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步驚心(十二)
小宮女到底見得多了,見太后神情,忙福了一福,問道:「太後娘娘,您可是不滿意?奴婢重新為你梳吧。」
「罷了……」太后正想張口拒絕。
「這麼大喜的日子,太后您不妨梳個富貴朝陽髻,」我含笑上前道,「再配些艷色的髮髻,才更能顯得喜氣些。」
「真的?」太后見我說得肯定,也有些動心起來。
「太后若不嫌棄,就讓臣妾為您梳次頭罷!」我忙道,見太后沒有明顯反對,徑自上前揮退正冷汗泠泠的二人,輕柔地拆下太後頭頂的白玉珠簪和翡翠玉如意,又打散了髮髻,取了台上檀香木梳重新梳著髮髻。
「德妃啊,你身子好些了么?還孕吐得那麼厲害嗎?」太后雙目含笑,慈祥地從鏡中看著我,關切地問道溲。
「多謝太后關心,臣妾服了御醫開的方子,已經好多了。」我邊替太后梳著頭,便陪她說著話。
「那就好。你如今代理六宮,瑣事纏身,可要自個兒保重身子,那些個不重要的事啊,就讓奴才們去做吧,別事事親力親為的,累壞了別說皇上,哀家也是會心疼的。」
「謝太后,臣妾知道了,臣妾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太后您也要好生養著,別老掛記著我們,累壞了身子,皇上可心疼著呢!」
說話間我已梳好了髮髻,舉目在梳妝台上擺著的首飾盒中掃視了一番,伸手拿了那頂金鳳吐珠皇冠簪於正中,又挑了幾隻湘紅的珠釵謝謝地插在兩鬢,用兩手細細整理端正了,才微微退了兩小步,仔細打量著。
只見鏡中原本臉色微微有些蒼白的臉色在金黃紅艷的頭飾襯托下竟顯得富貴萬千,臉色紅潤,神采奕奕。
太后對著銅鏡細細看了半晌,滿意地笑著點頭道:「好,好,很好!哀家竟不知德丫頭還有這麼一雙巧手。恧」
我上前扶了她往鏤空雕鳳楠木椅走去,陪笑道:「太后謬讚了,太后若不嫌棄,臣妾便時常過來跟您梳梳頭,說說話。」
「咿~不可,不可!」太后歪在楠木椅上呵呵一笑,「且不說你忙得沒那麼多空閑,也不說哀家心疼你的身子,只怕是不出幾日,便會有人上哀家這兒要人了!」
我一愣,頓時明了她所指何人,畢竟這大半年來發生的事太多了,皇上已很少翻宮裡嬪妃的牌子了,可我卻偏偏在此時有了身孕,這說明什麼?不言而喻,大家心裡明得跟鏡兒似的,只是如今我和淑妃代理六宮,太后又大病初癒,眾人是敢怒不敢言罷了。
我心下一驚,面上卻是一副嬌羞不已的樣子,嗤笑道:「太后這不是取笑臣妾了么?臣妾都這把年紀了,早已是昨日黃花,更何況如今臣妾又有了身子,哪還會像初時那般濃情蜜意了。」
「德丫頭這不是過謙了么?這宮裡誰不知道皇上向來對你是最上心的了,如今你有了身子也沒見皇上翻別人的牌子,聽你這麼一說,皇上也沒在你宮裡啊?這就奇怪了,難道這宮裡就沒有能進他眼的嬪妃了么?」
太后這麼貌似不經意地一說,我頓時恍然大悟,原來她繞了這半天的圈子,竟是想說這件事。我頓了一下,順水推舟道:「太后,這會子說到這兒,臣妾正有一事,想問問太后您的意思?」
「呵呵,哀家老啦,也不中用了,這宮裡的事你們該拿主意的拿了便成,也不用專程來問哀家的意思了。」太后推諉了一下,才又笑道:「不過,德妃要是信得過哀家,想說給哀家聽聽,哀家也就聽聽,看能不能幫到你了。」
我忙態度謙和,義正嚴詞道:「太后您這是哪兒的話呀,此事事關皇室顏面,皇家血脈,自然要稟了您,由您定奪了。」
「既然德妃誠意至此,你就說出來,哀家聽聽吧。」太后聽我這麼一說,又見我神情恭敬,臉上這才有了笑意,眼神也柔和了許多。
「前些日子本打算從朝中氏族大臣府中選些品德兼優的妹妹們充實後宮的,偏生……此事擱到現在也還未辦,臣妾原想趕緊辦了,偏生太後身子不爽,臣妾也不敢拿了這些個瑣事來打擾太后,這麼大的事又不敢自己拿了主意,拖到現在才來稟了太后,請太后示下。」我恭敬稟道。
「噢,原來是此事啊。」太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沉吟了一下才道,「此事哀家聽皇後生前提起過,說你們意見不一便擱置了下來,後來……算了,不提那些個不愉快的事了。如今這情形,再大肆選秀,只怕皇上已沒了那心思,哀家也沒那精力了,如今後宮能主持此事的恐怕只有德妃你一人了,恰巧你又有了身子,哀家恐你一人忙不過來,又沒人能幫上你。依哀家只見,不妨就依去了的王皇后一次,你用點心,挑些好姑娘,宣進宮來也就成了。」
我點點頭,鄭重回道:「是,太后。臣妾挑些人選,給皇上和您過目,合適了再宣進宮來侍奉皇上。」
「嗯,好,好孩子!」太后連連點頭,太后頓了一下,又問道,「丫頭啊,你沒有心裡不舒服吧?」
「哪裡會呢?」我含笑回道,「臣妾聖受聖恩,擢升為妃,也已產下皇子,如今又有了身孕,本就不宜在侍奉皇上,臣妾感恩還來不及呢,又怎會嫉妒?再者說了,使後宮雨露均沾,為皇家開枝散葉本就是臣妾的職責,臣妾只望宮裡姐妹們都早已產下皇子,為皇家開枝散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