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對千年前的猜想
“在那!“
大頭眼尖,嗖的從背上取下槍對準過去。順著他的方向看過去,就見在編鍾後麵的角落裏,正站著個人,由於角度原因隻能從編鍾銅架的縫隙中隱約看到他,似乎在低著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
我咽了口口水,低聲問道:“你們有誰注意過,剛剛就在那嗎?“
小何道:“不可能,我們進來時絕對沒有其他人。”
大頭懷疑道:“等等,會不會是那夥人,以他們的速度可能也進來了,這兒光線看不清,要不我過去瞅瞅。“
我拉住他,提醒說:“可別,小何已經受了傷,現在你是主力隊員,組織很看好你的。”
大頭尋思了一下說:“行,既然組織這麽器重我,那就聽組織安排。”
我大手一揮說:“撤。”
我們剛一挪動腳步,編鍾後麵就傳來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叮叮”聲,那動靜就像上下牙齒敲擊發出來的一般,聽的我心裏直發毛。
薛冬青壓低聲音問:“不會有鬼吧。”
我心說你瞅瞅周圍,這些戰國時期的死人皮留到現在,陰氣怨氣重的要是幹淨才怪了呢。
沒等我話出口,那聲音戛然而止,我忽然生出一種不好的感覺,隻見編鍾架子後麵的影子一顫,便呼嘯著從後麵撲出來,我隻來得及瞥到一張五官輪廓慘白的女子臉,就嚇得大喊一聲:“跑。”
我提著槍頭也不回的向對麵的出口瘋狂跑過去,沒想到這個甬道特別短,沒幾步就到頭了,我用手電匆忙的照了一下,看見墓室門口立著兩尊石雕,正好可以擋住門,便招呼他們:“快,用石雕可以堵住門墓室門。”
可是我一回頭,就見薛冬青手足無措的站在我後麵,哭喪臉說:“他們往那個口跑了,我想叫你已經來不及了。”
我暗罵了一聲,此時顧不上其他,讓他先幫忙掩上墓道門,因為我已經聽見身後墓道裏傳來清晰的腳步聲了。
石像雕刻的是兩尊拄劍披甲的將軍,十分魁梧,肩膀部分便已經和甬道門齊平,我倆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一左一右的將石像推過去,正好像兩扇門板一樣將門口掩住,隻留一對肩膀中間的那個三角區域。
做完這一切,我才鬆了口氣,不過隨即想起這個千年老坑裏隻剩下我和薛冬青兩個人,心裏又緊張起來。這不禁讓我忍不住在心裏大罵他們這兩個混蛋,特別是大頭,說好了要跟組織,結果一不留神就走上了“歪路”。
這座地宮結構複雜,絕非常規樣式,讓我根本無法根據經驗判斷墓室所在位置,再往前走指不定通向哪,我和薛冬青身上又沒有什麽裝備,如果不能及時找到出口,很可能會先餓死,現在隻能指望他倆有點良心,摸著原路返回來。
我正打算趴石縫看看,突然石像後頭響起兩聲輕響,就像有人在躡手躡腳的敲門一樣,我還沒反應過來,便頭發嗡的一麻,隻見兩尊石像挨著的肩膀那裏,正有一張慘白的臉在那往裏幽幽的窺探,那張怪臉上滿是褶皺,他一邊怨恨的盯著我,一邊極力把臉往裏頂,要把自己從那個口子擠進來。
我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腿也開始控製不住的打擺子,有一瞬間我腦子是慌的,隨即想起剛剛瞥見的墓門,便顧不上是否有機關,拉著已經嚇傻的薛冬青一股腦的向甬道深處跑去。
汗水幾乎濕透了我的衣服,可是我不敢停下來,這種恐懼無法言表,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麽,在這種陰氣及重的戰國墓裏,看到那張幹癟的女人臉,如果不是身邊還有個人,我恐怕當場就要被嚇死了。
連續轉了幾個彎,一下子從甬道裏衝了出來,顧不上其他我倆先拄著膝蓋瘋狂喘氣,好半天才喘勻過來,薛冬青臉上沒有血色的望著我:“哥,咋辦啊。”
我深呼吸兩次讓自己鎮定下來,心裏告訴自己至少自己不能慌,我拍拍他的肩膀,語氣堅定的說:“活下去。”
剛剛在暗渠為了救小何燒了背包,僅有的兩組備用電池都遺失了,現在僅靠我手裏這個已經明顯照明不足的手電,很難看清周遭的一切,我邊用目光搜索周圍邊說:“先找線索,回是肯定回不去了,我們隻能自己出去。記住,任何時刻都不要輕言放棄。”
這似乎是一個很寬敞的墓室,兩壁繪有象征帝都宮殿景象的城牆、宮闕、角樓及車騎儀仗,一直延伸到穹頂之上。見此景象,我心裏多少有些納悶,這種壁畫豪華程度已經堪比帝陵,以戰國當時的等級製度來看,也就隻有各國的諸侯王能有這待遇,這我大吃一驚,心道難不成這還是個諸侯王墓?
墓室中間還擺著幾尊一人多高的大鼎,在我們跑出來的甬道對麵,也連著一條甬道,不知通向哪裏,而墓室前後則各有一扇石門。我心裏琢磨了一下,左右甬道前後主路,再加上這個規模,我推測這裏很可能是地宮的前室,我們所在位置,應該就在這座地宮的中軸線上,我掏出指南針,果然是南北向。
我和薛冬青來到最近的一尊大鼎邊上,他幫我掌燈,我瞧過去,圓口平唇、修耳、蹄足、耳飾雲紋,腹飾蟠虺紋,紋膝犀首,我略有些吃驚,這是很稀少的楚大鼎啊,也就是說這裏當真是楚國墓了。
大鼎下麵雕滿了密密麻麻的銘文,有一部分我勉強能看得懂,我從口袋裏掏出微型相機,一邊拍一邊解讀。
上麵講述了墓主人的生前事跡,初始第一句便是“孤位天授”,我一愣,孤在戰國時代都是諸侯王才能用的稱呼,難不成這還是一座王墓,我壓下驚訝接著讀。
後麵大概是說此人生前位高權重,掌握生殺大權,在一次擊敗敵軍後,將士擁護他稱王,他便在百般推辭之下,盛情難卻(原本意思相近,說自己並非篡位,都是手下逼著做的)的推翻了當時的統治者,不過沒多久,被囚禁的舊王聯合外麵的親信,又奪回了政權,而他隻有帶著自己的軍隊,躲進了深山中,以圖東山再起。
薛冬青聽我翻譯完,突然開口道:“這是白公勝的墓?”
我一愣,腦子裏迅速回憶了一下白公勝。這人是楚惠王的堂哥,在擊敗吳軍後趁機發動叛亂,自立為楚王,不過好日子沒幾天,就被葉公帶人給端了窩,這人結局如何我記不大清了,好像是上吊了,當然也可能跑路了,不過拋去各種美好的修辭,內容還是很貼合的。
我對薛冬青道:“你說的不錯,既然他自己稱自己為孤,說明是做過諸侯王的,再加上短暫的上位,與曆史也很貼切。我在去你們村的路上,發現過一些風化嚴重的石墩子,都不是民間能修的東西,恐怕就是當年白公勝帶人逃進山裏的證明,他們後來多半是駐紮在那裏。對,很可能是這樣,這裏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而且與秦國接壤,楚惠王一時間也拿他沒有辦法。”
我們換了一尊楚大鼎,上麵多是歌功頌德的內容,說他作戰如何如何勇猛,連換了幾個,都是這些沒有營養的內容,就在我考慮要放棄的時候,一尊大鼎上的內容引起了我們的注意,上麵的內容匪夷所思。
說的是諸侯王的死因。這個墓主人竟然不是老死了,而是得了一種怪病,不能見人。
讀到這我略微失神,讓我回想起了在棧道休憩時看到的壁畫,竟與上麵的內容不謀而合,我忍不住疑惑起來,難道壁畫上的內容都是真的?
帶著疑問我接著往下讀。王的怪病無人能醫治,(接下來的一段描述由於生僻字太多,我無法將內容連貫的推斷出來,其中有一個字出現了幾次,我大概認識是“啖”,也就是吃或喂的意思),可能是需要吃什麽才能治愈,(接下來又是一段生僻的描述,有一個詞我認得‘令尹’,也就是楚國的宰相),我想是這個人出了個法子,因為後麵說了一句“然後”什麽什麽。
古文中“然”表示一種狀態,“…的樣子”,“後”就是後來,這個“然後”連起來解釋就是“這樣以後”,所以我推斷前麵令尹肯定是提出了什麽,根據上下文,必然是想出了治病的方法。
說到令尹,又不得不讓我想起一個人,王詡,也就是曾經做過楚國宰相的鬼穀子。
我在腦海中開始慢慢回顧已有的線索。
如果棧道的壁畫上麵記載是正確的,那麽在這位諸侯王還活著的時候就被送進了墓裏,這個時間點必然是在“治病無果之後”進行的,在當時活著下墓是很有違常理的一件事,特別是對一位諸侯王,除非有些特殊的原因,比如“下葬”=“治病”,這也是治病的一個環節。
如果以上推論都成立,那麽我們麵對主持修建王墓的“工程師”便和當時治病的令尹自然而然的重合在了一起。
這個隱藏在楚國曆史當中,將堪輿、風水、建築學、數術、機關融匯於一身的人自然就呼之欲出了,或者說也沒有另一位令尹有如此之能和擔此重任了,此人就是鬼穀子。
如果說戰國時代能有人集百家長於一身,那這個人必然是有著鬼宿之象的鬼穀子。
而且野史傳說鬼穀子的師妹正是奇門遁甲的創始人九天玄女,我們之前也“恰巧”遭遇了奇門遁甲的機關。
很可惜的是我沒有專門研究過鬼穀子本人,對其知之甚少。不過卻對他的門徒如數家珍,文有蘇秦、商鞅,武有白起、李牧,謀有孫臏、龐涓,技有偃師,術有徐福,商有呂不韋,可以說在整個戰國時代掀起風浪的弄潮兒大都是他的門徒,反觀教出這些活躍在曆史舞台之人的老師,鬼穀子其人確很低調。
甚至到現在也無法有證明鬼穀子確實存在,而且通過“戰國縱橫家書”來看,他的兩個學生蘇秦和張儀其實各屬於兩個不同的時代,如此說來就算鬼穀子真的存在,那也是跨越了一個很長的時間線……
想到這,我突然萌生一個大膽的想法,甚至有那麽一瞬間我覺得有些啼笑皆非,如果鬼穀子不是一個人呢?
想起朝仙墓和鎮靈台看到的那個人,似乎每一處墓葬背後都有一個不同尋常的影子存在,他們就像一隻在黑暗中推動曆史滾輪的大手,而這位“令尹”的行為,又與那些人如出一轍,那麽是不是說,這位“令尹”也是那些人其中之一呢?
那些行事詭異之人的特別身高在古代來說,並非常見,卻同時出現在他們身上,可能並非偶然,假如是一種“遺傳”呢?那“遺傳”的又僅僅是身高嗎?
我們不妨設想,有一些“麵貌相同”的人,他們一代代的傳承著超出時代的“知識”,並且活躍在各個曆史時期,都為了一個共同的目的在運作著什麽。而他們中的一代或者幾代人就構成了鬼穀子……
我想的腦殼疼,正要歇一歇,突然幾滴水珠落在我的頭上,“下雨了嗎?”我下意識摸了一下,抬頭一看,隻見一張扭曲的人臉不知何時探出大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