？你嚇壞她了？」
百里玹夜上前，從陌影手上扯出十字弩，遠遠地丟開，扣住她的手腕便要走。
鳳頤便抓住了陌影另一隻手……百里玹夜用力，他亦是不示弱。
兩方僵持，陌影被扯來扯去，足尖都飄忽地離了地面。
百里晴臉色劇變，見陌影痛得落下淚來，忙勸百里玹夜，「七哥，你先放開陌影，她很痛……」
一隻是狼人，一隻是吸血鬼，陌影如何經得住這番撕扯？
鳳隱擔心陌影被兩人扯碎，忙呵斥，「都給朕住手！」
他從高台的龍椅上起身，威嚴說道，「鳳頤，玹夜，不要為了一份禮物傷了和氣。不如，你們比試一場，若玹夜贏了，陌影可以不要這禮物。若鳳頤贏了，陌影就收下。」
說著，他轉頭笑著看向百里珣，「珣帝，如何？」
百里珣俯視著下面的陌影，不禁想起那一年鳳迤邐初來靖周的一幕……
他和嚴懷景，都送她一套騎裝，不巧的是，他們都知道她愛極梅花，那騎裝一套粉梅明媚，一套紅梅驚艷，式樣亦是相仿。
迤邐瞧著兩套相仿的騎裝。
左右為難，雖然都很喜歡，還是都婉言拒絕了。
如此看去，那把弩小巧而精緻，的確很適合陌影，對於女子防備狼人和吸血鬼來說，剛好合用。
但是，陌影平日極有分寸，遇到這種境況，也該拒絕了鳳頤才對。如此執拗，實在叫人費解。
他無奈嘆了口氣，對鳳隱說道，「如此也好。」
太后冷笑道，「好什麼？那禮物是玹夜畫成圖紙，叫鄧慎言找了工匠去做來送給陌影的。」
百里珣臉色微僵，忙命人去把十字弩拿上來。
太監傳了話，在下面的護衛，忙撿起被百里玹夜丟掉的十字弩，迅速呈上來。
百里珣剛接過去，尚未來得及細瞧……
虞妃堆上笑來，艷紅的唇里，露出兩排整齊潔白的齒。「太后，珣帝陛下，碰巧了，這禮物，分明是我們頤兒在血魔命工匠做成的。」
百里珣沒有應聲。
因為，十字弩上，寶石鑲嵌的寶藍色玫瑰，喚名藍色妖姬，是陌影最喜歡的花。
細碎的寶石鑲嵌而成的「陌影」二字，亦是玹夜的筆跡。
身為父親，他或許失職，但兒子們的字跡，他記得尤其清楚。
百里珣終於明白，為何陌影不肯放棄這東西。那丫頭聰慧得緊，深知這是玹夜的心血。
鳳頤借著陌影和玹夜彆扭，如此折磨玹夜，這心思……果然是精巧，陰柔，又卑鄙。
若玹夜說著東西是他做成的，就成了滿朝笑柄。
他握著十字弩，一番思忖，寬和笑了笑。
「母后，孩子們為一件玩物衝突，不值得較真，就讓他們比試吧。」
太后無奈，也無更好的法子，氣惱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也罷，既然虞妃都說那東西是鳳頤皇子的，就讓他們比。只是可惜，我夜兒的一番心血，竟這樣被盜！」
高台之上的聖旨傳下，百里玹夜一把揪住鳳頤地胸襟，「若我贏，你莫再靠近她半步，否則，定將你碎屍萬段。」
「好。若我贏，你也再沒資格靠近陌影。」鳳頤轉身命令，「來人，去抓
些麻雀來，讓它們飛著。」
百里玹夜見陌影臉色蒼白，欲言又止，深知她不願殺生。
「麻雀豈不無趣？」他冷聲命令，「鄭烽，去弄些柳葉來，一箭穿柳葉，葉片多著勝。」
鳳頤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陌影，勉為其難地點頭。
柳葉弄來，弓箭也備好。
百里玹夜卻命鄭烽，「去千丈外的高空灑下。」
鳳頤瞧那些柳葉細長狹小，已然臉色有些難看，乍聽要灑在千丈外，額上的青筋都凸起來。
滿場眾人，亦是倒抽涼氣。
千丈外？陌影不禁懷疑聽錯，忍不住問百里玹夜，「百里玹夜，你……你說的是千丈外？」
百里玹夜冷睨著她，唇角眉梢，沁出邪魅的冷笑，似瞧一個勢在必得的獵物。
「是，一千丈！」
陌影心顫地避開他的視線，忙掰手指頭，在心底噼里啪啦敲打計算器。
一丈約等於現代的3.33米。
一千丈等於現代的3330米。
把細小的柳葉放在百步外，所謂百步穿楊，已然極難射到，放在3330米外，已然超出了眼睛看到的極限，怎可能射到？
這該死的狼人就算和她生氣，也不該這樣逞能呀。
「看你牛皮吹破了，還怎麼收場？」
百里玹夜聽到她的話，不禁懷疑耳朵長刺。
轉頭，就見她俏顏冰霜般板著，雙手環胸，一副等著他出糗的樣子。
護衛拿來兩把一模一樣的弓，都是弓箭手尋常用的，並無特別之處。
那箭是前一刻眾女子比賽射箭用的紅翎箭。
鄭烽把兩支箭拿過來，從靴筒里取出一把小匕首，在上面刻下兩人的名字。
百里玹夜側首，只拿眼角餘光淡掃那抹鵝黃的裙擺。
陌影微僵，和百里晴遠遠退到一旁去。
麗娃挽住血魔公主鳳荷的手，朝陌影冷諷，「真當自己國色天香呢！非看兩個男子為她頭破血流才滿意！」
鳳荷不著痕迹從麗娃手中抽手，拉了拉頭上的錦帽，走到陌影近前，戴著紅絲手套的柔夷，輕輕握住陌影的手。
「看七殿下身手不俗，他定然能贏。」
陌影看著她掩在紅色錦帽下的瓜子臉，不禁喟然一嘆。難得，吸血鬼的笑顏，竟也會如此溫暖！
不過，這溫暖實在微妙，微妙的叫人難分真假。
她不禁又想起鳳隱的眼淚……
「多謝公主寬慰。」
「陌影，我是你的表姐，不必如此客氣。」
陌影仍是淺笑頷首，「是，表姐。」
「因為兩位皇姑母嫁入南贏王府的緣故，南贏王定然不會在意我這遠道而來的侄女。迤邐姑母曾對我視如己出，以後我嫁給大皇子百里蘊，你便是我唯一的家人，影兒，你可不要嫌棄我是吸血鬼。」
陌影清淺揚起唇角，不動聲色地，握緊她的手，「表姐以後就是我的家人。」
鳳荷突然就擁住她，輕嗅著她甜美的氣息，眸光複雜地微黯，沒有再看麗娃郡主，視線卻幽幽轉向百里玹夜……
百里玹夜察覺到她的目光，握緊了手上的長弓，冷聲命令，「嚴陌影，給我遞箭過來。」
陌影尷尬地送開鳳荷，不經意地注意到，鳳荷腰間有一枚極其漂亮的玉牌腰墜。
寶藍色玉牌上，雕刻著一幅圖，滿月下，平展羽翼，冷傲仰首的巨狼，身側立著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女孩……
她顰眉抬眸，見鳳荷靜默含笑地望著百里玹夜，心口莫名一陣劇痛。
原來，這女子此來，也與麗娃一樣，是想與他和親的。
鳳隱在高台上，俯視著下面微妙的一幕，滿意地揚起唇角。
太后若所所思地瞧著鳳荷，把敬妃叫到身邊，讓她在身邊坐下，「以後，鳳荷公主是你的兒媳，給哀家看緊了她，務必讓她恪守宮規。」
敬妃一頭霧水，見鳳荷與陌影姐妹親厚的樣子，並沒有看出什麼端倪，卻還是恭順應下，「是！」
百里玹夜煩躁地催促道，「嚴陌影，還不拿箭？」
陌影嘆了口氣，走過去，從鄭烽手上拿過刻了他名字的箭，氣急敗壞地拍在他手上。
百里玹夜反手握住她的手，將她扯進懷裡，扣住她的手握在弓上，搭好箭，朝著正前方帶著她一起拉開弓……
「別憑著一點蛛絲馬跡，就往下結論。」
遠處蔚藍的天幕下，砰——一聲，一個亮點爆開。
剎那間，陌影只覺得一團流火似地力量襲過周身，傳到了弓箭上，咻——箭飛射出去。
同時，鳳頤的箭也離弦……
在千丈外撒開的柳葉，人類的眼睛看不到。
兩支箭同時飛去，亦是瞬間不見蹤影。
然而，片刻后，卻有一支箭串著滿滿的柳葉，自己似有意識般，飛了回來。
眾人震驚地嘖嘖驚嘆不已，高台上所有的人都站起身來。
陌影眼見著那支箭朝著心口而來，驚地瞪大鳳眸，屏住了呼吸，頓時動彈不得。
卻有灼燙的氣息噴薄耳畔，「嚴陌影，我愛你！」
生死一線，他輕巧抬手，似隨手抓一隻調皮的蝶，把箭抓在了手上，而箭尖邪冷地抵在了她洶湧起伏的胸前。
「膽小鬼，若這一箭真的落下，是洞穿兩顆心。上窮碧落下黃泉，你不孤單……本皇子會纏著你，死也不放！」
他的話似魔咒，繞在她耳畔，久久不散。
她驚魂未定，雙眼直盯著那穿滿柳葉的箭……
而千丈外的兩個吸血鬼護衛，這才飛身回來。
其中一個，手上拿著一支箭，上面卻一片柳葉都沒有。
兩支箭被鄭烽擱在托盤上，端上高台，那支空箭上，刻著「鳳頤」。
串了柳葉，且飛回的箭上，刻著「百里玹夜」。
鳳隱卻不怒反笑，「這回鳳頤輸的心服口服了。」
他優雅起身，朝著百里珣與太后鄭重一拜，絕美的臉上，無半分氣惱。
「頤兒此番無禮挑釁在先，朕代他向靖周致歉。」
「血魔帝不必如此客氣，孩子們打鬧而已，此事就此作罷。」百里珣隨手把十字弩交給了虞妃，「這東西，陌影不能要，朕代她轉贈虞妃賞玩吧。」
太后冷聲道，「陌影，你給哀家滾過來！」
陌影忙到高台下，「太後娘娘……」
百里玹夜就形影不離地隨在她身側，「皇祖母，事情過去了，您別動氣。」
太后不理會他，嚴苛地訓斥陌影。
「玹夜贏得漂亮，哀家必須賞她，也必須得罰你！就罰你給玹夜當一個月的宮女，相隨服侍，不得有誤！」
百里玹夜本想求情，但是這懲罰……似乎也不算懲罰。
嚴懷景忙到女兒身側，朝著高台上歉然俯首，「太後娘娘，小女身體虛弱，大病初癒，做不來重活累活，還是罰別的把。」
「哼哼，懷景，陌影從前被鳳之蟬折磨著劈柴打水時，怎不見你說這番話？！」太后不耐煩地擺手，「都退下吧！」
隨即，皇后命太監宣讀今日射箭比賽的女子名單，鳳荷公主奪魁。
太后未賜予任何賞賜，借口乏了，提早離席。
皇后見境況尷尬，賞了一柄玉如意給鳳荷。
*
陌影不願見百里玹夜，一離開賽場，就奔回了父親的親王營帳內，讓紫燕和紫芸守住門口，不準任何人進入。
她們卻沒能，也沒膽子擋住紅煞。
紅煞進入帳內，見陌影躺在羅漢榻上，拿毯子蒙住頭，不肯理會自己。
「七殿下和鳳荷是年幼時相視，沒有什麼兒女之情。血魔王怕是無法得逞，才讓鳳荷公主一試。」
陌影自是不會去在意鳳荷，她氣惱地是，那人竟當著那麼多吸血鬼和狼人的面，對她說什麼上窮碧落下黃泉……害她到現在耳朵根還刺癢。
「我又沒生氣，你對我說這些做什麼？」
「既然郡主沒有生氣——現在是午膳，郡主作為殿下的貼身宮女，該去伺候用膳了。殿下忙于軍務，下午還要趕回京城，必須得吃好喝好才可以。」
陌影只得硬著頭皮踏上靴子。
紅煞又道，「奴婢陪郡主一起去給殿下端御膳。」
「當宮女的，哪有帶護衛的？」
「郡主身份不同，太後娘娘交代了，屬下必須寸步不離。」
陌影深知她是在防備鳳隱的人，只得隨她，紫燕和紫芸卻也跟著，不敢離開半步。
*
陌影從御膳大帳，選了百里玹夜幾樣愛吃的菜，走到宏大的皇子寢帳門口，就聽到裡面轟然一聲巨響，她驚得一顫，忙收住腳步。
紅煞和紫芸，紫燕也都忙在遠處停下腳步。
帳簾忽然掀開，一身紅色披風的鳳荷走出來，那聘婷的身姿，仙女般柔美，一身幽冷的氣韻，似夏日裡湖面上清涼的荷。
一見陌影，她狀似慌亂地撫了撫裙擺，又摸了摸頭上的髮髻，隨即攏住披風錦帽，罩住頭和臉。
陌影把她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裡，不禁嘆一句，好演技。
若非聽到了剛才那一聲巨響，她真的懷疑，這女子和百里玹夜有過肌膚之親。
「陌影，你來了。」
「表姐來找七殿下？」陌影客氣頷首。
「聽說他下午要返京，我特意懇求了皇上，要隨軍出征，助他一臂之力。」
鳳荷說著，抬手幫陌影把碎發掖在耳後，果真就如姐姐照顧妹妹般溫柔。
陌影嗅到她袖間有濃重的龍
涎香，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眸。
這女子的演技，實在用力過猛。
百里玹夜身上的龍涎香，是淡淡的，哪怕把所有的香氣收集起來，也沒有這般濃重。
鳳荷卻羞惱地雙頰緋紅，搖頭自嘲一笑，「他好像一直為我從天狼不辭而別的事，耿耿於懷，始終不肯原諒我。我要嫁給大皇子了，他也很生氣……」
「哦。」怎麼這話聽上去，百里玹夜像是在為她吃醋呢？！
「陌影，你就近服侍殿下，幫我勸勸他。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現在我要嫁人了，也不想沉溺舊情。我幫他，為他，都只是想把他當成最好的朋友。」
陌影點頭，這是在告訴她，百里玹夜痴情難忘過去么？！
「好。我幫表姐勸他。」
她忽然想到什麼，對鳳荷歉然頷首一笑，「表姐，實在很抱歉……」
鳳荷只等著看她痛不欲生的樣子，見她一臉歉然，不禁疑惑，「你抱歉什麼？」
陌影無奈地嘆了口氣，示意紅煞，紫燕，紫芸走遠些，她湊到鳳荷耳邊，才道，「我和百里玹夜同床多次，第一晚時，我十分確定，他是第一次。」
鳳荷臉色頓時慘白，看著眼前柔弱嬌美的女子，如看一個突然長了三頭六臂的怪物。
「前一刻射箭時，他抱著我說，上窮碧落下黃泉，他都纏著我，這可不是賴上我了么？！不過就是幾夜*情，他至於這樣讓我負責到底么？」陌影狀似苦惱地嘆了口氣，「他總是在人前對我摟摟抱抱的，成何體統？！」
鳳荷張口結舌，唇角僵硬，似被毒啞了一般。
「太後娘娘也是討厭，竟派了人盯著表姐。紅煞還對我說，表姐認識七殿下那會兒，還是個娃娃呢！」
陌影直視著她的眼睛說著，就趁勢「摸」下了她腰間的玉牌……
*
帳內，百里玹夜氣悶地在桌案前坐下來，看到滿桌的奏摺，地圖，越是煩躁，抬腳一抬，連這張桌案也踹倒，腹中的一團怒火，卻還是發泄不出。
鳳荷，這女子，是在對他宣戰！
那一年，他十歲，隨使臣隊，遠道前往天狼，給皇外婆祝壽，正碰上鳳荷四處躲避吸血鬼護衛。
她說自己是被幾位庶母打罵，不得已逃出來……
那會兒，年幼的他，憐憫她的孤苦，相助她避過那些吸血鬼護衛，把她救入天狼皇宮。
皇外婆一眼看出鳳荷的身份，並沒有點破她，將她留在身邊為宮女……
在天狼小居一個月，她和安凝一樣，每日跟在他左右，三人嬉戲玩鬧，一如兄妹三人。-——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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