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狼寶寶,救父王
陌影硬著頭皮走出亭子,見百里玹夜在前面抬手摸腰間,似有不適,她快步跟近,歪頭細瞧,才發現那布料有兩寸長的缺口,似被銳器刺破的。
當著鳳頤的面,本不想再多管他,見他竟抓撓那個部位,終是忍不住上前,拉住他的手肘。
「別動。」
百里玹夜疑惑轉身,就見她蹲下去,水蔥似地指,勾開他腰側的傷口。
「小傷,已經痊癒,沒什麼。溲」
「既如此,你抓撓什麼?」
「癢。」
見鳳頤朝這邊走過來,他側身擋住她,視線剋制不住地低下去,掃過她修長的睫,靈秀的鼻尖,專註的神情,滿是對他的在乎恧。
紫色狐皮披風與儲君的立領錦袍秀雅的領邊,簇擁著豐盈的瑩白,隨著如蘭的呼吸,那一隅輕輕起伏……儼然是在謀殺他的理智。
金鳳釵上垂墜的冗長流蘇,似一串一串的鈴蘭花,在耳畔妖冶動人,直垂在臉龐……
「只是癢嗎?有沒有別的不適感?」
裡面黑洞洞地,她看不真切。吉服內里是中衣,中衣裡面,還有內衫,層層隔開,阻擋了光線。
她從腰間取出紫檀小彎刀,把布料口子颳得大了點,發現,他白皙的肌膚上,有一條黑色的細紋,而且,細紋邊緣上,似有細須在移動,延伸……
「這傷是怎麼弄的?」她顰眉抬頭,「問你話呢!」
他恍惚輕咳一聲,從她身上移開視線。
「被鳳想容刺了一刀。」見她還是不放心地查驗,他忙推開,按住腰側,提醒,「鳳頤過來了。」
她忙站起身來,「這傷有問題,我晚上再去找你。」
只怕她一來,又要挨一頓鞭打。「現在,我住在宮外的王府,四周都是亂七八糟的暗人,不便再見。」
「你若不願見我,我便不去。不過,這塊皮肉最好剜掉,萬一是什麼蠱蟲暗毒,鑽入內臟,後果不堪設想。」
他漠然嗯了一聲,穿過九曲棧橋,與鳳頤擦肩而過,兩人皆是客氣頷首。
陌影始終靜立原處,目送他離去,鳳頤到了近前,她才開口,「頤兄,皇舅父和珣帝談的什麼?」
鳳頤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百里玹夜的背影,伸手環住她的肩,「不過是甄選皇子,交換質子的事。」
「甄選皇子?這麼快?」
陌影並不奇怪鳳隱會提這件事,卻莫名覺得,這「甄選」是沖著百里玹夜去的。
鳳頤道,「當質子,自然不應該選文武雙全,才德兼備者,否則,遠赴異國,那治國之能便浪費了。為了達到牽制兩國的目的,卻也不能甄選微不足道之人,因此,勢必要經過一番殘酷的較量。」
百里玹夜問,「血魔要送哪位皇子過來?」
「還不知。」他側首問她,「影兒,你覺得該選誰?」
「只怕是哪位皇子都不願來這裡。同樣的,靖周的皇子也不願去血魔。」
不過,話說回來,如此交換質子,倒是比和親要好。
交換質子,送去一個人,若這人能支撐過十年合盟時間,亦是一種歷練。
和親卻是生生毀掉兩個人的幸福。
鳳隱如此提議,大概也能另諸國對血魔改觀,不過,她還是不相信,那隻笑著殺人的惡魔,會真的變好。
*
更奇怪的是,鳳隱並沒有急著返回血魔。
鳳頤口中的「回宮」,竟是帶著她,到了靖周皇宮的使者寢宮。
兩人仍是如在血魔皇宮時一樣,鳳頤照舊教她武功,教她如何處理朝堂政務,教她如何做一隻冷血無情的吸血鬼。
晚膳,只有虞貴妃守在桌旁,等著他們用膳。
兩人行了禮,虞貴妃忙示意他們坐下來。
鳳頤仍是親自給陌影驗毒,柔聲說道,「怕靖周的皇親們對你冷嘲熱諷,母妃還是決定,我們單獨用膳的好。」
因練功弄得一身熱汗,她剛沐浴過,換了一身清爽的水藍錦袍,髮髻上亦是水藍簪花,難得清雅。
「皇舅父呢?」
虞貴妃搖頭笑了笑,「本以為此來就是要參加御熙王喜宴的,沒想到,陛下是有備而來。這會兒,他和賢兒還在御書房內,與百里珣,商談十年內的盟約內容,從貿易往來,到百姓遷移,近千餘條,恐怕靖周的官員們該焦頭爛額了。」
鳳頤伸手握住陌影的手,「影兒,這一次,父皇是為了你,要與靖周誠意和好。」
「但願如此吧。」陌影不著痕迹地抽手,端起桌上的茶盅打開,想起百里玹夜傷口的那條黑痕,頓時又沒了胃口。「我有點累,想先去歇息。」
鳳頤不准她走,「喝完再去。」
虞貴妃眸光閃爍地看了眼兒子,問道,「陌影,御熙王的婚禮散了之後,你去哪兒了?」
「她在御花園裡逛了一會兒。」
「我見了百里玹夜。」
兩人聲音重疊,虞貴妃笑顏始終未變,只道,「回去之後,也該是你們成婚了,不管有什麼沒什麼,這事兒總歸是錯不了的。陛下在前面忙於政務,咱們都不要給他添亂子。」
兩人齊聲應道,「是。」
偌大的宮苑裡,滿是吸血鬼護衛,花木清幽,遮天蔽日,倒極其適合吸血鬼長居。
院內囊括幾處宮殿樓閣,一人一處都住得下。
陌影勉強喝了兩盅血,便起身告退。
卻有一個身著紅色甲胄的女子,帶著一行護衛,穿過庭院,直接道殿內來,單膝跪下。
虞貴妃坐在桌旁笑道,「本宮以為是誰如此大膽呢,原來是紅煞將軍!」
紅煞抬頭,看了眼站在桌旁的陌影,說道,「太後娘娘頭風症發作,御醫們束手無策,還請血魔王陛下與皇貴妃娘娘通融,讓陌影公主暫住芙蓉殿,每日為太後娘娘診治。」
「靖周的御醫們就如此無能么?」鳳頤不等母親應聲,便道,「本皇子不同意!」
紅煞仍是只望著陌影,「公主殿下,太後娘娘從前也是疼愛過您的,雖然您現在身份不同,卻到底是在靖周長大的。還請您念在過去的情分,為太後娘娘去瞧一瞧。」
鳳頤冷斥道,「紅煞,你起來吧!陌影現在力量不穩,飲食尚不能剋制,若是住在永壽宮內,恐怕會傷及太后鳳體,宛若她失控大開殺戒,恐怕你也阻止不了。」
紅煞啞口無言。
虞貴妃見陌影凝眉不語,寬和笑了笑,「陌影,咱們是客人隨紅煞去吧。」
鳳頤從旁氣惱說道,「母妃,您這樣讓陌影過去,萬一……」
虞貴妃嗔怒白他一眼,「為防陌影失控殺人,頤兒需得寸步不離地守著她。紅煞,你就讓頤兒和陌影一起去芙蓉殿吧。」
紅煞尷尬地不知所措,「靖周與血魔不同,後宮重地,是不許男子入住的。」
虞貴妃示意宮女上前來,收拾碗盤,優雅地按了按唇角,「本宮沒說讓他們住下,陌影乃是我血魔的儲君,陛下不在,本宮做不了主。既然太後娘娘頭痛,你且帶他們過去,先給太后瞧瞧病症,寫了方子,陌影和頤兒再回來便是。」
紅煞無奈,只能如此。
*
永壽宮內,異常熱鬧,歡聲笑語從耀目的光影里傳來,陌影腳步慢下來,終是忍不住側首,看向東側的芙蓉殿,就見鄧慎言和香茹正站在門外。
顯然,百里玹夜這兩日都住在這邊。
院子里的花木未曾更改,一切彷彿昨日。
這會兒是幾個皇子公主來請晚安,正陪著太后在說話。
那在宮廷宦海中沉浮多年的女子,頭髮花白,絲毫無損其雍容威儀。
此刻,她正在鳳椅上笑得前仰後合,膝下簇擁著幾個小孫兒和小孫女,像極了在世彌勒。
陌影和鳳頤經過通傳進去,才驚覺,鳳頤對紅煞所說的話,並不是借口。
滿室里都是人類的心跳聲,脈搏聲,血的香甜,與熏香之氣,瀰漫香濃,在這密閉的空間里,她幾乎剋制不住。
百里玹夜仍是多年如一日,陪太后坐在鳳椅上。
太后俯視著陌影和鳳頤,圓潤的面容,無絲毫不悅。
她請鳳頤坐下,讓陌影坐到自己身邊,與兩人寒暄談笑。
陌影低頭隱忍屏息,勉強穩住心神,見百里玹夜隔著太后看向自己,她遲疑開口,「那點傷……」
「照你的法子做了,已經無礙。」
「這就好。」
太后挑眉,左右看兩人,「你們說什麼呢?」
「沒什麼。」兩人聲音重疊,滿殿突然靜謐。
無論境況如何變,他們那份默契還在。
台階下,百里蘊,百里遙,百里羿等人神情各異,皆是沉默。
太后說道,「香茹,去端陌影最愛吃的糕點來。」
鳳頤忙道,「太後娘娘,陌影現在不宜吃人類糕點。您老人家不是頭疼么?還是先讓陌影為您診治吧。」
「看到陌影過來,哀家的頭痛便痊癒了。」太后說著,左手握住陌影的手,右手握住百里玹夜的手,仍是如從前般心滿意足。
鳳頤靜觀她的舉動,隱忍深吸一口氣,「太後娘娘,這樣的玩笑,下次還是不要再開的好。」
百里玹夜見陌影始終皺著眉,視線惶惶,游弋不定,頓時明白,她是被血液吸引。
見她看向百里璘和百里祺的方向,眼底紅光隱現,他忙道,「皇祖母,您不是有話要單獨對陌影說嗎?讓老八*老九他們先退下吧。」
「嗯,好。」
於是眾皇子紛紛起身告退,百里玹夜邀鳳頤去書房對弈。
鳳頤跟著他進入書房,環看四周,冷聲道,「百里玹夜,不管你用什麼法子,陌影都不能回來。上次她逃離父皇,經歷那樣的痛苦,你一定不想那樣的狀況,再發生第二次吧?」
百里玹夜在棋桌旁的圓椅上坐下,伸手一個請的姿勢,「皇祖母只是想念陌影,敘敘舊而已,鳳頤,你不必擔心。」
鳳頤在棋桌對面坐下,想探聽正殿的動靜,卻聽不到動靜。
正殿內,陌影跟著太後進入內殿,「太後娘娘,您有何吩咐,不妨直說。」
「今日,多謝你為玹夜解圍。」
「您……不必客氣。」
太后握住她的手,拉著她在床沿坐下,「陌影,你就這樣打算一直留在那邊?」
「除了血魔王朝,別處都不歡迎吸血鬼。」
「你和玹夜……」
「我的母親害死了她的母親,這件事,想必您老人家比任何人都清楚。」
「鳳迤邐乃是血魔元帥,血魔長公主,她敢愛敢恨,敢作敢當,行得端,坐得正,她從來不殺不該殺的人。」
陌影苦笑搖頭,「太後娘娘早該告訴殿下事實的,而不是讓他這些年沒頭蒼蠅似地胡亂查找。」
太后挫敗地搖頭長嘆,笑意里亦有幾分凄涼地痛。
「不瞞你,他連哀家都懷疑。哀家說什麼,他都不會相信。更何況,他愛你,若哀家說你的母親是害死他母親的兇手,他只會憎恨哀家!關於那女子的死,皇帝把相關人等都清殺乾淨,哀家一無所知。」
陌影心裡痛到麻木,卻全然不相信她這番粉飾。
「哀家聽說,玹夜向你求證這件事……」
「是。」
「你可以告訴他,兇手不是你的母親,你的母親只是研製了毒藥,真正下毒之人,是已經被廢的皇后。」
「太後娘娘……」時至今日,這老婦人,還是在打她孩子的主意!
「這樣,你們還能在一起。」
因為想與他在一起,就用欺騙來化解仇恨?!那個男子,又豈是那麼好騙的?
自打永壽宮離開,陌影始終神不守舍,這一晚,她難以成眠。
百里玹夜則安居於芙蓉殿,睡在兩人曾同床共枕的床榻上。
他的小狼崽也喜歡這裡的一切,仍如往常一樣,夜半來眠。
一坨軟糯的肉肉,趴在父親寬闊的胸膛上,把他沉綿的呼吸,當成搖籃晃動的節奏。
夜半十分,小狼崽卻被噝噝的聲響驚醒,而他素來警醒的父親,卻無半分反應。
小傢伙煞然化身成毛茸茸的小狼模樣,豎起耳朵,警惕傾聽,卻發現,那噝噝聲,是從父親的體內傳來的。
他忙躍到一旁,以小牙齒咬著錦被,丟到床下,小爪撐在在父親健碩的身軀上,細細地檢查。
細細查過了手臂和雙腿,終於,小傢伙在父親肌肉結實的腰側,發現有個拇指大的黑蟲,在皮肉里鑽營蠕動。
那黑蟲四周,黑須張狂地刺出了血肉外,蠕動兩下,又鑽入血肉里,貪婪地繼續瑩光閃閃的東西……
不,這東西是在吸納父親的內力!
小傢伙恐懼地嗚嗚悶叫,拿嘴巴咬在父親肩頭。
百里玹夜被一陣劇痛驚醒,睜開眼睛就發現殿內燈火煞亮,床前的香茹和鄧慎言臉色驚慌。
他本能地尋找兒子的蹤影,驚覺這不是夢境,又頹然作罷。
「發生了什麼事?」
鄧慎言忙道,「在床前值夜的小太監,見錦被掉在地上,給殿下蓋上,就發現,殿下的腰間……」
不等他話說完,百里玹夜猛然坐起身來,就看到腰間已然有拇指大的一塊黑斑。
「快,拿匕首來!」
「殿下……」香茹恐懼地說道,「還是叫太醫吧!」
「馬上拿匕首來!」
*
一早,朝堂之上,百里珣命禮部制定賽事,甄選皇子,前去血魔當質子。
百里玹夜未早朝。
他渾身乏力,臉色亦是蒼白,因此命人去通傳告假,暫時休養。
鄧慎言命小太監備好一應沐浴物品,從浴殿出來,卻見主子對著鏡子,拿匕首便又要剜腰間的肉。
他擔心地忙上前,就見那匕首所刺之處,一片拇指大的黑色斑痕,與昨晚一模一樣,四周還有細須在蔓延。
「殿下,昨兒晌午和晚上,都剜掉了一塊呀!這東西怎不但沒有消失,反而變大了?」
「嚷嚷什麼?沒有大礙。」百里玹夜忍痛剜出暗黑的痕迹,見腰間的血肉恢復無暇,呼出一口氣。
鄧慎言忙扶住他,「殿下,先沐浴吧。」
百里玹夜點頭,卻暗覺腰間又在刺癢。
他狐疑側身,看進鏡子里,就見腰間那個部位,鬼影般,又長出一個黑色斑痕,仍是拇指般大小……
他又從桌上摸過匕首。
鄧慎言恐懼地忙按住他的手腕,恐懼地道,「殿下,這一定是毒蠱,還是讓陌影公主瞧瞧吧。」
「別去打擾她,這些時日,恐怕她徹夜無眠。」
百里玹夜握緊匕首猛然刺進腰間,比前一次刺得更深……
一塊血肉丟在桌案的銀盤裡,竟有帶著黑須的蟲從血肉里掙扎出來,緩緩蠕動。
「噁心的東西,總算是出來了!」
他猛然一下,將匕首踩在黑蟲上,驚魂不定地呼出一口惡氣。
鳳想容,這是逼著他收了天狼!
鄧慎言跪在他身側,見那傷口緩緩痊癒,沒有黑斑再長出來,才鬆了一口氣。
「殿下,這剜肉的法子,是誰告訴您的?」
「陌影。」
「奴才就知道,陌影公主還是在乎主子的!」
百里玹夜扶著桌案在椅子上坐下,卻頭暈地離開,「去給本王端一盅血來,今日五姐約她去公主府做客,本王不能讓她見到本王這個樣子。」
「是。」
鄧慎言親自去端了一盅血回來,卻未能抵達桌案旁,托盤就摔在地上,「來人吶,御熙王暈倒了……」
*
百里嫣自從嫁給慕容珝,便搬入了御賜的公主府。
一早,她親自入使者寢宮,請陌影和鳳頤前去公主府遊玩,一行人穿過御花園,就見一群御醫背著藥箱,行色匆匆,朝著永壽宮的方向去。
領首的太醫心急如焚地斥問帶路的小太監,「御熙王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暈倒?陛下不是交代過,王爺所吃所用都要謹慎嗎?」
「奴才也不知,王爺腰間一塊黑斑,莫名其妙地弄不掉,王爺剜下來四塊肉,弄出一個黑蟲,就突然暈倒了。」
鳳頤側首看陌影,卻發現,不知何時,她竟不見了蹤影。
詭異的是,他竟毫無察覺。
照理說,憑牽引之力,他該是能感覺到波動的。
「陌影?陌影?」
百里嫣疑惑轉頭,見鳳頤似熱鍋上的螞蟻,血眸嫣紅地朝四處亂叫,也不禁擔心起來,「這是怎麼了?」
「陌影不見了,快分頭尋找。」
不遠處一個護衛奔過來,「卑職剛才看到,天狼太后把陌影公主擄走了。」
「你說什麼?」
那護衛恐慌地跪下,「卑職不敢說謊,剛才卑職經過假山那邊,就見一個身穿暗金鳳袍的女子,捂住了公主的嘴,將她拖走了。」 ——
題外話-——二更很快來O(∩0∩)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