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后,我獨自坐在窗前看書,腦子裡卻想著孟才人講的宮裡舊事。雖說是些舊事,卻聽得人步步心驚,如今輕描淡寫的幾句,當初是如何的驚心動魄,恐怕只有當事人回去頭去,才能看得清,想得明了。
如今這宮裡表面一團和氣,但明眼人都知道分為兩派,皇后和麗貴妃的戰爭從未休停過,皇後背後站著太后,麗貴妃背後站著皇上。淑妃雖和皇后情同姐妹,但一個無勢無子的妃子又能幫得了什麼呢?就在雙方勢均力敵,勝負難分時,湧進來一群秀女打破了這種平衡,新一輪的戰爭早已拉開序幕。這後宮不知道是會多幾隻飛上枝頭的鳳凰,還是多幾個躲在角落的冤魂……
我也不知道我還能躲在這個角落裡安寧幾日,住在這永和宮裡受著淑妃的恩遇,指不準哪天就要加倍的還回去了;麗貴妃只怕早已把我划入皇后陣營了,指不準哪天我就是殺雞給猴看的人選了。
閉上眼凝住氣,把腦子裡的雜念都趕了出去,告訴自己要好好享受這來之不易的寧靜,在牆外日夜挂念的娘才會放心,才能安心。
秋菊進來說是孟才人來了,我忙將她迎了進來,又叫秋菊上了茶。我知皇上陪太後去了歸元寺,想是並無娘娘主子們相邀,她便來了我殿里同我說說話。其實說是同我說說話,一般都是她說,我聽著。可今日卻和往日不同,進得殿來坐了一會子也沒閑話長短,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還微微有些害羞。
我只好打破寧靜,笑道:「姐姐平日里總有說不完的話,今日難道沒有話對妹妹說了么?」
「又來了,我要有你半點沉著穩重,這姐姐倒也做得,只是如今,叫你姐姐我這心裡倒舒暢些。」
「姐姐這話莫要亂說,宮裡有宮裡的規矩,姐姐份位高,妹妹自然應該尊你為姐姐。若是亂了規矩,傳了出去,如何了得。」
「好,好。我不便與你爭,妹妹如何說便如何是了。」
「姐姐滿腹心事,卻是說也不說?不說我便要叫秋霜送客了啦。」我半開玩笑地說。
「妹妹不可。」孟才人見我做勢要趕人,這才急了,半低著頭,小聲說道:「我這個月月信遲了幾日了。」
我一聽這話,又見她害羞的樣子,立時明了:「這可是喜事,姐姐害羞什麼。姐姐可有稟報皇后,請太醫診脈?」
「這個,太醫請了,不過並沒有回稟皇后。」
「卻是未何?」
「皇上昨日陪太後去了歸元寺,五日後歸來。我並不怎麼肯定,怕稟了皇后,太醫請完脈卻又不是,豈不遭人笑話,便命丫頭偷偷請了太醫前來診脈,只說是身子不爽。」
「現在既已確診,就應及時回稟。明兒一早,姐姐就該遣人稟了皇后,好好養胎才是。」
「我想等皇上回來,給他個驚喜。」
看著一臉欣喜和幸福的孟宛如,我沒有說話,心裡卻微微有些不安,卻也不便再說什麼,只細細叮囑她要好好照顧自己。
這朵溫室里的小花,經歷的畢竟太少,還沒有看清這宮裡的兇險,只單純的以為自己不去害別人了,就能安然地生存下去。我微微替她感到擔心,不知她是否真的能爬上去,是否真的能安全地活到看清楚這個地兒黑暗的時候。我也微微替她感到難過,她把我當作知心人,什麼事什麼話都告訴我,卻不知我卻是對她留了一手,處處將她隔閡在外,只保護著自己的領地,不讓別人進來,她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