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步維艱(十三)
待有宮女送來一碗清粥,小全子伺候楊公公用完,小玄子已接了令匆匆趕到了。小玄子一人疾步進了房中,對著端坐在木椅上的我跪拜道:「奴才拜見德妃娘娘!」
我冷冷地看著他,許久沒有說話,他低著頭,我卻已看到他額頭上的那層冷汗了。我心中冷哼一聲,倒還知道害怕了,多少還有些救,冷聲道:「衛公公,起來吧!」
「謝娘娘!」小玄子謝了恩,起身立在一旁。
「衛公公,本宮今兒個請您來,是想聽你解釋解釋,為何本宮命你送往香園悉心照料,好生調養的楊公公如今卻出現在了這廢棄的梅園中呢?」我側頭冷冷地看著小玄子。
「回娘娘,因著前些時日香園修葺,奴才便命人將楊公公送來了這清幽之地,以便楊公公能好生調養身子。」小玄子不緊不慢地回道溲。
「衛公公可有請太醫過來細細為楊公公請脈啊?楊公公當日因著皇上受了傷,功不可沒,可得好生醫治,切不可有任何閃失啊!」我似有若無地咬重了『皇上』二字。
小玄子一聽,扯上皇上可不怎麼好交代了,這才有些后怕起來,籌措道:「這個……奴才時常過來問候楊公公,命人專門送來了湯藥,還調派了人手在跟前用心伺候著,難道是伺候的奴才沒有用心么?改明兒奴才再派多幾人過來小心伺候著……」
「哼!好一副伶牙俐齒,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我揮手示意小碌子上前,拿過他從院子里搜出來的那堆不見章法的藥材,扔在小玄子跟前,厲聲喝道,「小玄子,你還待如何巧言令色?還不知罪么?」
小玄子見我動怒起來,臉色一白,『咚』地跪在地上,連連道:「奴才知錯,請娘娘責罰!」
我一拍木椅的扶手,喝罵道:「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俗話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就是這般對付你師傅的么?即便是楊公公平日里有對你不住的地方,可你要清楚,是誰把你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太監提攜到了如今的地位和身份?沒有楊公公,能有你的今日?翅膀還沒長硬呢,就想飛了?你還嫩著呢,你!」
我將他罵了一通,卻又似有若無地提了楊德懷平日的德行,讓他知道我是知道他那些個見不得人的事的恧。
「還不快向楊公公磕頭認錯,求他老人家原諒你!」我背著楊公公朝小玄子示意道。
小玄子雖有些疑惑,但畢竟是精明之人,見我神色有異,忙跪了爬上前去,跪在楊公公面前,磕頭道:「師傅,徒兒知錯了,請你原諒徒兒一時糊塗,往後徒兒一定好生孝順您老人家,請您給徒兒一次改正的機會!」
楊公公也是見好就手之人,明明心裡恨得要死,可如今的他是落難的鳳凰不如雞,即便明擺著是要欺負他,也不得不忍痛道:「好徒兒,知錯就改就好,快起來吧!」
我一聽,臉色這才緩和了些,上前柔聲道:「楊公公,年輕人難免糊塗,您就別往心裡去了。」說罷又冷聲吩咐小玄子,「還不快將楊公公送到香園,請了御醫過來好生請脈,悉心調養!若是楊公公有個閃失,本宮拿你是問!」
「是,娘娘,奴才這就去辦!」小玄子忙應了匆匆出去。
我轉身走到床前朝楊公公福了一福,歉意道:「哥哥,妹子給你請罪了!」
楊德懷見我如此,神情驚慌起來,作勢就要起身,口中連連道:「娘娘,你這不是折煞奴才么?」
我上前扶住已坐了起來的楊公公,輕輕將他按回床上,柔聲道:「妹子記得哥哥曾說過:『妹子的事就是哥哥的事』;如今做哥哥的雖是退了下來了,可在妹子心裡,哥哥仍舊是哥哥,做妹子的今天也要告訴哥哥:『哥哥的事就是妹子的事,妹子如今能力有限,但只要有妹子的一天,就不會虧待了哥哥』!」
「妹子!」楊公公幹枯的眼中閃著點點淚花,哽咽道,「好妹子,你是做哥哥的在這後宮六十多年見過的最善良的人!」
我搖搖頭,一字一句道:「妹子不知何為善良,何為歹毒,妹子只記得哥哥曾經是那樣的提攜妹子,做妹子的一直放在心中,並未遺忘過半分。哥哥受傷了,妹子雖時常記掛著,卻沒有親自探望過,只命人好生照料,不想那些個……」我憤憤然道,「該死的奴才!」
楊公公吸了吸鼻子,穩住了情緒,才道:「妹子,這宮裡本就是個墊高踩低的地兒,做哥哥的呆了一輩子,見得實在太多了,老了老了倒能得有妹子如此相待,已不枉此生了。」
「哥哥這是哪裡話?」我嗔怪道,「等會子去了香園,我令南御醫過去好生給哥哥請脈,哥哥啥也別多想,只管好生調養身子,定能長命百歲!」
正說著呢,小玄子進來稟了一切準備就緒了,我笑著對楊公公道:「楊公公,你且去香園好生養著,過上幾日本宮再去看望你,日常用度旦有所缺,只管吩咐人取了,若是有什麼事啊,只管叫人到月華宮通稟。」
說著又令人進來小心扶了楊公公起身,不一會子便坐上小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