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章 鎖住她一生的情(完結)
176章 鎖住她一生的情(完結)
咽下口裡的粥,顧青弱動作猛的一頓,須臾開始大口大口喘氣。
額頭猛的沁出一層薄汗。
快的令人驚心。
「小姐,你怎麼了?」蔓菁蔓林臉都嚇白了。
「小表妹?!」喬如塵也頓時從凳子上跳了起來,臉瞬間變得比顧青弱的還要蒼白。
肚子里的孩子突然鬧騰起來,將她踹的生疼,顧青弱深吸一口氣,低低的道,「我……可能快要生了。」
蔓林第一個回神,立刻跑出去叫徐世義,徐世義住在不遠的偏房,聽到蔓林的喊聲,立即和從錦陽城帶回來的產婆趕了過去。
一切,在一年前就已經準備妥當。
顧青弱疼的在床上撕心裂肺喊著的時候,徐世義則有條不紊的指揮著眾人,做好各自的一切。
無論是孩子,還是大人,都要平安。
這是墨御白給徐世義下的死命令,他也立了軍令狀!
雖然他耳邊還能清晰的回蕩起那句「必要時,我只要她活著。」,徐世義還是相信,顧青弱母子皆會平安。
「嗚嗚……」好疼,真的好疼。
顧青弱不停的深呼吸,可是肚子里不斷傳來的劇痛,如海浪般一下一下擊打著她,讓她除了喊出聲之外,什麼也做不了。
「小姐……小姐!」蔓菁、蔓林還有卷碧聽到顧青弱如此痛苦,又是心疼又是擔心,早已魂飛魄散,只能無助的抱著痛哭。
喬如塵在外面急的團團轉,身上還沾著方才不小心打碎盤子濺上的飯菜。
墨晚亭也擔憂的臉色發白,司徒景一直在她身邊低聲安慰著。
「熱水!」
「白布!」
「炭火盆!」
裡面的產婆每高聲喊出一樣,都會有數人急忙將準備好的東西端進去。
產婆一邊揉著顧青弱的肚子,一邊溫柔的安撫她,「小王妃放心,胎兒長的很正,一會便會出來了,你先喘口氣,趁孩子還沒有往外出先吃點東西,補充體力。」
顧青弱無力的點頭,她知道,生孩子不是一時半會便能完成的。
為了折磨了她十個多月,為了那個遠在不知何處的黑心男人,她都要堅持。
顧青弱就著蔓菁的手喝了半碗粥,下一波陣痛便突如其來。
「啊!……啊!」
蔓林將一塊乾淨的白布巾塞到顧青弱嘴裡,讓她咬著,一邊不斷的說著鼓勵的話。
「小表妹,你一定要堅持住,一定要平安生下孩子,我在外面,你不要怕。」
喬如塵的聲音似乎隔著雲霧傳來,卻讓顧青弱一下子淚奔。
我在這裡,你不要怕……
我在這裡,你不要怕……
那個男人也曾經不止一次說過這樣的話,卻每每都是她最不能抵抗的溫柔。
前世今生,兩輩子,他是第一個對她說出這種話的男人,第一個用自己的霸道,將她網路在自己的懷裡,願意傾盡一切保護她的人。
此時此刻,痛苦煎熬之中,一年來,深深埋在心底的思念頃刻翻湧起來。
來的鋪天蓋地,將她徹底淹沒。
「墨……御白……!」你怎麼還沒有來?!
到底還要多久?!
難道天下比我還重要?!
如此一想,顧青弱頓時委屈起來,眼淚不受控的往下流。
晶瞳透過一層層水霧,焦點不知在哪裡,她想那人立刻出現,立刻出現在她面前,任她責備埋怨,然後將她緊緊抱到懷裡。
對她溫言細語。
「青弱……我的青弱……」
「別怕,我在這裡!」
「唔……」
顧青弱緊咬著布巾,虹膜上倒影著一人的黑眸,眼底漸漸流露出堅定。
無論如何,她都會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
他和她的孩子。
一盆盆血水從房間里端出,蔓菁蔓林、卷碧、喬如塵、墨晚亭、司徒景、徐世義在外遞水、遞白布、遞屋內所需的一切物什,甚或慕容越聽到消息也急急趕了過來,看著焦急的發狂的眾人,腳步不禁沉重了幾分。
「啊——!」顧青弱從來不知道生孩子竟會這麼痛苦。
「小王妃,您一定要惜著點力氣,不然,等會沒力氣了會更疼。」產婆著急不已,安撫道。
顧青弱不斷的搖頭。
太疼了,她不喊,會暈過去的。
「啊啊啊啊啊……!」顧青弱不斷使勁,只覺有什麼東西要從她體內流出來了。
「小王妃,用力,孩子要出來了。」產婆緊張的大喊。
啊?真的么?
顧青弱聽到產婆的話頓時一喜,顧不上疼痛,猛的吸了一口氣。
誰知,她只是轉瞬間的放鬆,卻迎來了更深的痛苦。
「用力,小王妃,用力!千萬不能停!」
「唔……!」
「用力!」
「啊……!」
「再用力!」
「哈啊……!」
「快了,快了,看見頭了!」
屋外的人聽到產婆的叫聲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要不是知道此時進去會分了顧青弱的心,蔓菁蔓林還有喬如塵早就衝進去了。
蔓菁蔓林淚流不止,聽著顧青弱的叫喊,心疼不已,跪在地上向上蒼祈禱,保佑她們小姐能平安生下孩子。
漸漸地,顧青弱似乎感覺不到疼痛了,只覺得身體完全不是自己的了,只能機械的聽著產婆的命令,一下一下的將吸進口中的空氣用力的咽下。
只是不知,她這樣是不是在用力。
耳邊響起低低的清冷的聲音,鼻端似乎還能聞到一抹清淡至極的梅香,帶著冰雪之氣。
顧青弱眨了眨眼,便看到一抹白影緩慢朝她走來,男人伸出來的手堅定有力,口中在說著什麼。
顧青弱聽不清,她努力的想要坐起身子,要看清他的口型。
然而,每一次掙扎都是徒勞。
「青弱……你可以的,堅持下去!」
「你和孩子都要平安,為了我,聽話!」
「啊——!」
這黑心的男人,想用一兩句話就讓她忍受劇痛,任勞任怨么,憑什麼!
憑什麼?!
顧青弱猛的一聲大吼,「墨御白!你這個混蛋!」
隨即,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她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從她肚子里流了出來,還不等她緩過神來看清,耳邊傳來了嬰孩的啼哭。
「哇!」
嗯?這是什麼聲音?
好吵,可是又宛如天籟!
顧青弱帶著這個疑問,只覺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是小世子!」產婆報喜的聲音傳出去,門外頓時炸開了鍋。
喬如塵頓時大喊,「啊,是我的侄子,快拿出來給我看看。」
徐世義翻了個白眼,拿出來?!
你敢拿一個試試?看墨御白知道了,不剝了你的皮?!
蔓菁蔓林、卷碧則歡喜的相擁而泣。
墨晚亭則被司徒景抱在懷裡大哭,「哥哥……怎麼還不來,嫂子一個人,太可憐了。」
司徒景笑著摟緊她,「小王爺有不得不做的事,否則,小王妃和小世子永世也得不了安寧。」
***
顧青琳摸著已經逐漸顯形的肚子,眼底是不容錯辨的歡喜。
一年前,她的那個孩子在從王府逃出來的途中流失了,為此,墨辰軒雖然對她好了些,卻仍舊沒有多少疼惜。
如今,她再次有了孩子,想必墨辰軒的心不久便會徹底停留在她身上了吧?!
「夫人,天色不早了,咱們回屋吧。」小梅是沈府新派來伺候她的丫鬟。
眼下是深冬,她本該在屋裡窩著,可是不知為何,她突覺胸口煩悶不已,便抱著手爐出來散心。
顧青琳看看天色,從涼亭里站起來,在小梅的攙扶下小心的走下台階。
誰知,卻迎面撞上了一道明黃色的人影。
「你是何人?」
顧青琳聽到聲響不禁一凜,抬頭猛的對上周延陰冷如蛇的目光,渾身打了個寒噤。
這人渾身的陰戾氣息實在令人心驚,顧青琳急忙跪下,將頭伏在地上,「皇上萬福金安,賤妾的夫君是墨辰軒。」
然而,在她抬起頭的那一剎那,周延渾身上下的氣息便立刻變了。
他周身的世界似乎一霎變成空白,只留下她方才揚起的那張小臉。
「顧青弱?青弱?!你是青弱?!」
周延喃喃著,雙手顫抖著伸向顧青琳。
顧青琳不明所以,卻又被他彷彿著了魔怔一般的嗓音嚇的渾身打顫。
「賤妾是顧青琳,並不是二姐。」
她和顧青弱只有三分相似,周延之前也見過她,為何偏偏今日將她錯認成了顧青弱?!
周延一雙淺褐色的眸子死死盯著跪在地上白衣若雪的顧青琳,彷彿飢腸轆轆的獵豹終於覓得活物,想將她一舉吞入肚腹。
顧青琳看到他明黃色綉龍羅靴停到跟前,感受到危險,卻又無法抗拒,心裡的不安立刻如藤蔓般滋生。
「皇……皇上,賤妾是顧青琳。」
然而,她本想抬起頭讓他更清楚的看清自己的長相時,周延卻立刻低呼一聲。
「青弱,真的是你。」
顧青琳玄幻了。
她和顧青弱真有那麼像,墨辰軒也不會三年來對她不冷不熱,愛答不理了。
可是,下一秒,她才知道,這些心思都已不值一提,因為周延已經開始撕她的衣服。
「皇上,你……幹什麼,放開……唔!」
嘴被堵住,身子被無情的扯到地上攤開,衣襟被大力撕裂開來。
瑩白細膩的肌膚觸上冰冷的空氣,霎時凍成一片粉色。
「啊——!」
無論顧青琳如何掙扎,如何嘶喊,周延卻似瘋魔般在她身上留下青紫的痕迹。
撕裂開她的身體。
小梅和跟在周延身後的太監婢女俱都遠遠躲開,誰也不敢大聲出氣。
若是引起周延的注意,只怕是下一秒遭殃的就是他們了。
眾人俱都戰戰兢兢的跪在一旁時,只有小梅不經意間抬頭看向了冰天雪地中做著非禮之事的二人。
嘴角勾勒起一抹幾不可見的冰冷弧度。
半個時辰后,周延方才的荒唐行為便傳遍了沈府。
墨辰軒知道后,將整個書房的東西砸成了碎粉。
瀋海嘆息一聲,無可奈何,他的小女兒三天前也因為被周延莫名的看重,被封為貴妃了。
但,墨辰軒的老婆竟然也……
瀋海揉了揉發疼的眉心,墨御白攻城之勢有所減緩,但他知道,一切都是假象,墨御白蟄伏待機,只怕會有更大的風暴等著他們。
只是不知,墨御白會用什麼辦法對付他們,奪下禹城。
「二公子,側夫人……她……」小梅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慄傳入書房。
墨辰軒眼底流露出冰冷嗜殺,咬牙切齒的問,「她如何了?」
難道,周延竟能荒唐的將她也封為妃子不成?
「夫人她……皇上將夫人帶到房中,突然說他被騙了,夫人根本不是顧青弱,便……」
「便如何?」墨辰軒眼底滑過一抹寒芒。
「便一劍將夫人殺了。」
殺了?!
墨辰軒腦子嗡的一聲,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顧青琳還懷著孕呢!
周延竟然……
接下來的三天,不僅是顧青琳和瀋海的小女兒,坐鎮禹城、留宿在沈園的皇帝周延先後寵幸了瀋海的三位夫人,還有他暫避戰亂回娘家的兩位妹妹。
而且,無一例外,周延清醒之後,一一將她們殺了。
理由皆是,他被騙了,這些女人根本不是顧青弱!
瀋海一夜之間,頭髮全白。
他殫精竭慮報效的大周朝,誓死效忠的皇帝,竟然是這樣一個荒淫無道,殘獰暴虐的君王。
讓他情何以堪?
有何面目再去面對眾將士,告訴他們,他們用生命捍衛的竟然是這樣一個君王。
有何面目死後面對地下的親人骨肉?!是他的忍耐懦弱讓她們丟掉了性命。
而,在沈園的人焦頭爛額之際,這裡發生的一切齷蹉之事,似張了翅膀,幾天之內飛遍了大周朝的角角落落。
一時間,反對周延的聲潮鋪天蓋地。
……
夜。
天幕暗沉無光。
墨御白下令,命曲風將三十萬大軍拆分,十萬精兵留下攻禹城,十萬軍隨墨少霖攻勝城,十萬軍隨韓英攻泰城。
並將具體事務與三位將領一一詳細探討,待眾人牢記之後,便命眾將士散去堅守職責。
曲風將十萬精兵分為五隊,其中三隊各三萬輪番攻城,其餘一萬人分作兩隊以弓箭、火箭等輪番掩護大軍攻城。
又吩咐軍士將三日來所扎的草人及旌旗便插於軍營各處,以作疑軍。
並抽出一百人改做擂鼓手分兩隊緊擂戰鼓,做成大軍壓境之勢。
第一隊三萬人開始攻城,弓箭手將弓箭不停射出。
當第一隊攻到近城之時,第二隊開始迅速跟上,當第一隊攻城開始架設雲梯之時,部分兵士趁第二隊猛攻之時從城邊撤回,第三隊跟上。
撤回的兵士換上新亮的鎧甲作為第三隊等待繼續攻城。
如此反覆,以十萬軍做三十萬之象。此舉需要精兵不計生死,攻勢迅猛,不給敵人分辨反應之機。
當第一輪第三隊開始攻擊之時,墨少霖及韓英帶兵火速離去,分別向泰城和勝城進軍。
彼時禹城眾將士皆應顧不暇,疲於奔命,又處於黑夜,不會注意到大軍已經轉移。
瀋海剛回到府中稍事休息,就聽見城外鑼鼓喧天,喊殺聲大起,慌忙起身穿上鎧甲,往城樓奔去。
待到得城頭之上下望之際,但見敵軍如激流涌至,箭矢如流雨飛來。
而遠處可視之際均有無盡兵士螻蟻般漫布。
瀋海心中大震,覺得似見嗜血妖魔,轉瞬即被吞噬。
墨辰軒揮劍阻擋飛來的箭矢,目眥欲裂,「將軍,曲風三十萬軍一起殺來,士氣正盛,我軍該如何抵擋?」
「不要慌,兵來將擋,該如何便如何,防務不是早已布置妥當了嗎?」瀋海深吸一口,安定心神。
「各軍士已經歸位作戰,請將軍放心。不過敵軍如此攻勢,擋得了一時,卻撐不了長久,我們是否去請泰城和勝城派出援軍?」墨辰軒雙眸赤紅,焦急難耐。
瀋海眸光已然沉定下來,「不急,曲風選擇黑夜攻城,恐是疑兵之計,我們以逸待勞才是上策。」
墨辰軒領兵下去部署。
瀋海仔細觀察著城下戰事,只是此時處於黑夜,天色暗沉,雖有刀劍火光,但由於火光都在近身之處,遠處情況還是看不分明。
不禁心中疑竇叢生,越發懷疑這是曲風之計,若自己貿然去請援軍,則其餘二城就會疏於防守,給曲風可乘之機。
但細想之下又覺得不太可能,曲風大軍基本都在此處,若想分兵趁二城兵力稍弱便拿下二城,也不是易事。
思來想去竟是越想越亂,越發看不清曲風所為。
瀋海費心思量之際,曲風大軍的攻勢卻絲毫未減。
墨辰軒滿身鮮血趕到瀋海身邊,口氣悲憤,「將軍,曲風大軍是真的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戰了。」見瀋海還在猶豫,又道,「將軍,難道我們真的要坐以待斃,等待曲風大軍屠戮嗎?」
瀋海聞言猶豫不定,又望向城下,但見敵軍攻勢不緩卻越來越猛。
殺聲震天,血流成河,積屍如山。
而城上也屍橫滿地,血流汩汩,不停有軍士將屍體往下拋去。
瀋海被眼前景象震得血脈倒流,雙目***,心中大動,難道曲風真的孤注一擲,不顧三十萬將士性命也要將禹城攻下嗎?
墨辰軒見瀋海心思浮動,接著勸道,「禹城雖據天險,但是也不是不能攻克的。
照此攻勢,三十萬大軍的屍體在天亮之前定能換得下禹城。若到得那時,還有什麼意義計較是不是曲風之計?」
瀋海此時已然後怕,急急命令,「去請援軍,只要禹城在,就算曲風玩出什麼花樣,也無傷大局。」
見墨辰軒轉身離去,急忙喚住,又道:「通知傳令軍士,讓厲楓和崔猛兩位將軍親自帶兵前來,城中防務也要謹慎安排。只要禹城和眾將士安在,就算在再多出個曲風也不用怕。」
見墨辰軒領命急忙而去,瀋海回身望向敵營,雙眸通紅,喃喃自語,「曲風啊曲風,枉你還有神將之稱,如此不顧惜士兵性命,當真是世間少有的刻薄寡恩啊!」
***
崔猛接到禹城告急文書,急忙安頓泰城中防守事宜,領兵五萬軍兵前來救助。
行至城外十里一線天處,隱隱覺得陰氣逼人。
便命探子先去谷中探查,不一會探子回報說谷中一切如常。
崔猛不放心,便派一萬軍先從谷中穿過,待全部走出再派人回來通報,如此再有一萬人進入谷中。
反覆三次,已有三萬人在谷那邊等待,崔猛心中石頭落地,吩咐剩下眾將士一起前行。
待二萬人有一多半深入谷中之時,忽然聽到後面士兵大喊,泰城方向有火勢衝天,看方位應該是糧草被燒。
崔猛聞言心中大驚,慌忙命眾軍士回軍救援。
待已經過谷軍士迴轉至谷中,谷中全部擁堵崔猛兵眾之時,忽聽崖上殺聲四起,有滾石、火木、火球砸下。
谷中軍士進退不能,被砸死燒死踩死者不計其數。
崔猛悲呼上當,但此時軍心大亂,自己的命令早已湮沒在一片嘶喊聲中。
等剩餘軍兵撤出一線天時,崔猛命整肅隊伍,迅速回城防守,還未及查問所剩兵士數目,四周便又有無數箭矢弓弩飛來,剩餘士兵又死傷無數。
崔猛也身中三箭,倒地而亡。
泰城守城軍士見大將身亡,俱都跪地投降。
墨少霖命人將敵軍鎧甲退下,又命自己軍士穿上,壓著投降軍士分作兩路。
一路迴轉泰城,詐稱崔將軍回防隊伍。
一路繼續往禹城方向進發,扮作援軍。
韓英奉命在距勝城十五里之處的密林處埋伏,將大道挖空,上埋樹枝枯葉,深夜之中看不出異樣。
厲楓大軍到時,當先鐵騎陷入坑中眾多,值軍心慌亂之際,密林中飛出箭雨弩矢。
厲楓大軍死傷過半,而厲楓早已不知去向不辨生死,於是韓英派人大喊:「厲將軍已亡,爾等速速投降,才能留得性命……」
於是韓英也擒獲眾多降兵。
命軍士穿上敵軍鎧甲,分作兩路。
一路回勝城詐城,一路扮作厲楓援軍。
***
瀋海與眾將士殊死抵抗,正覺力不從心,無望之時,便見勝城援軍趕到。
瀋海本來稍有疑心,便問:「厲楓將軍為何沒有親自前來?」
援軍中一個職位稍高的軍士出列將早已記好的答話說出,「來時在半路上看見城中失火,恐是敵軍攻城,厲將君便命我等先來,他回城救城去了。」
瀋海聞言疑慮稍減,心道曲風還是在自己預料之中派人去攻勝城了。
墨辰軒認識這前面幾名軍士,「將軍,這幾個兄弟我認識,是自己人不會有假。」
瀋海聞言便不再懷疑,下令打開城門迎軍入城。
同樣,泰城的援軍也及時趕到進入城中。
瀋海正待重新部署防務之時,突然援軍一起向著己方喊殺而來。
此時大家見援軍已至,都放下心防,疲憊鬆懈。
無異於引頸就戮。
眼看禹城就要失守,墨辰軒猛的將一個被五花大綁的女子壓到城頭上,對城下酣戰的兵士高聲吼道,「這是墨御白的明夫人,如今身懷六甲,若墨御白想要救人,就立刻退兵。不然,我立刻便將她推下去!」
攻城的兵士大多沒有見過明君,就連曲風也僅在王府中瞥見過幾回,但即便此時天色昏暗,墨辰軒點亮在明君身旁的火把也將她的容貌照的分明。
曲風幾乎是立刻便認出,那人當真是明君。
耳邊突然響起墨御白在他出戰之前的囑託,「見明君,殺無赦。」
當時還糊裡糊塗,心忖戰場之上怎麼會見到一個小小的夫人,沒想到,此刻人就擺在城樓上。
曲風脊背升起一股凜寒。
不由的去想,是墨御白果真料事如神,還是他早就知道明君的一舉一動?
可是,墨辰軒說明君懷孕了,他也要殺無赦么?
然而,瀋海和墨辰軒的反擊卻讓他沒有多餘時間再去多想。
不想自己的將士做出更多的無辜傷亡,他只能聽從墨御白的安排。
「墨辰軒,爾等鼠輩宵小,竟為自己的殺父仇人賣命,不覺得愧對列祖列宗么?這還不算,你手中的那人分明便是假扮,小王爺府中的明夫人早就得了重病,不治亡身,你用這麼個和明夫人長的五分相似的人就想矇騙本將,真是異想天開!莫非,被周延睡了老婆,殺了兒子,你也瘋癲了不成?!」
「你!」墨辰軒一口血差點吐出喉嚨,被他運功強壓下去。
瀋海蹙眉,他早就勸墨辰軒不要拿一個不值一文的女人來說事,他還偏不聽,如今被人嘲笑,也只有強自忍下。
「攻城!那人根本不是明夫人,不要聽信奸人讒言。」
被欺騙的將士,看著又倒下的兄弟,立時奮勇反擊回去。
墨辰軒見明君更本沒有任何價值,眼底的冰冷猩紅席捲了整個瞳眸。
明君被他壓制的難以喘息,不由掙紮起來,「二公子,你快放開我,我是絕對不會任由你做出對小王爺不利之事的。」
「是么?!」墨辰軒露出一抹殘狠的笑意,「既然你到如今還執迷不悟,那就嘗嘗他刀劍的滋味吧。」
說著,猛的將明君推下城樓。
「啊——!墨御白!救我!」
一襲白衣,委頓在地。
轉瞬間,血水洇開了一片……
隨後,刀槍箭矢,染血的腳步,厚重的車輪……將那抹白色碾壓的再也辨不出任何模樣。
瀋海冷冷的看著本該拿刀砍向敵軍的『援軍』,此刻竟如鬼狼一般撲向自己的軍士,心中悲痛欲絕。
回身之際,又見城門也馬上要在敵軍內外呼應下被攻破。
瀋海心中一根弦啪一聲的斷了,仰天長嘆,「天亡我大周朝,天亡我瀋海!」
「墨御白,老夫知道你就在軍中,可願與老夫做一個交易?!」
「好!」
突然,萬軍從中,一抹黑影似凌厲的箭矢猛的從一處不顯眼的角落直衝天際,飛身停落在曲風的馬車上。
薔薇色的薄唇淡淡漾開一抹瀲灧的冷淡笑意,一雙子夜般的深邃黑眸,似斂盡了天地風華,璀璨耀目。
「你果然就在軍中。」瀋海嘆息一聲。
墨御白挑眉,「沈將軍還是快些亮明底牌吧?」
瀋海閉了閉眼,猛的一揮手,他身後便有三名侍衛將一個一人高的麻布袋子抬到他的身側。
瀋海大刀一揮,麻布袋應聲裂開,露出一張猙獰至扭曲的臉。
「周延!」墨御白淡淡一笑。
看來瀋海到底還是對周延寒了心。
也不枉他費盡心力為他布了那麼一個局。
不過,他終究還是收益最多,不然,若是讓周延逃掉,想要再找出他絕非易事。
「用此人換禹城、勝城、泰城三城百姓的平安,錦王可願答應?」瀋海嗓音泣血的道。
「換!」鏗鏘有力,無一絲遲疑。
他本就不是嗜殺之人,做出如此攻城之勢,一是不得已而為,二也是為了能讓瀋海做出此種決定。
畢竟,挾持天子,並不是妻仇子恨便能輕易讓一個忠臣妥協的。
百姓的生死,往往更能讓一個看盡生死的大將讓步。
「你想要他,哼!」
墨辰軒才不會讓墨御白得逞,雖然他也恨不能手刃周延的狗命,但他舉起的屠刀還未落到周延身上,瀋海的劍便刺透了他的胸膛。
周延的頭左右搖了搖,看看瀋海,又看看墨辰軒,末了,對著瞪大了一雙眼睛的墨辰軒笑嘻嘻的道,「你過來,讓我嘗嘗你的血,一定很好喝!」
瀋海心底最後一絲猶疑,也在看到周延嗜血的殘忍時消失無蹤了。
墨辰軒僵硬的將頭轉向墨御白,目光停留在他唇角的譏誚,似不能相信自己就這麼輸給他了。
然而,下一秒,無盡的黑暗,和遺憾,甚至是悔恨,隨他一起重重的倒在了青石磚上……
「墨御白,記住你的承諾!」
瀋海最後看了一眼,滿眼興奮瞪著城樓下廝殺兵士的周延,用手中已經染滿鮮血的長劍,割下尚算乾淨的內袍,擦乾淨劍身,然後毅然決然的,引劍自刎。
一代名將就此飲恨而逝。
……
天亮之際,墨御白站到了禹城城樓之上,讓墨一將周延帶走。
「好好看著他,不要讓他跑了,更不能讓他似了。」
「是。」韓英咬牙切齒的瞪著一臉興奮扭曲的周延,恨不能生啖其肉。
墨御白轉身,迎著黎明的輝光與眾將士俯身下望,只見血流漂杵,屍積如山。
聽見軍士報來勝城、泰城已經拿下的消息,墨御白、曲風及眾將士絲毫不為所動,將無數生命換來的城池踩在腳下,感覺到的卻不是興奮。
「厚葬瀋海。」
「是……呃,小王爺你去哪?」韓英和曲風驚愕的看著轉身飛奔下城樓的墨御白,驚慌失措的喊道。
難道又出什麼事了?
「曲風、韓英,你們拿著我的令牌與墨少霖和秦蘇龍等人會合后立即趕往京城,處理日後事宜。我去東海。」
眾人風中凌亂,面面相覷,然而,哪裡還有那抹黑色的蹤影?
愣了半天,還是韓英先回過神來,他呆在墨御白身邊的時間最長,又是日夜跟隨在其左右,自然明白墨御白對顧青弱的心意。
不過,對於墨御白撂挑子的行為仍舊流露不滿,「小王爺真是心寬,玉璽往咱們手中一扔,幾十萬兵馬也由咱們掌控,就這樣獨身一人奔去東海接人了!」
連做皇帝都趕不上看老婆重要麼?
眾人當然理解韓英的潛台詞,但有些話只能心裡想想,嘴裡是萬萬不能說的。
曲風笑道,「小王爺如此信任咱們,咱們肝腦塗地也不能報答萬一,還是趕緊忙事情去吧。」
***
黑色駿馬閃電一樣賓士著,墨御白耳邊迴響著徐世義給他寫的書信,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幽譚一般深不見底的黑眸里閃過一抹冷沉,等接到了青弱和兒子,看他如何收拾周延,都是這個該死的狗皇帝,害的他們一家分離。
東海國某處皇家別院這一日可謂是雙喜臨門。
一喜顧青弱誕下的麟兒滿月。
二喜司徒景和墨晚亭訂婚。
為何是訂婚,是因為司徒景實在是不想離開墨晚亭半步,墨晚亭被男人纏的毫無辦法,又不想親哥哥和母親都不在的情況下和他舉行大婚,無奈之下顧青弱出謀劃策,提出訂婚一說。
因為慕容越的特權,這一處別院和東海國算是完全隔絕的,既保證了眾人的安全,也讓眾人隨心所欲,不用受東海國皇族百姓的攪擾。
大紅的綢緞,鮮紅,燈籠將整個別院布置的喜氣洋洋。
顧青弱眉眼彎彎的逗著懷裡的小胖墩,不時還和喬如塵、蔓菁蔓林、卷碧她們指點戲謔兩句面頰緋紅,嬌羞不已的墨晚亭。
司徒景眼睛始終離不開墨晚亭。
慕容越腿便站著的一個剛回跑沒多久的小丫頭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的爹和娘被眾人推來笑去,不由撇撇嘴巴。
自己被拋棄了,自己沒人疼了。
慕容越低頭看到小丫頭一臉委屈,俯身將人拎起來抱到懷裡,在肉嫩嫩的臉上碰了一下,「那兩人有什麼值得你生氣的,乖,累了就閉上眼睛歇會。」
慕容越將小人的頭往脖子里按了按,讓她舒服的趴下。
小人臉色立即喜笑顏開,吧唧一口在慕容越臉上留下一片濕痕,奶聲奶氣的道,「還是越越好。」
顧青弱看著墨晚亭和司徒景之間不需要過多言語,卻無時無刻不再傳達著甜情蜜意的氣氛,心裡不禁有什麼情緒似藤蔓般瘋狂滋長起來。
小寶一個月了,名字卻沒有取,她知道,那個男人一定早已想好了名字。
分別已經一年,男人「最多一年」的保證猶記在耳邊。
哼,竟敢食言!
剛硬氣完,看著吐泡泡吐的不亦樂乎的小臉,粉嫩的臉頰上與那人相似的眉眼,鼻子,讓顧青弱不由心頭酸澀起來。
一年了,不知男人現在在哪?
行軍打仗吃的苦可多?
身體有無生病?
什麼時候才會來接她?
短短一年,就要奪取偌大的江山,對誰來說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吧,可是……她實在是被思念折磨的太辛苦了。
頭上的發簪,脖子里的玉墜,從墨玉居帶來的一切一切,氣息似乎都已經完全不能滿足她了。
時常在深夜,她都會想他想的窒息。
眾人不分尊卑都在敬司徒景和墨晚亭喝酒,司徒景一手牽著墨晚亭,一邊擋下所有遞到她眼前的酒。
墨晚亭的眼裡都是甜蜜嬌羞。
三年前,她的婚禮上,自己卻沒有經受過這樣的場合,然而,那些坎坎坷坷,如今看來,卻也不失為一種甜蜜。
低頭在小寶貝的臉上親了一下,這是墨御白與她濃情的結晶。
別人還有什麼值得她羨慕嫉妒的呢,她的幸福不就在身邊嗎。
只不過是缺了那人的懷抱而已,又不是再也找不見了!
青弱……青弱……
他的一聲聲呼喚,即便不在身邊,每個午夜夢回,卻時常陪伴在她身邊。
每次迷迷糊糊中看到那抹白影,聽著他舌尖上令人沉醉的呢喃,顧青弱都似覺得心窩被那人滿滿的填滿,蜜汁般的甘甜一股股從心底流向四肢百骸。
魂焰!
魂焰!
第二次相見,他便決定要鎖住她一生的情。
那第一次相見時,他究竟對她動了什麼樣的心思?
顧青弱沉陷在自己的思緒里,唇角彎起一抹春暖笑意,突然,心底忽然一顫,她似有所覺般猛的回頭。
是幻覺嗎?
門口那雙深潭般幽深沉洌的黑眸,那挺拔修長的身影,那似笑非笑的薔薇色的唇瓣。
顧青弱呼吸驟然止住,懷裡的小人卻不滿她的僵硬,咿咿呀呀的抗拒起來。
小拳頭揮舞的獵獵生風。
墨御白聽到聲音,目光從顧青弱迷茫的小臉上移開,落到她的懷裡。
一張酷似他又帶著顧青弱靈黠痕迹的小臉,剎那間讓他的心窩化為一灘水。
顧青弱心跳上串下跳,不聽使喚,神智恍惚的看著那抹熟悉至極,彷彿已經刻入骨髓的身影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
越來越近。
「墨……御白?」她低低的呼喚,不敢太大聲,生怕驚擾到這麼美好的夢。
墨御白低頭,伸手捏了捏小肉墩的臉,顧青弱便聽見他帶著一抹沙啞的嗓音響起。
是冷冰冰的質問。
「有沒有惹你娘生氣?」
顧青弱咽了咽唾沫,始終分不清這到底是夢是真。
卻還是不由自主的替不會說話的孩子撇開著莫須有的罪名。
「他……很聽話。」似乎覺得這人沒有像以前一樣立刻消失有些不可思議,顧青弱又大著膽子加上了一句,「他還沒有名字。」
黑眸閃過亮光,墨御白將小肉墩從她懷裡搶走,與那靈動的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對視一眼。
「晗。」
天將明的意思。
墨晗。
天色將明之時,他心愛的女人給了他一個鮮活的生命。
「趙全。」
「奴才在。」
眾人早就發現墨御白的到來,只是無人捨得去打擾顧青弱從未出聲說過卻期盼已久的幸福。
將懷裡的小人交到趙全手裡,墨御白雙手扣住顧青弱的腰,將迷迷糊糊的人直接從凳子上抱起來。
「你的房間在哪裡?」
「啊?!」顧青弱眨眼,這人為何還不消失,他的手……為何會這麼有力的停在自己的腰上,不是應該化為虛幻的影子的么。
「在,在那邊。」顧青弱心跳不穩,緊張的喉嚨發緊,卻立即伸出手指給男人作了解答。
墨御白不再出聲,抱著懷裡的女人朝她指的方向走去。
踢開門。
關上門。
落了鎖。
扔上床。
……
「哥哥……什麼時候來的?」墨晚亭眨眼,一頭霧水。
司徒景搖頭,心中悶悶的,今日不是他的大喜日子么,怎麼他還沒有怎麼著,小王爺倒是先入了『洞房』!
慕容越冷嗤一聲,看向司徒景,「未來的一國之君,竟這般沒有禮貌,你再給本皇子多研究出一種兵器來,否則,東海的渡口,誰也不能靠近。」看你們怎麼回國?!
「蔓菁!」
「蔓林!」
蔓菁和蔓林兩人相擁而泣,小姐終於盼到墨御白了!
「哇啊——!」
被親爹親媽無情丟開的小人終於發現了自己受了委屈,頓時大哭起來。
一眾人立刻心疼的圍了上去。
喬如塵心頭澀澀的,卻在看到墨晗小臉上的淚水時頓時繳械投降,「噢,不哭不哭,叔叔替你打跑你那沒良心黑心黑肺的爹爹。」
……
房間內,令人面紅耳赤的聲音回蕩著。
顧青弱只覺自己被碾碎了,揉爛了,卻又滿足的將空虛許久的內心填滿了。
這一刻,她終於回過神來,這個男人——她的墨御白,終於回來了。
「墨御白。」
「嗯?」
「我身上的毒可是魂焰?!」
男人的動作有一瞬間的停滯。
感受著圈著自己的手臂漸漸緊繃僵硬,顧青弱突然起了一絲捉弄他的心思,小臉幾乎在心念意動的瞬間便冷沉了下來。
墨御白觸及到她冰冷的目光,心底驀地一陣痙攣。
疼痛蔓延全身,薔薇色的唇瓣眨眼間便倏的變成透明的慘白。
「誰告訴你的?」
「靈族族長。」
「呵……」果然是他,墨御白閉了閉眼,慘白的唇微微顫抖,「你要離開我?」
他們最初約定的三年之期已經過了半年,顧青弱從來沒有鬆口說不會離開。
況且,在他內心深處,因著給她下了魂焰對她有無限的愧疚,她若接受不了執意要離開也屬正常。
雖然,直到此刻,他仍不後悔給她下了這種毒!
顧青弱本想逗逗他,卻見他驟然發白的臉色,心中頓時不忍,可鬼使神差的,她卻脫口而出道,「三年之期是到了,若我說我要帶著寶寶離開呢?」
墨御白猝然睜開眼,眸底血絲瀰漫了整個眼眸。
觸目驚心。
「不許離開!」
沙啞的嗓音突然凝上了重若千鈞的戾氣,彷彿她若是稍微有所反抗,下一刻,握在她脖頸處的大手就會折斷她如天鵝般優美纖長的脖頸。
顧青弱沒想到,事到如今,他竟然一點愧疚都沒有,反而這麼理所當然,不由氣極反笑,「你什麼時候給我下的魂焰?!」
見他冷著臉發狠的盯著自己,一言不發,顧青弱眸光輕顫,「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那日在長街上,我第一次見到世子身份的你時,你種在我眉間的那滴血便是魂焰吧?」
墨御白黑眸閃過一抹心虛,顧青弱輕易便捕捉到。
這……便是默認了。
看著他他精緻的面容幾乎透明,染著冰雪的蒼白,仿若易碎的琉璃,顧青弱心尖突然滑過陣陣酸麻,如被細針刺了一般。
忍住身子不受控制的輕顫,她嗓音輕若飄絮,仿若累極,「那時你病痛未除,時日無幾,咱們僅是第二次相見,你就給我下了那種毒,到底是為什麼?」
是看她不順眼?
是不想讓他人得到她手鐲的秘密?
所以選擇讓她陪著他一同下地獄。
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她如此執拗的逼他,就是想知道他到底是為何第二次相見便決定將她的生命緊緊攥住?
她知道,若是失了這次機會,他們此生怕是都不會再談及此事了。
深吸一口氣,她繼續道,「還是說,我在你眼裡不過是草芥螻蟻,你想如何便如何?那好,反正你的病已經治好,眼下也過了三年之期,我馬上便帶著寶寶離開,以後咱們橋歸橋土歸土,兩不相欠,相忘於江湖,再無瓜葛……啊!」
她話未說完,唇上便驟然一痛,強烈的痛覺讓她眼前發白,身上被他弄出的熱氣也一下子冷卻。
顧青弱悶悶的痛哼著,耳邊聽到男人如困獸般痛苦的低吼,「再說一遍,你在我眼裡是什麼?以後咱們會如何?」
他聲音嘶啞難聽,如被帶刺的冰刀磨礪過,顧青弱猛的回神,驚駭的看著雙眸猩紅的男人,心頭所有情緒剎那間全都變成了疼惜。
那野獸般受傷的眼神,太過深邃,也太過複雜,她本能的起身,雙手緊緊抱住他的脖子。
「你回答我,你回答我的問題,我就和寶寶永遠留在你的身邊,好不好?」
這樣的轉變實在太大!
墨御白一時間回不過神來,愣愣的僵硬著身子,任由她掛在自己身上,神思恍惚,嘴唇蠕動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顧青弱抱著他,感受到他的身體從僵硬慢慢變軟,隨即顫抖不停,眼中情不自禁迅速積聚滿了水汽。
滾燙的熱度,讓人眼窩生疼。
他的掙扎、痛苦、不舍、寒心、愛重……等等情緒,統統都浸入了那劇烈的顫抖中。
她如何會感受不到?!
「你是我的。」從第一眼見到她時,他便發了瘋般的認定了這件事。
惜字如金,不甚清晰的解釋,顧青弱卻深深的感受到了這四個字的情深義重!
男人濃重如墨的情緒透過他冰涼的指尖,傳遞到她的肌膚,血脈,心頭……
從他懷裡撤出來,對上男人赤紅的雙眸,顧青弱粲然一笑,隨後露出一個嗔怪表情,「你弄疼我了。」
如她所料,墨御白絕望森冷的表情頃刻間融化消弭。
他身子猛的一震,想將她抱在懷裡,卻又生生忍住,清冷的目光帶著一抹易碎的脆弱,深深的凝著她。
然後,顧青弱便等來了一句令她差點撞牆的話,「你咬回來吧。」
顧青弱翻了個白眼,覺得這男人簡直無可救藥了,「我咬你幹嘛,還是小孩子嗎?!」
墨御白倏的將她攬進懷裡,然後低頭將臉埋在她的脖頸里。
深吸一口氣,讓她乾淨迷人的體香充盈肺腑,心口的驚懼慌亂才好了一些。
但也僅僅只是一些。
方才她驟然問出魂焰的問題時,他便差點停了呼吸。
一聽到她要離開,心便如被人拿刀剜著似的疼。
放她離開?
將他當成陌路人?
不,他決不允許。
他永遠也忘不了她們倆第一次見面,對視的那個瞬間……
那麼張揚,那麼明媚的眼睛。
讓他錯以為自己看到了一個不屈的魂魄。
而,他的靈魂也似被拎了出來,與她面對面,赤誠相見。
似乎就是在那一個瞬間,墨御白產生了一種莫名其妙,匪夷所思的執念。
異常強烈。
他不信「緣分」這種虛無飄渺的東西,但自從見到她之後,他便沒有來由的信了,彷彿他日夜與痛苦搏鬥,便是要等來這麼一個靈魂。
將他封塵在地獄的靈魂從黑暗中帶離。
讓他品嘗到這世上光明的滋味。
也就是那一眼之後,墨御白就已經自主的把顧青弱當成了自己的所有。
勢在必得!
所以,他毫不猶豫的對她出手,用魂焰將她的一切牢牢掌控在手心裡!
雖然,他知道,若有朝一日她得知真相,這便會成為他自我鞭笞,自討苦吃的做法。
但,他絕不後悔!
當她被人欺侮時……
當她和其他男人對視哪怕一眼時……
當經過種種聽到她要離開便渾身血液冰涼時……
那種瘋狂的在他體內叫囂的憤怒因子便無比清晰的告訴他,他永遠也不可能因為那個決定而後悔!
肢體緊緊糾纏著,房間里的溫度慢慢攀升,顧青弱喘息一聲,仰頭,黑寶石般的晶瞳深深的與他目光交纏。
「你……不怪我了?」
墨御白嗓音乾澀,感受到她的情緒已經變化,帶著一抹試探和緊張問道。
「若怪你,怎麼會有晗兒?」
顧青弱嘆息一聲,手指撫摸上男人汗濕的眉眼,一顆心沉醉在他深情的凝視中。
「永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素來清冷的眼眸此刻滿滿的盛放著對身下小女人的愛意。
顧青弱晶瞳粲然,彷彿蒙著一層夢幻的光芒,倒影著頭頂男人驚為天人卻又只為她而悲歡喜樂的玉顏,緩緩道,「那你可要保護好我,你的小命可是都已經捆綁在我身上了。」
「好。」求之不得!
一個字,融化在彼此糾纏的唇舌中。
如藤蔓般交纏。
「青弱!」
「唔……」
「青弱!」
「啊嗯……」
「我的,從第一眼開始,就是我的。」
他一眼便愛上了她。
等不及她第二眼以後才會愛上他!
所以……
魂焰!
他用這樣卑劣卻不容她抗拒的方式,將她一生的情、欲都捆縛在自己身上。
與他身魂交纏、性命相依。
糾纏生生世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