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殤(三)
輕紗暖帳,綉著鴛鴦戲水的錦被緊緊地蓋著宛如,只剩瓜子型的小臉露在被外,臉色蒼白不見一絲血色,與鮮紅的錦被形成鮮明的對比,觸目驚心,凌亂的長發被汗水浸濕,粘在額頭臉頰,散亂在錦被上。
綵衣見我到來叫了聲「答應主子」便退至一邊。我上前側坐在床邊,伸出顫微微的手輕輕將宛如臉上凌亂的頭髮撩至一邊,咬牙吞下哭聲,嘶啞道:「姐姐,我來看你了。」
原本靜靜躺著的宛如眼角淚如斷線珍珠般滾落而下,半響才睜開雙眼,轉過臉來,看到我,這才微微揚起嘴角想給我個安慰的笑容。我一陣心酸,剛止住的淚又忍不住流出。宛如張了幾次嘴卻都發不出半點聲來,只好以眼神示意我,我順著她的眼神看到了她的肚子,頓時明了她的意思,如遭雷亟,心如刀絞,眼淚蔌蔌而下。
見我明了她的意思,她似安心地閉上眼,長長地嘆了口氣。我卻不知如何安慰她,如今說什麼都已成多餘。再看她時,我的心騰然一緊,急急地連叫兩聲:「姐姐,姐姐?!」無人應聲,我心裡慌成一團,又連叫了幾聲,仍不見回答,這才鼓足勇氣,伸手探其鼻息,已是氣息全無。
我頓時蒙住了,不知該做何反應,只覺四周一片安靜,只有綵衣的聲聲痛哭傳進耳里,刺得心裡生生地痛。不知過了多久,我才發現自己早已攤在床邊,屋子裡太監宮女們哭成一片,我這才明白過來宛如真真是去了。頓時再也忍不住心裡的痛,死死咬住拳頭,身子瑟瑟發抖,眼淚更是如泉涌般直往外流,哽了好一會子才哭出聲來。
前幾日還欣喜異常,巧笑嫣然的宛如,轉眼之間卻躺在床上再也醒不過來了,好端端的一個人,說沒了就沒了,這究竟是個什麼地方啊,殺人也不眨下眼。都怪我自己,都怪我自己,明明看得清楚,想得明白,卻沒有提醒她,保護她,才害她被權勢者玩弄於股掌之間,落得如此凄涼的下場,成了漂泊在這深宮中的一縷冤魂。我又悔又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連皇上和淑妃出現在殿里都不知曉。
皇上身邊的貼身太監楊公公上前示意,我才恍然驚覺屋子裡早已跪倒成一片,我急忙跌跌撞撞上前行禮:「臣妾拜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淑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我明知自己駕前失儀,因著宛如的死心生怨氣,也不賠罪,只跪著不說話。
皇上想來也知發生了什麼事,並未理我只沉聲問身邊的淑妃:「這是怎麼回事?朕記得走的時候孟人才還活潑亂跳的,還說等朕回來要給朕一個驚喜,這就是給朕的驚喜么?」
淑妃急跪了回話,「回皇上,這個臣妾也不是很清楚,只聽說前兒個妹妹在貴妃姐姐宮裡撞傷了瑤嬪妹妹,被貴妃姐姐以宮規杖責二十,不想宛如妹妹就這麼沒了,臣妾也…」淑妃說到一半便說不下去抽出絲巾抽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