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第一百零九章

  「好啦，你們兩個！」我笑道，「皇上憂國憂民，虛心受教，一心為黎民百姓著想，是為明君；靖康王不畏權勢，敢於直諫，是為忠臣。我大順皇朝有這樣的皇帝和大臣，是為大順百姓之福啊！」 

  看著兩人相視而笑，冰釋前嫌，我心中卻沒有絲毫的輕鬆，有了只是一陣陣的不安…… 

  天氣一天天轉熱，雨季一過我的身子也漸漸康復起來，加上南宮陽悉心調養，近幾日已可以外出活動了。 

  我歪在貴妃椅上午歇，朦朧醒來，身邊空無一人，這才想起午歇前已打發她們下去了。獨自起身，打開窗戶才驚覺太陽竟已落下去了，只剩下漫天晚霞給整個皇城披上了一層霞光，徐徐晚風吹來，透著死死涼意。 

  我轉頭喚道：「來人啦！伺候哀家去院子里轉轉！」 

  沒有迴音，卻有腳步之聲走了進來，躬身在我後面，抬著胳膊等著扶我。我轉身將手放在那胳膊上，眼角轉過之處，卻見那人衣著…. 

  我定睛一看，愣了一下，忙倒退兩步，輕聲道：「靖康王，你怎麼跟哀家開起這般玩笑開？怎麼來了也每人通稟的？」 

  「太后息怒，臣來時太后正歇著，是臣不讓她們吵醒太後娘娘的。」西寧楨宇見我認出了他，忙起身朝我行禮道。 

  我忙呵呵笑著虛扶了西寧楨宇起身：「靖康王不必這般客氣。哀家正要去院中散步，不知靖康王可有興緻一同前往？溲」 

  「能有幸陪太後娘娘逛園子，是微臣的福分！」 

  西寧楨宇忙喚了宮女們進來伺候著，我扶了小全子的胳膊出了門，沿著迴廊一路朝莫殤亭而去。奴才們早已打點好了一切，大病初癒的我走了這會子又爬上這一百多階台階，未免有些氣喘吁吁。 

  西寧楨宇忙讓小全子和秋霜引了我坐在大紅金綉絲墊上，這才坐在了旁邊。待奴才們奉上瓜果糕點，我才揮揮手，示意眾人退下。 

  「靖康王，皇上一天天大了，只是不知這朝政之事如何？」 

  「太後娘娘儘管放心，皇上天資過人，加之這些年許太傅悉心教導，房閣老，端木大夫輔佐，皇上處理朝政之事早已輕車熟路。經過上次太後娘娘從旁指點之後，皇上越發的發奮起來，娘娘不必擔心。」 

  我點點頭，西寧楨宇不是愛浮誇之人，他說的話我自然是信的，只是…恧… 

  「靖康王爺啊，咱們一天天都老啦，這天下是年輕人的天下啦！」 

  「是啊，想當年皇上還是個孩子，成日里吵著讓微臣教他練功，轉眼前已是一國之君了，咱們啊，都是老骨頭啦，依微臣所見，咱們也該放手啦，讓年輕人去施展他們的才華才是！」 

  「呵呵…」我不由得會心笑道，「靖康王還真是跟哀家想到一塊兒去了。哀家進宮已整整十五個年頭了，這些年，早已疲憊不堪了，早就想放手好好享享清福了。」 

  「難得太后與微臣心靈相通，微臣正想奏請皇後娘娘恩准，待明年開春就准微臣辭去輔政大臣一職。」 

  我點點頭：「難得靖康王對權勢如此看得開。上一次的匪患一事後，本宮也在想，如今的皇兒已經長大了，他是皇上，再也不是當初窩在哀家懷裡撒嬌的睿兒了。所謂伴君如伴虎，如今的皇上意氣風發，正想施展遠大抱負，咱們這些個守舊的老骨頭要是再攔著，只怕啊，就要討人嫌嘍！」 

  「微臣正是如此想的，所以微臣想辭去官職，交出軍權，做一個清清閑閑的靖康王，在家種種花，養養魚，得空啊，再進宮來跟太後娘娘聊聊天，下下棋！」 

  「下棋？」我一樂，「好啊！小全子，擺棋！哀家今兒個就來會會這天下第一的戰場名將！」 

  「太後娘娘，你這不是痞微臣么？」西寧楨宇呵呵笑著，看我的眼神始終是那麼溫暖而深情。 

  他執黑，我執白，你來我往聚精會神地下著棋。不一會子棋盤上已擺了滿滿一盤棋，我手心不由得膩出一手的汗，一時不擦竟走錯了一部，只要西寧楨宇將眼一填，那我這唾手可得的勝棋便要功虧一簣了。 

  西寧楨宇凝神半響，舉手洛棋，我面上一喜，他終是沒看到那個漏洞，那我只需要再連一部，他就回天乏力了，我抬頭朝他盈盈一笑，舉手便要放子。 

  「太後娘娘，你贏了！」 

  我抬起頭來，卻剛好抓住了西寧楨宇眼中那一絲光芒，我一愣，收回棋子，扔了回去，輕笑道：「不玩了，靖康王爺明明看見了這步棋，卻故意讓我，沒意思！」 

  「呵呵，太後娘娘多慮了。」靖康王隨手示意小全子將棋盤撤下，退了下去，替我倒了清茶，「勝敗乃兵家常事，微臣陪太後娘娘下棋，只願娘娘能開心，能換得娘娘盈盈一笑，輸贏又有何妨？」 

  「開心？」我重複呢喃著西寧楨宇的話，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是啊，如今的我貴為當朝太后，垂簾聽政，凌駕在一切之上，權傾天下，我本該開心，可是為什麼我的心總是空落落的？為什麼我感到的沒有一絲一毫的幸福，有的只是無比的無奈和倦怠呢？究竟，什麼才是我要的呢？ 

  「靖康王身為當朝唯一的異姓王，權勢熏天，擁有數不盡的奇珍異寶和妙齡美女，靖康王又開心嗎？」我淡然一笑，反問道。