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宮故人(一)
接下來的幾日里,我稱病在櫻雨殿里足不出戶,每日裡面無表情,不言不語,秋霜秋菊安排我飲食起居,也只是默默接受。
一方面的確是因為宛如的離開傷心難過,另一方面也是猶豫著下一步該怎麼走,該不該想辦法為宛如做點什麼。那日里我對綵衣模凌兩可的誤導不過是想安撫她的情緒,保她性命的權宜之計。心裡還是貪戀著如今在這櫻雨殿的片刻寧靜,其實心裡明白,這宮裡哪有什麼清靜的地方,這一切不過是我在自欺欺人罷了,宛如落得如斯下場,指不定下一個成了冤魂的便是我了。
這兩日雖不言不語,卻也聽得秋菊秋霜兩個丫頭說宮裡正在流傳太子病重的消息,還有鼻子有臉的說皇上陪太後到歸元寺就是替太子乞福的。想太子不過才二十齣頭,怎麼會突然病重?可這宮裡雖謠言滿天,卻也不是空穴來風,這形勢恐怕會日漸緊張,而我究竟該怎麼走下一步呢?
我整日里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權衡利弊,卻不想我如此神情倒叫小安子他們驚慌失措,擔憂無比。
也不知過了幾日,用過晚膳,小安子扶了我躺在窗前的睡椅上休息,又在跟前給我講笑話,見我似沒聽見般毫無表情,終於忍不住了,跪在地上失聲痛哭:「主子,你說說話吧,主子,你要是心情不好,你拿奴才出氣,哪怕你就是哭出來也好,主子,你不要這樣嚇奴才啊。」
我面無表情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小安子,心裡莫名燒起一把火,隨著他滴落的淚水越燒越旺,騰地坐了起來,劈頭就罵:「沒用的東西,就知道哭,哭有什麼用?你不知道這宮裡最不缺的就是眼淚,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么?還不快給我收起來。」
「是,是,奴才遵命。」小安子被臭罵一頓卻欣喜異常,胡亂抹了一把眼淚對著我嘿嘿地笑了起來。
我看著不由「噗」的一聲笑出聲來,心裡郁著的那口氣竟散了開去:「行了,起來坐下陪我說會兒話。」
小安子謝過恩,起來給我換了茶,這才在小凳子上側著坐了半個屁股。
「小安子,我進宮日子也不短了,看你言行舉止也是宮中舊人了,為人聰明伶俐,辦事穩重沉著,怎麼會被派在這櫻雨殿中當差呢?」
小安子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迅速低下頭去,再抬頭回話時已是平靜如常:「回主子的話,小的以前在內務府總管楊公公跟前當差,只因辦事不力,得罪了楊公公,這才被調到了櫻雨殿。」
「噢,原來是這樣。」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騰然看到小安子右邊額頭上的那道疤痕,又問道:「許久以前看到就想問了,又怕提了你的傷心事,如今正好問了,若是難過了正好可以陪著我。你的額頭定是受了很重的傷,才留下了這道疤痕的吧?」仔細看了下,又不免有些可惜:「好好的一張臉,倒叫這疤痕破壞了。」
小安子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紅了臉回道:「主子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奴才不覺得難過。如果主子不喜歡,見了害怕,奴才以後會注意的。」
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你不必驚慌,我也就是閑來無事與你隨便聊上幾句。想來有這疤痕也不是你自己願意,我如今提了起來倒是白白惹你心裡不好受了。我倒是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只是隨口這麼一問,你也不用刻意上心,。」說著便起身出了門,「罷了,小安子。這會子太陽落下去了,你陪我去院子里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