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雨綢繆(一)
次日醒來時已近晌午,只是深秋不見陽光的天氣有點難分早晚,我撩帷下塌,開窗而立,一陣泥土的清香撲鼻而來,微感輕寒,見窗前園中土潤苔青,想來昨兒夜裡落了秋雨。那雪聖果果真了得,一宿工夫,背上的傷已無大礙。
皇上昨兒在殿里陪我用了晚膳,本來打算留下陪我,可是被我以身上有傷不便服侍為由,勸他往煙霞殿晴貴嬪處去了,一來是報答她的搭救之恩,二來是想讓太後知道我確是知錯改之。
身上多了件晨袍,我轉頭一看,原來是綵衣,我朝她微微一笑,走了坐在妝台前任她為我梳頭,自己默想:從昨兒個太后對我的興師問罪情形來看,形勢對我大為不妙。因為我的聖眷濃寵已經威脅到某些人的地位了,如今又晉了貴嬪,賜了封號「德」,再這樣下去難免成為眾人眼中釘、肉中刺了。
此時,我雖有聖寵在身,但內無皇子權力為憑,外無權勢靠山所依,羽翼未豐,想要生存便要盡量避免腹背受敵,才能越爬越高,笑到最後。
想到這裡,我心裡有了計較,吩咐綵衣叫了小安子進來:「小安子,我交代你打聽我家人的事辦得怎樣了?」
「回主子,已經送了信去,只是還沒有迴音,恐怕還得等上幾天。」小安子回道。
「恩,深秋了,那些桂花還沒有完全凋謝吧?」
「謝得差不多了。」
「你帶上宮裡的太監們,趁著雨露未乾,去揀那些剛剛綻放的摘。」
正說著,守門的小太監通傳楊公公到,我忙帶人出去接了旨。
剛用過午膳不久,秋霜進來稟,說是皇後娘娘、貴妃娘娘、淑妃娘娘派人送來了禮。過了一會子又來稟,尹充儀、晴貴嬪、瑤嬪等過來探望了。
我示意知道了,秋霜按我的意思選了件素凈的衣服穿上,又喝了晚小安子送上來的參湯,我這才由二人摻扶著走去正堂。
入得正堂便要掙脫二人上前給姐妹們見禮,中間位分最高的黎昭儀疾步跨上前來,扶了我坐到主位的軟座上,笑道:「妹妹快別多禮,今兒個姐妹們相約來看妹妹,一來是恭賀妹妹晉封,二來是探望妹妹病情,撩表心意。倘若因此便叨擾了妹妹養病,那姐妹們心裡又如何過意得去。」
眾人連忙跟著稱是,我這才勉強坐好,又忙招呼大家入了坐,讓宮女們上了茶。
尹充儀一喝便贊道:「好茶!這大紅袍可真真是好茶,聽說武夷山一年裡也就產那麼幾斤,卻不想在妹妹這裡喝到了,也算是飽了口福了。」
寧雨瑤本就板著臉,如今又聽得尹充儀如此說,只揭了茶杯看了一眼,復又蓋上,冷哼一聲,也不說話。
眾人靜了下來,尷尬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我溫和地笑笑,正要開口。
那黎昭儀畢竟進宮久些,處事老練些,見尹充儀說錯了話,破壞了氣氛,忙轉移了話題:「妹妹,姐姐來得匆忙,也沒準備什麼好東西,只帶了些補身子的燕窩,妹妹好生靜養。」
我忙笑著謝了禮,叫秋霜代收了。
寧雨瑤示意宮女送上錦盒,我親自起身接了過來,打開盒蓋,只見裡面躺了一隻通體透亮,仿若玉脂,已成人形的雪參,忙推辭過去:「瑤嬪姐姐相送如此貴重之禮,妹妹豈敢接受。」
寧雨瑤傲慢地走上前來,正要說話,卻被黎昭儀搶了話去:「妹妹如今已晉為貴嬪,怎可再自稱妹妹?」
寧雨瑤愣了一下,朝黎昭儀惡狠狠地瞪了過去,我忙笑著圓場:「同侍君側,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太過計較。」
那寧雨瑤不屑地瞥了我一眼,眼裡滿是不甘,嘴裡卻道:「姐姐如今身子不好,應多多進補,安心靜養。」
「如此,我便謝過妹妹好意了。」我笑了道了謝,眼光掃過處,她雙手緊撕絲帕,卻也只是默默地退到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