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第九十四章

  「姐姐……」木蓮看著一臉淡然的我眼中那深深的痛楚和絕望，剛止住的眼淚又滾落而下。 

  他背過身去，沒有說話。我緩緩端起几上的瓷碗，雙眼直直的瞪著他，只想把他深深地印入腦海之中，仰頭將碗中湯藥一飲而盡！ 

  心裡竟出奇的平靜，仿若早已知道會有這個時刻的到來般，眼裡心中早已沒了淚，沒了痛溲！ 

  青花瓷碗哐啷一聲掉在地上，應聲而碎，他頭也沒回，舉步朝門外走去：「宸妃，好好照顧皇后，朕晚點再過來！」 

  鮮血自雙腿間汩汩流出，伴隨著一塊塊血肉模糊的東西滾落而下，我知道我內心的矛盾終於迎刃而解了，那還未成形的孩子也終於失去了……. 

  肅郎，我們終於再也沒有了挽回的餘地了！ 

  木蓮找來宮裡最有經驗的穩婆替我清理了身子，我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雙眼木木地盯著床頂，沒有皺過一下眉，沒有叫過一聲疼。 

  「姐姐，你想哭就哭出來吧！」木蓮側坐跟前，紅著眼圈兒。 

  我搖搖頭，沒有說話，甚至連眼珠也沒有轉一下恧。 

  「我知道姐姐寧死也絕不會讓那盤龍莊主碰姐姐一下的，我更相信姐姐和西寧將軍之間是清清白白的！姐姐一定是用盡了全力往回趕了！」木蓮用力地握住我的手。 

  「妹妹，你…….」我轉過眼珠，望著她。 

  「因為睿兒還只是太子，大局已定，但這中間的變數又還太多，姐姐是定然放不下心的，而西寧將軍打小便教授睿兒武藝，這麼多年來，西寧將軍侍妾雖多卻並無子嗣，早就把睿兒當作自己的孩兒般疼愛，你們定然不會做出危害到睿兒地位之事了！」 

  「妹妹，你，你……」我吃驚地看著木蓮。 

  木蓮朝我點了點頭，低聲道：「是的，姐姐，從上次雨妃和淑妃之事時妹妹便有些察覺了，後來，也感覺到你和他之間若有似無的情絮了，但妹妹卻知道你和他之間並無半點越矩之處，是真正的發乎情，止乎禮！」 

  「你……」我慘然一笑，「妹妹果真不簡單，枉我自以為天衣無縫，不想你還是知道了，妹妹定然是覺著姐姐定是那＊＊＊＊＊無恥之人了！」 

  「不，不！姐姐，妹妹從來沒有這麼想過，甚至……甚至有些羨慕姐姐！他是個非常優秀的男子，能這般心甘情願的守著姐姐，是姐姐的福分！這次皇上回來，聽說姐姐和他未歸，心急如焚，即刻便派人四處查找。妹妹私心裡，其實好想他們找不到姐姐了，甚至奢望是他帶著姐姐遠走高飛，隱居山野了！」 

  木蓮淡淡地朝我一笑：「這麼多年了，我也早就看明白了，這宮裡哪兒是人呆的地方啊，還不如和心愛的人在鄉野山嶺間做對平凡的夫妻，也不用過著看似錦衣玉食，富貴萬千，實則提心弔膽，寢食難安的日子！尊貴么？今兒皇妃，明兒冷宮，富貴生死一線之差，半點由不得自己！」 

  「妹妹能這般想，不知是妹妹的福氣還是悲哀了！」我長長地嘆了口氣，「這都是命！咱們註定了這一輩子走走不出這紅牆青瓦了。妹妹看得明白，過得輕鬆些，可看得明白了，也就不能自己騙自己了，也更過得孤寂些了……」 

  「妹妹本來就是奴才命，能過到這份兒上，早就知足了，只是….苦了姐姐。時時處處替皇上著想，不料他卻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姐姐，連肚子里未成型的孩兒也不放過！」木蓮有些憤憤然道。 

  我輕輕搖了搖頭，呢喃道：「妹妹，姐姐想過了，這都是報應！當初我就不該起那報復心理，對艷貴嬪腹中的胎兒痛下殺手，以致艷貴嬪產下畸形死胎，精神失常跳湖而亡。」 

  「不，不是的！姐姐不要胡思亂想，那是艷貴嬪福氣不夠，不該為皇室的妃嬪，更不該強求產下龍胎，這都是上天降責的結果，與姐姐無關！」木蓮連連搖著頭。 

  「妹妹，別人不知，我們還不知嗎？你就別自欺欺人了，那是我親手造下的孽！」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入宮十幾年來，對付敵人心狠手辣，無所不用其極，但我總覺得她們都該死，都是她們要來陷害於我，技不如人反而被我害而已，唯獨艷貴嬪那個胎兒…….命，都是命！」 

  「姐姐胡說！」木蓮擦去眼淚，滿臉憤憤然的樣子，道出了這幾日來一連串的變遷。 

  「事到如今，姐姐還要這般隱忍！姐姐一回來，皇上便讓楊御醫替姐姐診脈，楊御醫當場診出姐姐身懷有孕。 

  皇上大喜，直說這是老天恩賜，居然讓姐姐在相隔近十年後再次懷孕，還是個大戰在即時懷上龍胎，將來定會在戰場之上大有作為。 

  可當楊御醫又診出姐姐有過被下春藥的跡象之後，皇上便猶豫了起來，連連催促楊御醫確診姐姐的懷孕時間。 

  姐姐也看到皇上那天的行為了，剛好西寧將軍求見，二人談了什麼不得而知，但第二天皇上卻突然下旨封了西寧將軍為鎮國大將軍，派遣駐守邊關！ 

  西寧將軍前腳剛走，皇上後腳便命嬪妾端了宮人煎好的湯藥進來，嬪妾萬沒料到，皇上他…他逼姐姐服下湯藥之時，竟然還會說出那樣的話來試探姐姐與西寧將軍！ 

  姐姐，嬪妾一直知道君心莫測，卻是第一次真真實實的意識到：最是無情帝王家，最是無奈小女人！ 

  姐姐貴為皇朝第一尊貴的女人，終究還是敵不過聖意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