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第八章

  家中短短三日，卻是我幾年來過得最輕鬆的三日，轉眼三日已到，離別在即。父親挑了奴才們打點行裝，娘和二娘忙碌著為我做我喜歡的糕點時，單獨把我叫到房中。 

  「言言，為父知你如今雖貴為皇后，可仍有諸多難處，為父年紀大了，也不在朝中為官了，往後啊，也幫不到你了！」父親說著，不免傷感起來。 

  「父親，只要你和娘好好的，女兒別無所求！」 

  父親沒有說話，只轉身走到桌案前，拿出早已備好的木質錦盒，遞與我手中，鄭重交代道：「言言，為父為官多年，到頭來就剩下這個啦，就當為父送你的陪嫁了。你好好收好了，指不準哪日多少還能幫上點忙呢！」 

  父親鄭重地把那精緻的湘紅色小木箱遞到我手中，又交了一把精緻的小銅鑰匙：「往後的路，只有靠你自己了！」 

  「謝謝父親！」不管什麼，終歸是父親二十年來第一次為我而備之禮，我小心地收了，誠心謝道溲。 

  「安心回去吧，別讓皇上等著急了。」父親交代道，「你娘…你就放心吧，為父答應過你的事，絕不會失言！」 

  我哽著呼吸，鼻子微微有些酸澀，用力地點了點頭。 

  「快去吧，別讓你娘等久了。天色不早了，收拾好了回宮吧！」我聽得出來，父親的聲音中帶著哽咽。我點點頭，默默地退了出來。 

  「啟稟皇後娘娘，皇上命奴才前來接娘娘回宮，鳳攆已在門外侯著了！」小曲子上前稟道。 

  娘一聽，立時便紅了眼圈兒。我點點頭，吩咐道：「小碌子，吩咐奴才們打點行裝，即刻啟程！」 

  「是，主子。」小碌子得了令，同小曲子一併退了出去恧。 

  娘縱有萬般不舍，也只能含淚送我出門，我拉了娘的手，寬慰道：「母親不必傷懷，往後每月女兒會派人來接你進宮，與女兒閑話家常的。」 

  娘點點頭，用我遞與我絲帕揩了揩眼角的淚水，細細囑咐我，要我好生照顧自己，萬事小心等等。 

  「啟稟皇後娘娘，時辰已到，請娘娘上攆！」小曲子看看天色，忍不住滿臉焦急地催促道。 

  我輕嘆了一聲，又要回去拿牢籠之中了，表面卻含笑端莊地與家人揮別，瞟了一眼默默立於旁邊面無表情的西寧楨宇，轉頭踩了跪爬在側的小太監的背，等上鳳攆，乘攆緩緩而去。 

  「草民恭送皇後娘娘！」父親帶了全家跪拜恭送，我打了攆后的錦簾望著她們，直到越行越遠，消失在視線中。 

  不多時便已行至皇宮南門，守門的侍衛們正在差點核實同行的奴才們的身份。我輕掀錦簾，最後看了一眼宮外的藍天白雲，深深吸了口這輕鬆自在的空氣。 

  鳳攆又緩緩向前行去，我從攆中望著騎馬跟前攆后的西寧楨宇石刻般的臉頰，望著他身後我心中嚮往的那片天地，直到大紅的宮門緩緩關上，也隔絕了兩片天地。 

  我放下帘子，收回目光，整了整心緒，端莊地坐於鳳攆中，我知道，回家探親的幸福與感觸只能留在記憶深處，從此刻起，我又是大順皇朝端莊秀麗的庄懿皇后了。 

  鳳攆停在養心殿門口，各宮嬪妃早已候在殿門口了，簾門輕掀，我扶了小曲子的手踩在小太監的背上下了鳳攆。 

  淑妃忙帶了眾人上前跪拜道：「恭迎皇後娘娘回宮，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我忙笑道：「各位妹妹快快請起！」 

  眾嬪妃謝了恩，這才起身，跟在我身後進了養心殿。皇上得了報，緩步走了出來，我們忙跪拜道：「臣妾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滿臉堆笑，大步上前扶了我起來，才朝眾人道：「都起來吧。」 

  「謝皇上！」眾嬪妃謝了恩，才起身肅手立於兩邊。 

  皇上攜了我，舉步朝外走去：「言言，你回來就好了。你隨朕來！」 

  出了養心殿一路朝右走去，拐過一個彎，眼前一座修葺一新的宮殿，宮殿正門上的牌匾卻用紅布遮掩著，打了一個結。 

  我心下正疑惑著，皇上笑著扶了我走上前去，踏上台階，立於門口，將垂吊在空中的紅絲布放到我手中，含笑示意我往下拉。 

  我依言用力一拉，牌匾上的紅布滑落而下，眾人這才看清了匾上之字，皇上親筆所提，能工巧匠精心打造的『莫殤宮』三個字。 

  我一臉欣喜地望向皇上，他含笑道：「殤，意大凶，莫殤，取為沒有兇險之意，朕賜此名於庄懿皇后，願朕的皇后富泰安康！」 

  我忙跪了磕頭道：「臣妾謝皇上隆恩！」 

  「起來吧。」皇上扶了起身，身後跟著的眾妃嬪忙跪拜道：「嬪妾恭喜皇後娘娘喜遷新居，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眾位妹妹快快起身！」皇上當著眾妃嬪的面如此禮遇於我，無形之中便是在告訴宮中眾嬪妃，如今的我在他心中的地位。 

  皇上攜了我的手舉步朝宮門內行去，一路興緻高昂，穿過迴廊，指著眼前的正殿，笑道：「朕知皇后素來喜愛櫻花，這正殿本想沿用櫻雨殿的名字，可想想又差了些喜氣，朕下旨將正殿改為了櫻雪殿，原來櫻雨殿中那幾排櫻花，朕已命人移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