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至少還有你
掛了電話，張凡覺得自己的腦袋整個都是空蕩蕩的。
夢玫姐要給自己結算工資？
錦繡從來都不欠他的工錢，所謂的結算工資還能是什麽意思？無非就是額外給張凡一筆錢。通常老板們想炒掉那些對公司又重大貢獻的老員工時都會這麽幹不是嗎？
可是為什麽？夢玫姐為什麽要趕自己走？是因為那個他從來都沒有見過的男人嗎？
本就在生氣的張凡一顆心瞬間被一股不忿填滿。
憑什麽！錦繡在有麻煩的時候他在哪裏？夢玫姐被欺負的時候他在哪裏？現在他莫名其妙的回來了，自己就要被趕走？憑什麽！
這一次蚩尤血珠很乖，沒有搞任何事情出來，可是張凡還是一聲低吼，把拳頭重重的砸在了路邊的電線杆上，一拳，兩拳，對於被印在電線杆上的血印視而不見。
“張先生，張先生你別這樣，有什麽事情咱們好說，你冷靜一點。”
曹小天的心裏此刻有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這算是什麽事兒啊？那個打電話的你晚點打讓我把這位大爺伺候好了送上車你再讓他抽瘋不行嗎？要是他跟在旁邊還讓張凡出了事兒，大小姐肯定讓他吃不了兜著走的！
錦繡中介。
李夢玫呆呆的坐在她的椅子上，看著那捆用報紙包好的鈔票。
其實戴萌萌那個呆萌妞兒剛才打電話的時候聲音不小，甚至是故意讓她聽到的，可是她並沒有責怪戴萌萌，也沒有給戴萌萌和梁豐收任何解釋。此時此刻，她連一個字都不想多說。
李夢玫從來都沒有告訴過張凡，當初把他從街頭撿回來，當個吉祥物一樣養著並不僅僅是因為她心地善良，而是因為她從張凡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那麽孤獨，那麽無助。
那年，她才十七歲還在念高中，母親早亡，父親病重。她借遍了能借到的每一個親戚，都沒能湊齊父親的那筆醫療費。
在醫院向她下達最後通牒的那個晚上，一個在外麵混的女同學找到了她，說有個人想見見她，也許他能替她解決那筆醫療費的問題。
出身於貧困家庭，李夢玫比同齡人更早懂事，她知道自己家裏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唯一能讓人看得上的恐怕就隻有她這個所謂的校花。
為了父親的命，她咬著牙，做好了被糟蹋的準備跟著同學去了。
那是第一次和那男人見麵，他有三十多歲，足足比她高半頭，臉上的兩條疤痕讓他顯得很是猙獰。
男人想要的東西，和她預料中的有些出入，並不僅僅是想玩她幾天就算了，而是一本正經的說要李夢玫嫁給他。
李夢玫當時都懵了，她怎麽都沒想到男人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她問男人為什麽。男人說，他這些年都在國外，這次回來，是來找他當年最喜歡的那個女人，可是找到最後，才知道那個女人已經死了。
李夢玫的那個女同學，是男人短時間的玩伴，他在她手機裏看到了李夢玫的照片，很像那個她。
李夢玫當時就傻了，為了父親的性命，她可以忍痛賣一次身子，可是對方要的卻是她的一輩子，而且還是作為另一個女人的影子過一輩子。
如果是現在的李夢玫，她肯定會一個耳光甩在那個男人臉上，讓他有多遠滾多遠。可是現實沒有那麽多如果，再不交醫療費，老爹做不了手術，挨不過一個星期。
最後李夢玫妥協了，為了唯一的親人，她把自己賣給了那個男人。
男人當即就給了她錢，同時也讓她簽下了一份合同，男人要回島國處理一些事情，然後就來接她去完婚。在那之前，她必須為他守身，直到新婚之夜把自己完完整整的交給他。
如果違約，李夢玫必須以百倍於男人給她的鈔票進行賠償。
那筆錢在現在看來並不多，三十萬，可是卻買斷了一個青春少女一生的幸福。
父親的手術很成功，可是那些日子，李夢玫卻一直過的提心吊膽。她不敢把事情告訴父親，生怕他知道了以後活活氣死。
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
那個告訴她自己很快會回來娶她的男人始終沒有來。直到某一天，那個女同學把她拉到網吧讓她看一篇報道的時候她才知道那個男人在島國是一個幫派的頭頭，因為殺人被抓了起來，判了終身監禁。
當時水月心的心情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描述才好。她根本不想嫁給他，看到這消息應該感覺如釋重負的，可是老爹又是用他的錢救活的，要是為了這件事拍手叫好，豈不是太過齷齪？
不管怎麽說，男人判了終身監禁對她來說都是好事兒，不用每天再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了。
可是讓李夢玫沒想到的是，在她踏出高考考場的時候，一個滿口生澀普通話留著人丹胡子的男人堵在了她的麵前把一個裝滿了錢的袋子交給了她，留下一句“大哥讓你等他”，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李夢玫當時就像讓雷劈了一樣，重新落入了惶惶不可終日之中。
靠著那個男人送來的錢，她在大學畢業以後開了一家房產中介，也就是現在的錦繡，隨著時間流逝，那個男人的影子在她的記憶中逐漸模糊了起來，甚至連麵目都開始記不清了，可是那篇報道裏男人手持砍刀，身邊堆著好幾具屍體的模樣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從她的腦海裏抹去。
那天晚上，麵對張凡的告白，她幾乎都要答應下來了。去沒想到那條短信偏偏在那個時候發了過來。
他改變了她的生活。盡管她的父親已經過世了，但是如果不是有他給的錢，她的大學時代不可能衣食無憂，也不可能有如今的錦繡。可是她真的不愛他，一點也不。
如果那個男人提前幾個月回來，李夢玫可能就糊裏糊塗的嫁給他，跟他過一輩子了。可是為什麽是現在？為什麽偏偏是現在！
車子開進江州市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了，天邊掛著最後一抹餘暉，給這城市染上了一片暈紅。
張凡坐在車後座上，精神恍惚，曹小天幾次問他在哪裏停車，張凡都沒有回答，最後曹小天隻能打電話給水月心，這才問明白了錦繡中介在哪裏。然而，他們的車開到的時候，錦繡中介已經關門了。
“張先生，張先生，咱們現在該去什麽地方啊？”曹小天沒轍了，隻能伸手推了仿若老僧入定般的張凡一下。
張凡渾身一個激靈，茫然的轉頭看了看曹小天，又看了看車窗外邊已經關門的中介，這才知道自己已經到地方了。
“開福……額，算了，去世紀豪園吧。”
他下意識的就想把李夢玫家的地址報出來，可是想到李夢玫的態度，以及他現在的狼狽模樣，最後他還是決定回世紀豪園那套房子。
就算要和李夢玫好好談談，也不能這個樣子去，他不希望別人以為他在賣慘博取同情。
張凡的家門鑰匙，在打鬥的時候不知道甩到哪兒去了，好在他也不怎麽需要鑰匙，那個“保姆”孫巧菱基本上是二十四小時待命，除了出門買菜之外，隻有提前和張凡請過假才會離開房子。
然而當房門打開看到裏麵站著的那人的時候，張凡愣住了。給他開門的並不是孫巧菱，而是白淑影。
“凡哥，你回……”
白淑影顯然知道會來按門鈴的人肯定是張凡，漂亮的大眼睛裏寫滿了喜悅，然而話還沒有說完，那種喜悅就徹底在她的臉上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凡哥，你怎麽了？怎麽傷成這個樣子？是誰把你弄傷的？”
白淑影的手哆嗦著，握住了張凡的手腕，另一隻手就那麽在空中虛張著，想要摸摸張凡身上的傷口，卻又不敢。
“我沒事，就是看起來比較嚇人。”
張凡的聲音冷冰冰的，步伐機械的走進客廳。
他身上穿的依舊是那件破爛的上衣，曹小天提出要給他換件衣服，可是張凡當時心亂如麻，什麽醫院，什麽衣服，他統統都沒有往腦子裏麵放，隻想盡快回到江州見李夢玫一麵。
“凡哥，你到底怎麽了，你別嚇我啊。”
跟著張凡坐到沙發上，白淑影的眼中已經蓄滿了淚水。
她是幾個小時前被水月心的助理送到這裏的，女助理臨走前叮囑他張凡的情緒不太好，讓她好好的哄哄他。可是白淑影怎麽都沒想到會是這樣一番場景。這叫情緒不太好？放屁！
“丫頭，我沒事。”張凡用手輕輕撫摸著白淑影的長發。看著她雙目含淚的樣子，張凡心裏終於有了點安慰。水家把他趕回來也好，李夢玫打算趕他走也好，至少還有這麽一個女孩兒在等著他，盼著他。
至少還有這麽一個女孩兒在為他的傷痛流淚。
第一次，張凡主動把白淑影攬進懷裏，傷口處傳來了些許刺痛，卻讓此時的感觸顯得那麽真切。
“至少，還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